第240章 無法挽回的寶寶
黎威趕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急救室的門還沒有開，黎獄面如死灰地倚在牆上，拳頭上的血絲甚是刺目驚心，黎威的心抽痛不已。
這個兒子，他一直都特別特別的心疼，可卻無法靠近。
自南映雪去世后，黎獄的世界只有一個人，沒有人能夠踏足他的世界。不管他的世界是風霜還是雨雪，是陽光還是明媚，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在美國的時候，黎威寄給他的錢，他一分都沒有動，就算當時過得很苦，黎獄也從來沒有接受過黎威絲毫的饋贈。回來接任黎家的時候，也沒有接受黎威的幫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地打拚出來。
他清冷孤傲，心裡建起層層防線，有時候黎威也希望黎獄能像那些不成器的貴家子弟一樣瀟洒人生，也不願看到他一個人伏案工作。
這個世界上，黎威最對不起的人不是洛瑩母女，而是黎獄，是南映雪。其實當初沒有跟陳莉離婚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黎獄。
那天黎威把洛瑩帶到自己的公司，那時候黎獄因為外婆的事情從美國回來了一趟，看到洛瑩和黎威在一起的場景，黎獄什麼都沒有說，反而冷冷地笑了笑。
那笑容黎威至今都還無法忘記，是嘲諷，是不屑，是噁心，是鄙視。
看著黎威的表情就像看著一堆發臭的垃圾，被自己的兒子這樣盯著，黎威心裡不由發虛，他不敢在黎獄的面前幸福，他的幸福是對黎獄和南映雪最大的諷刺。
至今，也是如此。
作為一個父親，他在黎獄的面前自卑而小心翼翼，所有的威嚴都是裝出來的，沒有一點底氣。
黎威走過去，行至黎獄的面前，黎獄就算是垂著頭，也比黎威高一些，這個時候，黎威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安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他只是拍了拍黎獄的肩膀，黎獄沒有反應，在他眼裡，所有無關的人都是空氣。
黎威輕輕嘆了一口氣。
轉身走到洛瑩的身邊，伸手把抽泣的她擁入懷裡，黎獄從來不需要依靠，但洛瑩需要。
「別擔心，會沒事的。」黎威輕輕地哄道。
洛瑩也不知道摟著她的那個人是誰，只當有了一個依靠，抽泣聲越大，神經質地猛點頭，「沒事的，沒事的……」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
黎獄的心宛若被懸在半空，系著心臟的繩索發出斷裂的聲音，心即將墜落。理智也一點點消失，只是短短几個小時，卻宛若等了上千年，漫長得讓人無法忍受。
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黎獄第一個闖了進去，病床上的洛芷顏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一顆心揪緊，放肆的痛蔓延全身。
胸口傳來窒息般的悶痛，他大手握住洛芷顏冰涼的小手，前所未有的害怕襲來，他的眼前恍若出現二十年前，他媽媽站在天台上，縱身一躍的情景。
鮮紅的血蔓延到他的腳邊，他動也不會動，就這樣獃獃地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體，直到外婆來把他抱走。從那天起，他不會流淚。
「夫人只要醒來就沒事了，只是寶寶沒有保住。」醫生在黎獄的身後小心翼翼開口，這個男人看起來滿身戾氣，似只要說話說大聲一點吵到了床上的女人，他就會跳出來把自己砍掉。
黎獄聽到夫人沒事，懸在半空的心緩緩回歸，只要洛芷顏沒事，其他事都好說。寶寶……黎獄眸光黯淡，悔意悲傷充斥著他的黑眸，眼眶猩紅得恐怖。
關於他們的，關於寶寶的回憶一時湧上心頭。
她問他喜不喜歡孩子，纏著他給孩子取名字，一起設想他們的未來……
他會讓一切傷害她們的人都下地獄。
轉到了普通病房后，黎獄一直都守在洛芷顏身邊，洛瑩也在一旁守著，在聽到醫生說洛芷顏沒有事的時候，洛瑩也暗自鬆了口氣。
寶寶能保住固然是好，但從樓梯摔下，大人能夠沒事就已經是奢侈，她怎麼敢那麼貪心，還想要寶寶沒事。
一整天，洛芷顏都沒有醒來，黎威出去買了一些飯菜回來，遞給洛瑩，心疼地說道，「吃點東西吧。」
洛瑩怔怔地看著黎威，一時沒了言語，以前的恩怨似乎也煙消雲散，沒有什麼好在乎的。如果她能寬心一點，讓洛芷顏接納陳莉，不跟陳莉鬥氣，是不是陳莉就不會想害洛芷顏。
「小獄，你也吃一點吧。」黎威的聲音低沉。
黎獄沒有聲響，一雙充血的眼睛仍然一瞬不瞬地看著洛芷顏。
黎威見此，無聲地嘆息，洛芷顏出事，怕最心疼的人還是黎獄。洛芷顏是黎獄這二十年來第一個能走進他心裡的人，是被他寵在心尖捧在手心的人。
到了晚上，洛瑩被黎威帶到隔壁病房休息，黎獄還是在守著洛芷顏。
洛芷顏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所有人都帶著醜惡的面具，他們對她笑，可在面具下，都是猙獰的表情。
她很怕，很怕。
一個沒有帶面具長相俊美無雙的男人出現，他望著她，如同望著世間最脆弱的寶物，小心翼翼的，怕她受一點傷。洛芷顏笑著摔進了他的懷裡，冰冷的心慢慢地融解，她聽到冰雪融化的聲音。
但頃刻，身後忽而變得冰冷，洛芷顏奇怪地把頭扭過去，只見那個男人也是冰做的，他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化成一堆血色的水。
洛芷顏嚇得捂著眼睛，張嘴失聲地尖叫，「啊！」
猛地睜開了眼睛，夢裡的男人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只是夢中的男人比這個男人帥多了。夢中的男人沒有黑眼圈，沒有胡茬子，眼睛沒有那麼紅，臉也沒有那麼憔悴。
「小貓，你醒了。」男人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洛芷顏，許久沒有動過的嘴巴僵硬地動了幾下。
雖然這個男人跟夢裡的男人有些不一樣，但洛芷顏卻篤定，他就是她夢中的男人，她急急地扯住他的手腕，驚慌失措地喊道，「你不要融化！」
黎獄驚怔，看到洛芷顏恐慌的表情，他心疼地點頭，「不融化。」
「以後也不能離開我。」洛芷顏又命令道。
「不離開，永遠都不離開。」黎獄像是宣誓般，一字一頓說道。
他不會離開她，永遠都不會。
聽到這話，洛芷顏才滿意地點頭，咧嘴笑了笑，臉色仍然蒼白，但笑容卻猶如冬日的暖陽，暖了黎獄的心。
多少天……沒有看到她的笑容了。
「你的眼睛好紅，怎麼了？」洛芷顏全然不知自己失去了寶寶，看到男人的眼睛發紅，不由抬起小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天真地問道。
「沒事。」話剛出，晶瑩的淚從一個半壁高的鐵齒男兒眼裡流下，看到她這樣子，他心疼憐惜得恨不得把她藏進自己的心裡，給她自己的所有。
看到黎獄這樣，洛芷顏連忙摟住黎獄的脖子，涼涼的唇碰了碰他的眼瞼，像個媽媽一樣哄道，「不哭不哭，寶寶不哭。」
洛芷顏的神經因為流產，更為混亂。
她似乎知道寶寶不在了，又似乎不知道，腦子的線亂成一團，她沒了神智。
黎獄心裡發痛，伸手輕輕地扣住她的後腦勺，冰冷的唇貼在她的唇上，輕柔無比地輕吻。他的溫柔不多，感情不多，但都給了這個女人，這個奪了他心神的女人。
從來沒有這般的心疼，如果可以，他寧願替她承受所有的傷痛，寧願替她流干所有的眼淚。
洛芷顏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男人好看的眉眼，心頭猛然一窒，所有片段在她的腦子裡閃過。
黎獄……一個聲音從她的心底傳來，生生扯痛了她的心臟，本能的，她迎合著他的吻，眼睛乖巧地閉上，這種感覺很熟悉。
吻罷，洛芷顏明顯乖了不少，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裡時不時抬頭天真地問他問題，每一個問題不管有多幼稚，他都會很耐心地回答。
「寶寶，咦，我的寶寶去了哪裡？」洛芷顏張望四周，突然出聲問道。
沒等黎獄回答，洛芷顏又盯著一處空蕩蕩的地方，溫柔地笑了笑，「寶寶過來，過來媽媽這邊。」
黎獄順著洛芷顏的視線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而洛芷顏還對著那處地方傻笑，似乎真的有一個小孩在向她走來。
「你看我的寶寶好乖哦。」洛芷顏抱著枕頭笑嘻嘻地仰頭看黎獄。
黎獄溫柔地點頭，把枕頭從洛芷顏的手上拿走，柔聲細語地哄道，「讓寶寶睡覺，你也休息一下好嗎？」
洛芷顏連忙奪過黎獄手中的枕頭，把它放回自己的懷裡，痴痴地說道，「我要抱著寶寶睡，寶寶好乖，寶寶好可愛。」
「你要搶走我的寶寶，我才不會給你！」洛芷顏緊緊地摟住枕頭，皺眉警惕地看著黎獄，那小模樣就像是黎獄傷到了她心愛的寶物一樣。
黎獄只得任由她去。
單手摟著她，就算幾天沒有合眼，現在也不敢睡過去，他害怕自己剛睡過去，洛芷顏又會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