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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爭吵

  次日裴幼蕊抵達時,宋宜笑早已領著女兒在等了。


  受到叮囑的簡清越看到她就撲了過去,嗲著嗓音喊「句句」。


  「清越真是越發可愛了!」裴幼蕊儘管覺得今日之行耽擱了她的正事,但看到雪團兒一樣膩在自己身上的簡清越,還是露出溫柔的笑靨來,撫著她柔軟的胎髮,含笑說道,「真想把她抱回去養!」


  「這可不行!」宋宜笑手拿團扇,閑閑的搖著,嫣然道,「我們統共也就這麼一個女兒呢!叫義姐抱走了,我們可要寂寞了!」


  說到這裡意味深長的一笑,「何況義姐何必羨慕?趕明兒您自己生個,不就是了?屆時還能同咱們清越做個玩伴不是?」


  「瞧你這小氣的樣子!」裴幼蕊聞言,目光閃了閃,才輕笑道,「只是說要抱走你女兒,還沒抱走呢,可就要取笑我了!」


  「義姐這可是冤枉我了!」宋宜笑笑盈盈道,「您婚期也沒幾日了,成了親哪有不生兒育女的?這怎麼能說取笑您呢是不是?」


  裴幼蕊也不知道聽沒聽出她話裡有話,輕嗔著睨她一眼:「不跟你說了,我來看清越的,可不是來看你的!你要拿我取笑啊,我就不理你了!」說著把簡清越抱起來逗弄。


  宋宜笑見狀笑了笑,也不惱,過了會,看女兒有些乏了,才看了眼不遠處的乳母。


  乳母忙上來道:「大小姐該餓了!」


  簡清越被帶出去后,裴幼蕊理了理被侄女揉皺的衣裙,正要告辭,卻見粉薔等下人一聲不吭的退了出去,而上首的宋宜笑則放下茶碗,坐正了身子。


  她皺了下眉,也擺手讓自己的丫鬟出去,見門被掩上后,才疑惑道:「弟妹這是?」


  「實不相瞞,今日請義姐前來,固然清越確實想念您,也是因為三叔要我帶幾句話給您。」宋宜笑沒打算同她兜圈子——她跟裴幼蕊雖然從沒撕破過臉,但也算不上知己,可不能指望委婉的勸說就能讓這位義姐回心轉意。


  所以直截了當道,「三叔說,您替娘孝敬太皇太后的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太皇太後跟前已有傅太妃在,傅太妃無所出,全賴太皇太后庇護,才能離開行宮。如今您常去太皇太後跟前,把太皇太后照料得無微不至,傅太妃未免就尷尬了。」


  「簡三叔的提醒,我心領了。」裴幼蕊聞言,眉宇之間掠過一抹陰霾,似忍了忍氣才淡淡道,「不過弟妹你也曉得,我九月就要出閣了,出閣之後,可就沒有現在的逍遙,可以時常入宮侍奉太皇太后了。所以就算三叔覺得我搶了傅太妃的差事,左右不過這麼幾日罷了!我想傅太妃也會體諒的。」


  又嗤笑道,「還是弟妹仍舊擔心我會對簡夷猶跟長興不利,怕我討好了太皇太后之後挑撥離間?只是自古以來疏不間親,太皇太后是長興的嫡親祖母,是簡夷猶的嫡親外祖母!我就是伺候她老人家再盡心儘力,又如何同她老人家的嫡親骨血比?弟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義姐這話可是冤枉我了!」宋宜笑聽了她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也不生氣,只道,「我替三叔傳這番話,原也是為了義姐好:義姐該知道,因著太皇太后這些日子以來鳳體欠安,陛下時常侍奉榻前——義姐雖然不是有意與陛下撞見,可碰到的次數多了,難免,有些人要嚼舌頭!義姐固然問心無愧,卻又何必……」


  「你這是什麼意思?!」裴幼蕊不及聽完,就氣得站了起來,寒聲道,「我知道我不是娘的親生女兒,卻佔了娘的寵愛,你們做親兒子親兒媳婦的自然看著不舒服!但我出閣也沒幾日了,以後我保證若無必要絕不去晉國大長公主府,也絕不再要娘給的東西,你滿意了?!」


  說著甩手就朝外走。


  宋宜笑輕搖團扇,並不阻攔,只閑閑道:「義姐要這麼想我我也沒辦法,只提醒義姐一句:令尊裴大學士一世英名,生前最寵最疼的就是義姐,無論義姐想做什麼、想怎麼做,萬望動手之前,追想慈顏,免得他日後悔莫及!」


  已經走到門邊的裴幼蕊驀然僵住!

  片刻后,她微微側了頭,冷笑著道:「我當然不會壞了我爹的名聲!」


  「卻不知道令尊是否願意義姐為他壞了自己的前途呢?」宋宜笑立刻反問。


  這回裴幼蕊良久沒有回答,扶著門站了會,毅然開了門走了。


  她走之後,宋宜笑方露出憂色:「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


  這個義姐雖然不是簡虛白的嫡親姐妹,但因為是晉國大長公主跟前長大的,又有婚變的委屈,論得寵根本不在清江郡主與聶舞櫻這兩個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之下。


  而且裴幼蕊心結極深,宋宜笑同她又不是特別要好的關係,想哄出她的真話來哪有那麼容易——也只能從裴荷入手,希望裴幼蕊念在這位慈父的面上,莫要行差踏錯了。


  不過宋宜笑眼下自己都在糾結母仇,對於裴幼蕊是否願意懸崖勒馬,也沒什麼把握。


  她心事重重的派人跟簡離邈那邊送了信,委婉表示對勸說結果的謹慎態度。


  簡離邈很快給了回復,當然不會責怪宋宜笑無能,只說自己知道了,決定再想想辦法。


  也不知道是否這會叔父決意釜底抽薪,還是湊巧:總之數日之後,晉國大長公主的避暑別院傳了消息來,說是裴幼蕊許是貪涼多吃了幾份凍酪,竟染了風寒,不得不卧病在榻。


  這種情況下,那當然是不可能再去行宮侍奉太皇太后了。


  宋宜笑聞訊多少鬆了口氣,她現在得守孝,婆婆不召見,也不大好主動過去,是以收拾了些東西,命粉薔走了一趟,也就不放在心上。


  然而三兩日之後,晉國大長公主卻遣了佳約來,說是晉國大長公主想孫女兒了,讓宋宜笑帶上簡清越去請安。


  「娘想清越了,我遣人送清越過去就好。」宋宜笑聞言不免詫異,「我現在身上……哪好衝撞了娘呢?」


  「還不是裴小姐?」佳約自從發現裴幼蕊對於當年婚變一直耿耿於懷后,對大長公主的這位義女就暗藏了敵意,此刻在宋宜笑面前自不隱瞞,嘆了口氣道,「她這兩天找了許多理由要見您——大長公主殿下被她纏得心軟,只得打發奴婢來請您了!說起來殿下也實在心善,到這時候尚且不忘記給她遮掩,只說是自己想念您跟簡大小姐!」


  宋宜笑頗為無語,心想:「這義姐病了為什麼非要見我?難道她以為她病倒是我乾的嗎?我就是有那個本事把手伸到婆婆府里,又哪來的膽子敢在婆婆的眼皮底下對她動手?」


  不過大長公主依了義女,她這個做媳婦的少不得要走一趟了。


  於是請佳約少待,自己進裡面去換了身素色衣裙,又替簡清越打扮了一番,這才乘轎出門。


  「你們義姐這兩日身上不爽快,正好你來了,就替我去陪陪她吧!」到了晉國大長公主跟前,大長公主笑意盈盈的命人把簡清越抱過去給她摟到懷裡,直接對兒媳婦道,「究竟你們年歲彷彿,能說得到一塊兒!」


  宋宜笑領命,到了裴幼蕊住的屋子,寒暄了幾句,心照不宣的遣散下人。


  室中只剩兩人時,裴幼蕊臉色果然就一下子沉了下來,輕喝道:「是不是你乾的?!」


  「義姐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宋宜笑暗道自己還真猜著了,不禁哭笑不得道,「我就知道今兒是奉娘之命來陪您說話的!」


  「我今年根本就沒吃過凍酪,怎麼會因此染上風寒?」裴幼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神情冰冷,顯然根本不信,冷笑著道,「倒是病倒之前喝的一盞茶水有些味道古怪,當時丫鬟跟我說是沏茶時拿錯了茶葉,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後來覺得不對問起來,卻說全部倒掉,已經找不著了!你敢說這茶水不是有問題?」


  宋宜笑笑出了聲:「就算有問題,那也是義姐您身邊的人有問題,卻怎麼能怪到我身上呢?義姐您說您這話可笑不可笑?難為您跟前的人都是我安插或收買的不成?您只說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你前兩日才勸了我,我沒聽,結果頓時就病了,就算不是你,也同你有關係吧?」裴幼蕊恨道,「你就這麼喜歡多管閑事?!」


  「就算是我做的,那麼義姐您這會又打算怎麼辦呢?」宋宜笑聞言,不在意的說道,「您只鬧著讓娘召了我來,卻沒告訴娘您的懷疑,想來也該明白,娘雖然寵您,可沒憑沒據的,您想要污衊我這個嫡媳謀害了您,卻也不能夠!只是我縱然來了,您說您能拿我怎麼樣呢?」


  這話氣得裴幼蕊臉色微白,微微喘息了幾下才穩住心神,冷然道:「果然同你有關係?是你私下給娘告了狀?還是說服了佳約之流下的暗手?!」


  「避暑統共也就這麼三兩個月,一轉眼也就過去了。」宋宜笑並不接她這話,平靜道,「義姐好好將養,畢竟回帝都后沒多少日子,您就要出閣了,到時候可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呢!」


  說到這裡起了身,也不管裴幼蕊這會看自己的目光何等怒火萬丈,「世人眼裡的裴大學士出身名門才華橫溢,世人眼裡的義姐您溫婉良善端莊矜持——當年的悔婚,孰對孰錯,人心自有公論!義姐又何必為了報仇,反將自己落到無理的那一方去?」


  「我有道理又有什麼用?!」裴幼蕊聽著這番話,忽然之間淚流滿面,切齒低喊道,「天下人都同情我又有什麼用?!我爹爹到底還是沒了!天下人都嘲笑長興跟簡夷猶,可他們還活得好好的!」


  宋宜笑看著她:「他們成親之後過得也不好,前不久,剛剛和離……」


  「長興和離之後住回宮中,不過說了句要效仿陛下為先帝守三年孝,太皇太后馬上張羅著替她再覓良人——她尚且年輕,又是金枝玉葉,即使再嫁,難道新駙馬還敢嫌棄她?!」裴幼蕊恨聲說道,「至於簡夷猶,他美妾在懷,幼子在膝,沒了長興,正是海闊天空!哪怕往後厭了沈氏,再娶高門之女,又有什麼難度?!」


  她慘笑了幾聲,抬起頭,直視著宋宜笑,「你告訴我,這叫他們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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