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惟有,不擇手段!
宣明宮中即將血濺五步時,宮外。
燕侯府。
宋宜笑正在努力安慰蔣慕葶:「陸鶴浩他如今正在嘉木宮裡住著,能有什麼事?你想慶王的血脈,可是當眾證實的!有這麼一出之後,陸鶴浩哪能不順著竿子爬,說他從前所謂的謀逆之舉,其實都是試圖為先帝申冤的做法?只不過彼時機會未到,未能讓群臣看清陛下的真面目——他若洗白了,袁公子又怎麼會有問題?」
「你就跟我說句實話吧!」蔣慕葶話沒說完就哭了出來,「我今兒是逃出來的你知道么?我大嫂親自帶了人,去我們住的地方,想要把我強行帶回蔣家——夫君他已經照大嫂的要求,寫了放妻書了!!!」
她淚如雨下,哽咽道,「如果不是局勢危急萬分,我家裡你也知道,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怎麼會這麼做?!」
由於袁雪沛失了爵位,蔣慕葶受到牽累也成了民婦——跟宋宜笑一樣,都沒資格出席太皇太后的壽辰,自然也不知道昨晚壽宴上的狂風暴雨。
只不過她有個好娘家,蔣慕英昨兒個晚上出宮之後,一邊召集兄弟心腹商議正事,一邊不忘記叮囑妻子諸葛氏,務必把妹妹弄回娘家,免得受袁雪沛牽累!
由於宵禁的緣故,諸葛氏到今早才能派人去接蔣慕葶,本來她是想把蔣慕葶騙回娘家的,無奈袁雪沛這兩日腿不大舒服,蔣慕葶為此非常憂慮,所以哪怕諸葛氏說蔣慕葶之母病了,她也沒答應回娘家。
只道相信諸葛氏等嫂子一定會照顧好母親,而袁家現在離不開自己,得等袁雪沛好轉之後,才能回娘家探望。
諸葛氏看這情況只能告訴她真相:庶人陸鶴浩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身後又沒什麼強勢的靠山,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而袁雪沛這兩年一直跟著陸鶴浩做事,陸鶴浩要悲劇,怎麼可能不扯上袁雪沛呢?
而蔣家也許不在乎妹妹被袁雪沛連累得失了誥封,只要袁雪沛還對妹妹好也就是了。反正博陵侯府沒被查抄,夫婦兩個依舊錦衣玉食。
但現在陸鶴浩牽扯出的皇室醜聞,足以遺臭萬年,為史上笑柄——除非他自己登基,要不然是沒可能有好結果的。作為他的心腹袁雪沛,估計性命都難保,屆時蔣慕葶豈不是也要糟糕?
所以諸葛氏跟小姑子交了底之後,又要求袁雪沛出來說話,直截了當的要他寫一份放妻書,與蔣慕葶和離!
而袁雪沛非常爽快的照辦了,蔣慕葶卻是死活不肯走——
宋宜笑打量著她微蓬的鬢髮,略顯凌亂的裙帶,心想怪道蔣慕葶今日乃是在後門喊的門,而且連個丫鬟都沒帶,原來是偷跑過來的。
不過……
蔣慕葶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他們夫婦現在住的地方離燕侯府雖然不算遠,到底也隔了兩條街。
諸葛氏作為蔣家當家主母,去袁家接小姑子,自然不可能不帶上侍從下人——居然還是被她一路跑到燕侯府來,且在這兒坐了會,一盞熱茶都下肚了,也沒找過來?
「我昨兒也沒進宮赴宴,所知道的都是夫君回來之後告訴我的。」宋宜笑呷了口茶水,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件事情會不會扯上袁公子,我哪裡曉得?但夫君與袁公子自幼交好,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蔣慕葶潸然道:「陛下去位,最名正言順登基的無非是太子!但皇后在陸鶴浩手裡吃了那麼大的虧,她怎麼可能放過陸鶴浩呢?而夫君幫著陸鶴浩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說皇后肯對他網開一面嗎?!」
「這事兒也不一定的!」宋宜笑知道蔣慕葶平時也不是特別關心時事的人,前不久袁雪沛從詔獄里走了一遭之後,丟了爵位,夫婦兩個又是搬家,又是整理,蔣慕葶又怕丈夫在詔獄里積了寒氣,一直在專心找人給他調理身體,對於最近的朝堂局勢,難免所知不詳。
此刻就委婉道,「方才我就聽夫君回來說,今兒個宮裡到正午時分才開了宮門,關於陛下去位,倒是三言兩語就定了,沒什麼好爭的!然而關於新君立誰,朝堂上卻吵了個不可開交——到最後,陛下竟當眾暈了過去!顧相出來圓場,諸臣這才散朝。」
「所以新君也未必是太子呢?」
蔣慕葶聞言眼睛一亮,忙小聲問:「那你說,會是誰?」
「現在誰敢打這個包票?」宋宜笑微微搖頭,說道,「你要我說的話,我倒希望是肅王。」
「可是肅王現在根本不在帝都啊!」蔣慕葶再對時事不關心,到底是官宦之家出來的,又極得父兄疼愛,自然明白朝堂議立新君的時刻,肅王卻還在返回帝都的路上,是多麼的劣勢!
她們說話之前已經清過場了,此刻宋宜笑聞言,就苦笑出聲,道:「但你也說了,若登基的是太子,因著陸鶴浩的緣故,對咱們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我們燕侯府,雖然沒有直接得罪過皇后與衛家,然而夫君同袁公子的關係誰不知道?夫君怎麼可能不管袁公子呢?是以我們自然也抱著私心,希望新君不要是太子的。其他人,先說慶王,雖然是稚子無辜,可為著先帝的顏面,朝野上下都不會留他!」
「此外無非襄、肅、蜀三王,以及庶人陸鶴浩!」
「你說誰做新君對咱們是好事?」
「重點是,誰有可能壓下太子登基?!」
蔣慕葶怔忪片刻,也苦笑:「這麼說,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哀家可不信什麼命不命的!」皇城內,徽儀宮正殿,蘇太後面色森然,「哀家乃先帝結髮之妻,惠宗皇帝陛下時候的奪儲,我青州蘇氏,為先帝付出多少?!那時候崔氏賤人跟她的娘家又為先帝做過些什麼?!哀家若是無子,也還罷了!哀家既然有了親生的兒子,這天下就合該是哀家的骨血的!!!」
她說到這兒喘了口氣,以手按胸,似平復了下情緒,才繼續道,「尤其端化小兒自作孽不可活,當眾自證與慶王乃是親生父子——這麼個無君無父喪盡天良的東西,居然還妄想著父去子繼!他哪來的臉皮!!!」
「娘娘,現在唯一可慮的,就是肅王殿下恐怕很難在三日之內進入帝都!」芳余憂心忡忡的說道,「如果只算腳程的話,殿下明天傍晚就能進城了,可是二公子傳了消息來,說衛家已經說服何文瓊,在帝都附近布下天羅地網,只要殿下露出行蹤,就會出動禁衛圍殺殿下!」
「而顧相業已選擇了太子——裘大人獨木難支,未必能把這新君人選的確定拖太久!」
「倘若殿下能夠出現在朝堂之上,明刀明槍的爭奪大位,咱們焉要怕了太子與衛家?!」
蘇太后神情凝重的思索了片刻,緩聲道:「哀家明白少歌的意思了:是時候該用那個人了!」
而這時候,宣明宮中,馨纖自袖中拔出的短刀,堪堪切入陸鶴浩的肌膚!
「皇后此刻殺我易,只恐你殺完我之後,沒法對天下交代——屆時,懊悔莫及啊!」陸鶴浩卻彷彿根本感覺不到恐懼似的,嘴角居然仍舊微微上勾,淡淡道,「畢竟,人人都會認為你是想殺人滅口,栽、贓、陷、害!」
馨纖聞言,下意識的停住手,詢問的望向衛皇后。
衛皇后嗤笑出聲:「故弄玄虛,不必理會!」
「殺了我,你們在這帝都也待不下去!」陸鶴浩看出衛皇后是真的動了殺心,臉色也陰沉下來,加快語速,說道,「皇后既知去歲翠華山天花之事,我乃主謀!難道想不到,我亦會以此自保么?!」
「如今你自以為穩佔上風,無非是因為肅王難以進入帝都!」
「所以蘇家眼下只能先攔著不讓太子登基,甚至沒法公然推舉肅王!」
「但如果帝都各處,包括這皇城之內,都發現了天花呢?!」
「到時候你們待得住?」
「就算你們敢冒這個風險,朝堂上下會怎麼看?」
「為了爭位,硬把滿朝文武按在爆發天花的帝都聽天由命——屆時蘇家不要太高興!」
「一旦移駕他處躲避天花——何文瓊手裡那點人保護你們都來不及,遑論有空去盯著肅王!」
「而且這麼一拖,青州蘇氏本掌兵權,只要給他們時間,他們大可以從別處調動兵馬,護送肅王——至於說無詔擅動兵馬的處置,反正只要肅王成功登基,這些都可以抹平!」
「皇后若是不信,大可以讓您這宮女,繼續砍掉我的首級!!!」
衛皇后看著他,久久無語。
片刻后,端化帝有點吃吃的出聲:「惜素,他……他說的是真的?」
皇帝愕然得難以形容,「朕記得,你也是沒有出過花的吧?倘若天花當真肆虐於帝都,你一準能逃得掉?!」
「而且滿朝文武都在這都城之內,我陸氏宗室亦居於此——一旦他們染了此疫,我大睿……我大睿會是什麼下場?!陸鶴浩,你瘋了么?!」
「得不到就毀掉。」陸鶴浩漠然說道,「這不也是很簡單的道理么?」
他嗤笑出聲,「太子有衛家;肅王有蘇家;陛下您從前有先帝,現在也有顧韶;就是襄王,以前也有代國皇姑!蜀王年紀小,還不懂得爭權奪勢,志存遠大的兄弟中間,惟我一無所有!」
「所以我也只有,不擇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