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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當年情懷

  「看來蘇家今兒托姬表哥哄了我去富陽侯府的時候,衛家人也沒歇著!」宋宜笑聞言,露出瞭然之色,「他們有太子這個優勢,哪能不借眼下的好時機用上?」


  太子今年尚未束髮,再聰慧懂事,想主持調查一位王叔派人刺殺另一位王叔這麼複雜的事情,也是力有不逮的。


  衛家急於把他推到前台,不問可知,是為了讓他登基提前刷名望能力了。


  但太子的老師顧韶,卻是要保端化帝的,他當然不會同意,所以推出了何文瓊。


  顧韶之所以選擇何文瓊,其實也是委婉的敲打衛皇后了:何文瓊的孫女何修儀乃九嬪之一,雖然入宮日子短,但將來未必沒有生下皇子分寵的可能。


  他這是讓衛皇后收斂點——這也是顧韶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經給了衛蘇兩家密旨,這兩家現在正卯足了勁兒篡位,哪有功夫玩什麼來日方長?

  「不過太子到底年紀小了點,而且衛家素來低調,眼下忽然開聲,應者寥寥,大部分人還是支持顧相的。」簡虛白皺著眉,說道,「陛下也傾向於顧相——所以後來衛家又改了口,說何文瓊一直都是主持兵部的,這種跟刑部搭邊的事情他哪裡做得來?還不如讓顧相自己上。」


  宋宜笑問:「那後來呢?這事最終著落在誰頭上了?」


  其實這件事情涉及到宗室,因為庶人陸鶴浩被貶之後,宗正令之位至今空懸,按照肅襄二王的身份,按說眼下應該端化帝親自過問的。


  但一來早前天花之事中,端化帝流露過想早日剷除肅襄二王這兩個心腹大患的念頭,皇帝這會親自坐鎮,最後若肅襄二王悲劇掉了,難免被野史記個謀害手足、對先帝食言的污點;

  二來則是顧韶這個總策劃人對端化帝的能力不信任……


  「自然是顧相。」簡虛白此刻就說道,「其實我看顧相自己也是這個打算,這件事情落其他人手裡他都不會放心,包括陛下!」


  宋宜笑思索了會,說道:「只怕這也是衛家的目的,畢竟衛家現在肯定也是巴不得肅王有個三長兩短才好!現成顧相這把好刀在,不用白不用!」


  她說到這裡,沉吟了一會,悄悄道,「那你說,咱們到底向著誰才好?」


  「太子與肅王各有優勢也各有弊端。」簡虛白這兩日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了,聞言嘆道,「原本我以為還有點時間,還可以慢慢考慮。誰知局勢說變就變——眼下竟是根本不容人多想了!」


  唏噓了幾句之後,他有些猶豫的說道,「如果……如果我選肅王,你會不會反對?」


  「你是說長興嗎?」宋宜笑想到自己對晉國大長公主的懷疑,低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說道,「我確實對她有些擔心,不過蘇太後跟肅王瞧著都是明理之人,而且聽說長興這段時間以來的性情也改了不少——這些年過去了,咱們的第二個孩子明年也會落地了,總不可能說她還惦記著你吧?」


  簡虛白先調侃了一句:「這話說得彷彿這短短三五年光景,我就人老珠黃了似的!」


  繼而正色道,「長興這兩年確實改了很多,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不過老實說,她這種改變,很多時候也是不得不改——是以一旦肅王登基,她會不會故態復萌,都不好說!咱們都是想好好兒過日子的人,若有個老是惦記著咱們家的在那兒打主意,也實在煩!」


  宋宜笑抬眼訝道:「但她是肅王的同胞姐姐!若咱們要站在肅王這邊,總不可能動她吧?如此就不怕蘇太後跟肅王在事成之後替她報仇嗎?」


  簡虛白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其實我選肅王,主要是為了二伯母。」


  他神情有些寂寥下來,「自從二伯母被抬回晉國大長公主府之後……換了幾個太醫都說情況不是太好。倘若局勢拖上些時候再有如今這樣的變化,二伯母好歹靜養了些日子,但有噩耗,也還能指望她靠著從前的底子撐過去。但現在……」


  現在晉國大長公主的情況,哪兒受得了打擊?

  一旦肅王悲劇,即使端化帝信守諾言,留下聶舞櫻的性命,到時候聶舞櫻到生母跟前一哭訴自己的命苦,估計晉國大長公主一急一痛之下,直接就交代掉了!

  「不過現在肅王的處境頗叫人擔心。」宋宜笑對於丈夫這樣的選擇,其實也是早有預感,畢竟她說服簡虛白拋棄端化帝的引子,就是太皇太后,而簡虛白既然重視長輩,又如何會忽略被他喊了近二十年「娘」的人?

  宋宜笑本身在太子與肅王之間還在徘徊不定,眼下丈夫提出選肅王,又暗示會解決掉長興公主這個隱患,她這會也不好說什麼,只提醒道,「陛下登基已經兩年多了,顧相一直沒有對肅襄二王做什麼,如今猝然發動,必是雷霆一擊!肅王想過關,只怕會很艱難!」


  簡虛白道:「你方才不是講,蘇稚詠說,這事兒蘇家自會應付?既然如此,咱們瞧著就是了。我雖然不大喜歡蘇稚詠,不過卻也相信他不是信口雌黃的人。」


  說到這兒眯了眯眼,「畢竟是青州蘇。」


  「畢竟是青州蘇。」半晌前的富陽侯府內,姬紫浮卻也在不無嘲諷的說蘇少歌,「眼下這局勢,說是要拉攏燕侯府,結果我巴巴的替你把人哄了過來,你轉頭一句『宋奶奶看著就是』,倒彷彿專門請宋弟妹過來聊個天似的了!只是二哥既然如此能耐,又何必拉上我們這小小的富陽侯府呢?」


  蘇少歌聽了這話,並未動怒,只用古怪的目光看著他。


  一直看到姬紫浮下意識的皺了眉,他才淡淡道:「我本來沒打算讓宋奶奶就這麼看著,是想請她幫忙的。」


  見姬紫浮張口要問,蘇少歌冷笑了一聲——他慣常以溫潤謙和示人,難得露出冷色,便彷彿換了一副面孔一樣,眼角眉梢都似凝結著霜雪的鋒芒,「但看到你的表現后,我覺得寧可自己辛苦點,免得宋奶奶老是往這邊跑,叫你起那些不該起的心思!」


  姬紫浮聞言色變,幾欲拍案而起:「你說什麼?!」


  「宋奶奶來之前,咱們說好的,彼此配合。」蘇少歌穩穩的端著茶碗,當沒看見他的震怒,只冷冷淡淡道,「結果宋奶奶到了之後,你就一個勁的盯著你不遠處的擺瓶看——一直到中間宋奶奶作勢要走,若不是我踩了你一腳,只怕你還反應不過來吧?」


  他臉色沉了下去,「你當我聽不出來你當時那句話里的關心與急切?!你敢說你對宋奶奶沒有親戚之外的心思?!!」


  姬紫浮從來沒想到自己的隱秘有朝一日會被人看破——這個人還是他嫡親大舅子——其實自從代國大長公主一家流放瓊州之後,嬌生慣養的紈絝世子在品嘗了種種艱辛之後,對於當年的那點念想,早就已經淡忘了。


  他畢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雖然說當初迎娶蘇少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政治聯姻。


  但蘇少菱才貌雙全,性情溫柔貞靜,對他也很體貼,侍奉代國大長公主夫婦亦十分用心——這樣一個正妻他也沒什麼好挑的,如今又即將為人父,夫妻之間哪能沒有真感情呢?


  只是宋宜笑畢竟是頭一個叫他生出別樣心思的女子,哪怕是他表弟媳婦,在他心目中終究有些不同的。


  不在跟前也還罷了,姬紫浮現在已經是富陽侯爺,沒了父母遮蔽風雨之後,偌大侯府上下,每天多少事情要他操心,他又期待著自己的頭一個孩子,自不可能成天肖想宋宜笑。


  然而跟宋宜笑真正見了面,姬紫浮終究還是難免陷入到往昔的回憶里去——其實他的回憶里也不僅僅只有宋宜笑,也有代國大長公主夫婦,有襄王妃,等等。


  畢竟當年在占春館中為宋宜笑所救的那會,代國大長公主一脈,權勢正熾,他還是無憂無慮的世子爺。


  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歲月。


  再怎麼告訴自己忘記背後努力面前,對於這段光陰,他終究是充滿了眷念的。


  以至於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眷戀那段回不去的時光呢,還是眷戀著該喊「弟妹」的那個人?


  見姬紫浮臉色變幻,卻不吭聲,蘇少歌寒聲繼續訓斥道,「我妹妹許與你時,家父尚在,不提祖上輝煌,她那時候亦是國公嫡女,才貌品性,帝都上下都是公認的好!你那時候是個什麼樣子,你心裡清楚!若非前朝之事,你也能娶到我妹妹?可憐她嫁給你之後,何嘗過過幾天安生日子!」


  「這兩年跟著你風裡來雨里去,那麼荒僻的瓊州都打了個來回!」


  「如今有孕在身,即將為你姬氏延續子嗣——你卻還惦記著其他女子,這人還是你的表弟媳!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怎麼對得起我妹妹!!!」


  姬紫浮被他罵得啞口無言,心裡憋悶,卻又無從分辯,只勉強道:「我素來很敬重少菱……」


  「那以後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蘇少歌只是替妹妹抱屈,也不是真的想跟這妹夫撕破臉,見他服了軟,亦放緩了語氣,「燕侯夫婦素來恩愛,即使沒有少菱,你那點念想也不過是水月鏡花罷了!如今這局勢,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你到現在連自己孩子的面還沒見上,怎能不集中精神在正經事情上?!須知道代國大長公主殿下只你一子,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富陽侯一脈就此斷絕——你可甘心?!」


  不過呵斥妹夫的時候,蘇少歌卻也不期然想起當年占春館,夜入露濃閣書房時,替宋宜笑撲滅火焰,扶她回帳中的景象。


  作為扶風堂的嫡次子,因為上頭長兄一早決定留在桑梓守著祖業,由他入朝延續青州蘇氏的顯赫與權勢,所以蘇少歌自幼受到了極為嚴格的教導。


  所有一切可能使他墮落、使他鬆弛的事物,都是教誨的重中之重。


  譬如說美色。


  他學得很好,從幼年起,就表現出了極強的自制力,以及專註的上進心。


  冀國公在世時曾經稱讚他,說即使在閥閱鼎盛時期,各家英才玉樹層不出窮的那個年代,他也屬於最頂尖的佼佼者了。


  蘇少歌嘴上不提,心中也一直以此為傲,成年之後,越發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每日入睡之前,必反覆反省這一日以來自己所有的表現,加以改進。


  所以當那個晚上他察覺到自己對宋宜笑似有生出旖旎之念后,非常乾脆的掐滅了。


  大業未成,他哪有風花雪月的資格?!


  今日察覺到妹夫竟然也對宋宜笑似懷綺思,蘇少歌心疼妹妹之餘,心頭滋味難言,想到接下來的局勢,才定了定神,「我再與你說一遍,接下來咱們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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