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兇手與主使
只是端化帝說了這話之後不久就被打臉了——暖太妃的心腹宮女琴葉撲倒在丹墀下,悲憤哭訴:「求太皇太后、陛下為太妃娘娘主持公道!」
因為御醫證明,暖太妃不是自己懸樑,而是被人從背後擊暈后掛到了樑上!
也幸虧是這樣她才獲救及時:沒接到不讓打擾吩咐的宮人,照平常伺候的規矩,端著茶點進了內殿,看到情況不對,趕緊出去喊了人!
「太妃可曾醒來?」端化帝強按住震怒,寒聲問,「若是醒來,可說是什麼人襲擊了她?」他這些日子雖然巴不得將暖太妃母子千刀萬剮,好洗刷顯嘉帝的恥辱,但深宮之中太妃遇襲,換了哪個做皇帝的能忍?
今天徽儀宮偏殿的太妃能被人掛到樑上,明天宣明宮的端化帝自己,是不是也要被掛到樑上去了?
琴葉擦了把淚,哭道:「太醫妙手,太妃娘娘已經醒了,正因為娘娘醒后,說了乃是獨自在內殿時,忽覺腦後傳來重重一擊,隨即人事不省,奴婢們才知道,原來娘娘並非自己投繯,方請了太醫為娘娘查看,是否還有其他傷勢?所幸太醫說,娘娘應該是被擊暈后旋即被掛起,未受其他傷害。」
這番話不僅僅是向太皇太后和端化帝解釋暖太妃所謂「投繯」的經過,也是側面表示,暖太妃雖然差點被害了性命,但名節無損——不然她一個年輕美貌的太妃,獨自在殿里時遭了毒手,很難不引起某些揣測。
給自家主子分辯完了,琴葉才繼續道,「娘娘當時正在為皇太后做一件外衫,乃是斜坐軟榻,低頭專心針線,根本沒注意其他,所以直到被擊暈,也沒發現什麼不對!」
這就是說暖太妃無法提供任何線索了?
不過好在徽儀宮裡不只住了一位暖太妃——居於正殿的蘇太后,才是徽儀宮的正經主人。
雖然說太后現在已經不再管理六宮事務,但徽儀宮裡發生了太妃差點被害死的事情,蘇太后既擔心自己的安危,也怕火燒到蘇家或肅王身上,自然不能袖手!
所以琴葉稟告的這點功夫,蘇太后也來了。
她嗓子還沒好全,來時帶著長興長公主,由長興長公主代為出言:「母后得知暖太妃的遭遇后,立刻命人傳來徽儀宮各處守門的內侍,確認今日除了太皇太后這邊遣人去接慶王殿下外,沒有其他人出入,便下令封鎖宮門,挨個排查徽儀宮中的宮人去向!」
「目前已經查到五人最有嫌疑,皆是身材高大的內侍,都說不清楚暖太妃出事期間,他們的具體位置!」
「此刻五人都押在殿外,還請皇祖母與皇兄發落!」
太皇太後跟端化帝均是臉色鐵青,對太后道了句「辛苦」后,便命人將那五人挨個提上來親審——蘇太后已經把嫌疑人縮小到了五個,這兩位也不是吃乾飯的,沒花多少功夫,就確認了真兇:其中四人在抄家滅族的威脅下,不得不招供,他們之所以無法交代去向,皆因當時所做的事情或有違宮規,或有偷懶玩忽職守的嫌疑。
此刻挨個說來,雖然必要領罰,卻也都排除了謀害暖太妃的可能。
惟獨一人在數次撒謊被識破后,猛然起身,撞向殿柱,卻是想以一死來守秘!
但太皇太后與天子跟前,他自然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此舉不過是讓眾人確認了他的可疑罷了!
「拖下去!」太皇太后怒喝,「讓掖庭令即刻問清楚!」
——這就是讓拿下去用刑了。
片刻后,臉色慘白的掖庭令前來複命:「那內侍已經招供,指使他謀害暖太妃的,乃是……傅太妃!」
話音未落,清熙殿上上下下均是大吃一驚!
「太皇太后,妾身冤枉啊!」這時候傅太妃也在,畢竟她能離開行宮,靠的就是太皇太后念舊情,這會暖太妃的事情鬧開了,她怕太皇太后氣出個好歹來,自然是一直在太皇太後跟前伺候的——方才她沒少勸太皇太后息怒。
聞言大驚失色,「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急聲分辯道,「妾身全賴太皇太后慈愛,方有今日,又怎麼可能叫您失望,去謀害暖太妃?何況妾身謀害了暖太妃有什麼好處?!」
太皇太后臉色鐵青,問掖庭令:「那人指證傅太妃,可有證據?」
「回太皇太后的話,下官已從那人的住處,找到了傅太妃密賜的一些財物。」掖庭令知道傅太妃受太皇太后庇護,要沒問清楚,哪敢來報?此刻便道,「下官已經核對過,都是先帝在時,明確記載賞賜給傅太妃的。」
「不是這樣的!」傅太妃聞言,駭的幾欲昏厥,急急解釋,「先帝駕崩后,妾身因無子被送往行宮!當時走得倉促,而且馬車地方有限,很多東西都帶不走,只能留下。後來蒙太皇太后恩典,妾身復還帝都!但當時沒能帶走的東西,後來也沒再找到。妾身想著妾身如今只須盡心服侍太皇太后便好,那些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不值得為此勞煩太皇太后,故而未提!那些東西倘若真是先帝所賜,那麼很有可能是在妾身當初離宮時為人所獲,用於此刻栽贓妾身!!!」
她說的這個情況,太皇太后等人也知道。
因為從前朝沿襲下來的這個制度,無所出的妃嬪,在皇帝駕崩后橫豎就是去行宮等死了——基本沒可能翻身——所以從來不缺踩低拜高之人的宮裡,都視這種情況為發財良機!
送她們前往行宮的馬車既小,自然裝載不了多少東西。
所以所有人都只能選擇性的帶些細軟之物,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的家當帶上!
雖然說她們剩下來的家當,不可能全部被宮人瓜分,大部分還是要入庫的,但經手之人多多少少能佔一筆便宜。
哪怕傅太妃後來又回來了,但因為她不像暖太妃,是憑藉子嗣,堂堂正正返回的,乃是沾了太皇太后的光——所以她也必須考慮到一旦太皇太後去后,自己的景況,根本不敢很追究自己那些莫名其妙沒了的東西!
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道:「太后,你怎麼看?」
「媳婦記得安置先帝妃嬪的行宮那邊,在太妃太嬪們前往時,也會記錄隨身之物的。」蘇太后拿手撫著喉嚨,啞聲道,「莫如遣人將那邊的記錄取來一觀,便可知那內侍手中的傅太妃之物,是否出自傅太妃的給予了!」
太皇太后又看端化帝,端化帝頷首:「朕以為母后所言甚是!」
傅太妃聞言,暗鬆口氣,下意識的朝蘇太后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她方才驚嚇過度,竟沒想到此節,不想蘇太後會肯幫她說話。
說起來,當年顯嘉帝的爭儲那會,太皇太后與蘇太后針鋒相對時,她為了討好太皇太后,可是當眾坑過蘇太后的。
未想蘇太后今日竟肯以德報怨……
傅太妃這心裡,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但此刻的蘇太后垂眸望著不遠處的殿磚,壓根就沒注意她的這份愧疚與感恩。
「現在遣人去行宮,這一來一回,今日是肯定來不及了!」太皇太后看了看殿外天色,道,「這事兒,今天就到這裡,皇帝?」
「謹遵太皇太后之命!」端化帝忙道。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也就命散了——當然傅太妃肯定要被先軟禁起來,至於暖太妃那兒的安撫與套話,則交給了蘇太后:畢竟暖太妃今次即使是被人掛到了樑上,而非自己畏罪自.盡,到底不能證明慶王血脈沒有問題。
對這位太妃,太皇太后與端化帝都還不信任,雖然沒跟蘇太后明說,卻也暗示蘇太后,看著點兒他們母子。
「阿虛,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端化帝帶了簡虛白回宣明宮,進殿後,他打發了宮人,表兄弟兩個相對沉默良久,他才道,「暖太妃真是傅太妃所害?那麼院判之言,又到底是真是假?」
「暖太妃是否為傅太妃所害,臣對這兩位太妃都不是很了解,不敢妄言。」簡虛白沉吟道,「不過,院判?」
端化帝這才想起來,簡虛白雖然自己推測出了部分內情,但院判的事情卻是不知道的。
皇帝把懷疑慶王血脈的經過大致講了遍:「朕想著院判伺候了先帝一輩子,如今也確實時日無多,他無兒無女,甚至沒什麼走得近的親戚故友,又何必騙朕?」
「陛下所言極是。」簡虛白想了想,道,「但臣覺著,為了萬全起見,還是徹查一下院判的好!否則這兒沒外人,臣說句實話:暖太妃母子無足輕重。但若因他們損及陛下清譽,那……」
——慶王要當真不是顯嘉帝的骨血,端化帝悄悄處置了他們母子,也還罷了;如果是,卻被誣衊不是,端化帝誤信院判之言處置了他們,一旦他日真相大白,端化帝自責不要緊,怕就怕這整個圈套都是為端化帝而設的。
到時候皇帝背負上謀害庶母幼弟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畢竟端化帝的手段跟威望都比顯嘉帝差遠了,顯嘉帝弄死了伊敬王之外的異母兄弟姐妹,依然穩坐大位;但端化帝可沒他爹的本事,落下這麼個把柄,不定這天下就要生起什麼波瀾!
端化帝聽出簡虛白話里的意思,沉默良久,才嘆道:「朕知道了!」
頓了頓,到底說了出來,「朕對不住你,今日之事……」
「愛之深則責之切。」簡虛白溫和道,「表哥不必如此,我並非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不明白若被陷害的其他人,安有今日自證的機會?說到底,表哥是擔心我。」
他幼時入宮,因太皇太后的緣故備受寵愛,無論太皇太后還是顯嘉帝與蘇太后,都教他喊當時還是太子的端化帝「表哥」,長大點喊「太子表哥」,相處猶如尋常人家的兄弟。
後來他去了烏桓,盤桓六年歸來,長大了,因著時間與距離的相隔也有所疏遠,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爭儲——為了維護端化帝的威嚴,方改口喊「太子殿下」。
這會重提兒時稱呼,即使端化帝滿心愧疚,也不禁失神了片刻,自嘲道:「往常聽人說,坐上了這個位置,很多人與事就不一樣了。我那時候總覺得,那是別人,我一定不會這樣的!到今日才曉得,原來我也好不到哪兒去!」
「坐上這個位置,表哥就是陛下,就身系天下安危,關係社稷河山,又如何能與做儲君、做皇子時比?」簡虛白平靜反問,「那時候有皇舅主持大局,大睿祖業的重擔,到底不曾真正落到陛下身上。所以臣不覺得這是陛下變了,而是陛下的責任重了。」
他這番話讓端化帝心裡好過了不少,正醞釀著要怎麼補償一下這個表弟,未想簡虛白忽然撩袍跪倒:「暖太妃之事,眼下已有皇外祖母過問,且屬於後宮之務,非臣所能置喙。臣只懇請陛下,徹查臣三哥一家遇害之事,以慰三哥一家在天之靈,且安臣之生母晉國大長公主殿下之心!」
端化帝一驚:「簡夷猶也死了?!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