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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恩斷義絕

  室中兩人聽聞這話,皆是吃了一驚!

  晉國大長公主看到端木老夫人掩飾不住的訝色之後,哪還不知道她所謂「阿虛懶得來見你」是騙自己的?


  她不由喜出望外,毫不遲疑道:「快快讓他進來!」


  片刻后,神情有些疲倦的簡虛白走了進來——他進門后先看向端木老夫人,見老夫人雖然臉色陰沉,但衣裳整潔,情緒整體還算平穩,看起來不像吃了虧的樣子,方舒了口氣,上前見禮:「外祖母怎麼來這兒了?我方才回府想給您請罪來著,結果聽府里人說您出來了。」


  端木老夫人非常擔心他是來阻攔自己對付晉國大長公主的,所以聽了這話依然警惕,只淡淡道:「怎麼?我不能來這兒?」


  「外祖母說的哪裡話?」簡虛白平靜道,「眼下城裡的亂子還沒完全平息,我只是擔心您老。」


  「我一把老骨頭,有什麼好擔心的?」端木老夫人嘿然道,「只要你不來氣我!」


  說著,意有所指的看向晉國大長公主,「你來了正好,這個賤婦做過的事情你也知道,該怎麼處置,你給我句準話吧!」


  晉國大長公主有些愧疚有些期盼的看了眼簡虛白,小聲道:「阿虛,我……我當年也是一時糊塗,才會對你娘……她……我這些年來,也在儘力彌補你了……清江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她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邊打量著簡虛白的神情,然而簡虛白自始至終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傾向與喜怒。


  「這麼說,現在外祖母的意思,是要晉國大長公主與大長公主的血脈統統為娘償命?」一直到晉國大長公主絮絮叨叨的講完了自己的懺悔,以及對端木老夫人趕盡殺絕的憤懣,他才語氣平淡道,「這個我以為沒必要。」


  端木老夫人瞬間瞪圓了眼睛,怒意勃發!


  晉國大長公主雖然對於簡虛白沒有喚自己「二伯母」,而是生疏的稱呼了封銜,感到有點失落,卻是長出口氣,笑道:「我就知道阿虛是個好孩子!」


  誰知她笑容尚未完全展開,卻聽簡虛白冷淡道:「一命還一命,就請晉國大長公主自赴黃泉,了結此事吧!至於大長公主的血脈們,就沒必要再趕盡殺絕了——我們夫婦現在也算不上子孫昌盛,權當為孩子積德,外祖母以為如何?」


  端木老夫人本來打算叱罵出聲了!


  聽了這番話,到嘴邊的發作才咽了下去,沉著臉思索片刻,眼角瞥見晉國大長公主不敢置信的神情,幾經計較,到底道:「是你的生身之母,你覺得這樣可以,那就這樣吧!」


  老夫人心道:這孩子到底還是心軟了點——他倒是寬宏大量放過清江那幾個,然而一旦那些人知道了晉國的死因,哪怕曉得晉國死得活該,誰知道會不會幫親不幫理,暗地裡給阿虛使絆子?!


  不過簡虛白肯親口說出讓晉國大長公主給儀水郡主抵命,讓原本以為他會放過這個殺母仇人的老夫人,多少覺得有點安慰。


  「當著晉國這賤婦的面,我們祖孫若是意見相左,爭執起來,她豈不是越發高興於當年搶走阿虛的做法?」老夫人暗道,「現在先允了阿虛——回頭使手段再弄死清江那幾個,這孩子難道還能讓他們死而復生不成!」


  這麼想著,端木老夫人斜睨了眼怔怔望住了簡虛白的晉國大長公主,嗤笑道,「當年我的儀水被迫上路之前,離邈既不在,阿虛剛剛落地,不知人事。那孩子可以說是孤零零的去的!不過既然阿虛開了口,我可以大方點,允你跟子女告別之後再去死,不過,裘氏就免了!」


  「當年我沒能見到我的儀水最後一面,你們這對母女憑什麼有這個福份?!」


  「今日子時之後,如果你還在世間,城中禁軍說不得就會『誤殺』一批人了!」


  老夫人說罷,拍了拍輪椅的扶手,淡淡道,「阿虛,咱們走!」


  祖孫兩個毫不留戀的離開了——門關上之後,方傳出一陣低低的慟哭。


  但無論端木老夫人還是簡虛白都沒有為此動容的意思,到了外面,清江郡主因為被佳約說動,一塊守著。


  看到他們,迎上來狐疑的問:「你們同娘說了什麼,我怎麼好像聽到娘在裡頭哭?」


  端木老夫人淡漠的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老夫人恨極了晉國大長公主,對於晉國的親生子女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感。方才進來的時候因為希望可以順利的見到晉國,這才跟清江郡主敷衍了幾句。


  現在已經見完了晉國——老夫人哪兒還有耐心跟清江郡主客套?

  「一些陳年往事做個了斷而已。」簡虛白倒是停下來道了一句,「對了,正好告訴郡主一句:從此刻起,燕侯府與晉國大長公主府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他平淡道,「以後也請郡主以及壽春伯府,不要再跟我們有什麼來往了,從此相見便是路人就好。」


  「你這話什麼意思?!」清江郡主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抓住他手臂,「你有沒有良心?!」


  「有沒有良心這句話,你該去問你那個恩將仇報的親娘!」端木老夫人不耐煩了,轉過頭來,冷冷道,「你進去問問她,當年她受盡你生身之父的折辱、絕望尋死時,是誰把她從冬日的水潭裡救起來?是誰想方設法的從竇家從申屠貴妃那兒庇護了她?!而最後她是怎麼對待這兩個人的?!裴則被她氣死,儀水被她逼死——這樣黑了心肝的東西竟然可以活到現在,還做了這麼多年的長公主跟大長公主,簡直就是荒唐透頂!!!」


  說到這裡也不待清江郡主醒悟過來話中之意,對簡虛白道,「這賤婦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你既然已經決定跟他們劃清界線,又何必再與這竇氏羅嗦?咱們祖孫快點回去吧,兵荒馬亂的,咱們都不在府里,善窈他們想也擔心!」


  「你快點打發人去請二弟、二弟妹過來!」清江郡主在扯住他們問個清楚與入內詢問母親之間略作猶豫,再看端木老夫人與簡虛白卻已走遠——她咬了咬唇,轉頭對佳約道,「我進去看看娘!」


  而這時候的燕侯府內,宋宜笑其實沒有很擔心丈夫以及端木老夫人。


  因為她沒空——甜白釉描金繪纏枝菊花的茶碗里,淺碧色的茶水已然涼透,卻依然是滿滿的一盞,宋宜笑心不在焉的合上碗蓋,最終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他真的這麼說?」


  下首坐著的是宋珞嫣,不似往常前來時的裝扮整齊,墮馬髻上雖然插了三支玉簪,卻明顯的有點蓬鬆了,身上竟也只穿了一件五成新的淡粉衫子。


  如此家常的打扮前來燕侯府,可見她有多倉促。


  此刻聞言,露出一個勉強的笑:「這麼大的事情,若非蘇二公子親口所言,我哪敢亂說?」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宋宜笑放下茶碗,揉了揉眉心,有點心煩意亂的說道,「怎麼會忽然繞到這樣的事情上頭?」


  ——也無怪她們姐妹這會頭疼:剛才宣明宮裡的議事散了之後,蘇少歌出了宮,自然立刻接到了蘇伯鳳他們出事的稟告。


  蘇少歌理所當然的找上了劉家幫忙。


  畢竟跟蘇伯鳳一塊走著的人里還有蘇少茉,這位是劉競城的未婚妻,她跟劉競城的婚事,今兒個在宣明宮裡,蘇少歌還當眾向劉競城確認了一回。


  那麼劉競城的准未婚妻跟未婚妻的侄子在帝都之內失去了蹤跡,帝都現在的局勢,劉家又是出了大力的,蘇少歌不找他找誰?


  劉競城接到消息之後也沒推辭,立刻著了余青翰到跟前問話——宗子有命,余青翰也不隱瞞,直接說這件事情發生時他確實有手下注意到,只不過認出動手的人里有沈家以及宋氏旁支的人,懷疑沈家有什麼動作,為了順藤摸瓜,就沒管。


  不過蘇少歌一聽這番話,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謝了劉競城,直接去找了沈邊聲以及宋珞嫣,一則是賠罪,二則是請他們幫忙向宋宜笑轉達歉意,並從中斡旋。


  這也還罷了,關鍵是他還藉機提出了一件聯姻:讓蘇伯鳳娶沈邊聲之妹沈畫晴。


  沈邊聲夫婦被他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因為現在的局面是簡虛白為主導,沈邊聲自覺不好貿然答應或拒絕,所以一邊親自拖住了蘇少歌,一邊暗示妻子趕緊來燕侯府這邊討個主意。


  結果現在宋珞嫣匆匆忙忙的趕過來一說,宋宜笑也無語了:「這婚姻大事,在蘇二公子眼裡竟這樣輕率可定,也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宋珞嫣心裡很急,畢竟蘇少歌還在她丈夫跟前等答覆呢!


  不過她也不敢貿然催促,只賠笑道:「可不是嗎?我們夫婦當時聽著都呆住了,然而不曉得姐姐這兒的意思,答應又不是不答應又不是,我也只好悄悄過來求您給拿個主意了!」


  宋宜笑凝眉思索了一會,說道:「我記得蘇家那位大孫公子,之前因為受趙悟所害,是行動不便的。而畫晴卻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孩兒,這件親事……你們夫婦自己怎麼看?」


  「夫君打發我過來時比較倉促,所以也不及多說。」宋珞嫣忙道,「不過夫君說,若無意外的話,蘇伯鳳將是扶風堂下一位主人。」


  這話里的意思,就是沈家還是比較希望結成這門親事的了?


  否則何必避開不談蘇伯鳳的殘疾,只說他在扶風堂的地位呢?


  「蘇伯鳳現在在你們手裡,如果答應了這門親事,江南堂的場子卻要怎麼找回來呢?」宋宜笑聞言,微微蹙眉,有點不高興了,「如今海內六閥當中,錦繡堂雖然是早就絕嗣了,總有我們那位外祖母看著點兒!說起來遭遇最凄慘的就是江南堂了,一來我這個所謂的嫡長女根本不是在宋家長大的,江南堂有些什麼東西,只怕那些下人都比我清楚!二來自從我親爹去世后,我那個繼母惹禍在行,本事卻沒有,中間又是送這個又是送那個,好好的一份家業,也不知道被她敗成什麼樣子了?三來蒲媽媽那些人,早先我還以為是江南堂的呢,後來才曉得人家早就投了蘇家——有這麼一夥吃裡扒外的東西在,你說江南堂家底再厚,又怎麼禁得住折騰?!」


  「如今的江南堂,說是千瘡百孔也不過份!」


  「如果就因為你小姑子嫁給蘇伯鳳,把這一切都抹平——我不相信這樣的結果,在宋家列祖列宗面前交代得過去!」


  宋宜笑說到這兒,端起涼了的茶水看了看,招手示意苔錦過來給自己換一盞熱茶,放下手之後順勢理了理袖口,平靜道,「當然我現在只是外嫁女,宋家的事情我能說嘴的地方也不多。大家都是同宗同源的手足,如果你們覺得沒問題,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她說的寬宏大量,宋珞嫣可不會傻到信以為真,忙道:「姐姐您誤會了!我方才只是轉述了夫君的話,正如您所言,咱們乃是同宗同源的手足骨肉,我就是與夫君是結髮夫妻,也斷沒有說為了沈家把自己娘家賣掉的道理!」


  生怕宋宜笑不信,跟著舉手發了個毒誓,說是,「若我為了沈家委屈了宋家,教我此後不得好死!」


  「你好好解釋就是了,何必這樣當真?」宋宜笑這才緩和了顏色,埋怨了她幾句,方說道,「那麼這回的事情要怎麼辦……你那邊可有什麼章程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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