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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跟蹤!

  這邊宋宜笑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那邊盧氏出了門,悄悄的回到自家別院,問章翠娘:「方才可有人來尋我?」


  「方才老爺來過,被奴婢拿話搪塞過去了。」章翠娘道,「老爺應該沒起疑心。」


  回答之後忍不住又要勸她,「不管那韋王妃當初改嫁是否被迫,她能在嫁入宋家十年、且生了大小姐之後,還正正經經的嫁入王府,且深得衡山王爺寵愛,都足見其心計手段!奶奶您素來仁善厚道,哪兒會是她那樣的人對手?卻又何必去尋她呢?畢竟她也就是跟老爺偶爾碰上了說了會話罷了,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麼瓜葛?」


  章翠娘跟宋宜笑一樣不看好盧氏直接面對韋夢盈,在她想來,韋夢盈除了那天偶遇時同宋緣單獨談了談之外,沒有任何勾.引宋緣的舉動——就是那天的談話也是宋緣提起來的呢!

  盧氏這會去找人家,人家一句「你管不住自己夫婿與我何干」,足以讓盧氏掩面而走了。


  無奈盧氏不這麼認為,她道:「韋王妃改嫁不是一天兩天了,若非她那天同夫君說了什麼話,夫君何至於這段日子一直翻出她用的舊物來看?何況那天雖然是夫君先提出來與她單獨說話,可她若對夫君沒什麼想法,何必答應?」


  章翠娘道:「但奶奶不擅長與人爭執,何況奴婢說句實話:韋王妃如今的身份,也在奶奶之上!奶奶若惡了她,定然會是一場風波!何況韋王妃總是大小姐的生身之母,大小姐對奶奶固然尊重,但奶奶不曾撫養過大小姐,生母與繼母之間,大小姐難道還會選擇奶奶嗎?奶奶之前花了那麼多心思與大小姐修好,此番一晤,不定就是前功盡棄!」


  「……」盧氏聞言良久未語,好一會才道,「大小姐也沒答應替我單獨約見韋王妃,只說後日韋王妃會參與王府曹少奶奶牽頭的游湖。我……我到時候再想想吧!」


  只是兩日後,盧氏還是起早就命章翠娘取了一套不起眼的下人服飾來。


  章翠娘本來還想勸她的,可看著她陰沉的臉色到底沒敢說話,只暗暗祈禱千萬別出大事!


  其實她不知道盧氏這段時間有多麼飽受折磨:因著柳姨娘被送了人,宋緣這兩日都住在盧氏房裡,每夜都會呢喃韋夢盈的名字——盧氏在旁一聽就是一夜,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昨天晚上盧氏實在忍受不住,把宋緣推醒了質問他,可宋緣只是沉默。


  最後見盧氏越問越激動,索性披衣而起,去書房睡了。


  被扔在房裡的盧氏哭了大半夜,到天亮時宋緣才回來,親自絞了帕子給她擦臉敷眼,神情愧疚,卻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


  盧氏最後問他:「你既然對韋王妃念念不忘,前兩日為什麼又要說但望我是你髮妻?」


  「我今日要出去一回,回來后必給你個交代。」宋緣沉吟良久,才含糊道,「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如果平常時候他這麼說,盧氏肯定會讓步。


  但今天……


  盧氏立刻想到宋宜笑所言,韋夢盈的行蹤。


  她怎麼能不懷疑宋緣是去找韋夢盈?


  有了這樣的懷疑她又怎麼可能繼續無動於衷?!

  臉上手上撲了一層灰,儘力打扮成個不起眼的僕婦,盧氏沒肯要章翠娘陪伴,獨自遠遠的跟著宋緣行走在偏僻的山徑上,看他果然是越走越往湖畔去了,心中的憤怒與痛苦,嫉妒和委屈,似滾開了的油一樣翻騰不休!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緣起初看著是朝湖走去的,可到了湖的附近,他卻腳步一轉,踏上了一條不認真分辨都看不出來的小徑。


  盧氏起初很是不解,但跟了一段路之後倒是醒悟過來了:「是了,大小姐說,韋王妃今日是應那位曹少奶奶之邀才來游湖的,那位曹少奶奶彷彿也請了其他許多人。而夫君與韋王妃從前的關係在帝都原也不是秘密,他們要碰面,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必是要尋個僻靜的地方,好避過眾人的耳目!」


  這種猜測在宋緣最終進入一個非常隱秘的小山谷后,越發堅信不疑。


  盧氏看著宋緣走到山谷角落裡一間一看就是新搭成的木屋前,差點控制不住想要衝上去——她原以為丈夫與韋夢盈只是私下相見,說說話什麼的,萬沒想到這兩人連屋子都建好了,那麼他們碰面之後會做什麼這還用說?!

  她咬著嘴唇的齒間已察覺到了分明的咸腥味,只憑最後的理智才沒有立刻現身:只是一座木屋不能證明什麼,誰能保證裡面一定有韋夢盈的東西?就算有,宋緣也大可以說自己無意中發現了這間屋子,起了好奇之心,故此想來看看呢?

  「韋氏肯定會過來的!」盧氏默默的想到,「等她來了,抓到現行,如此方叫他們啞口無言!」


  只是這種情況下的等待格外漫長,盧氏又想到宋緣莫名其妙的對長女跟外孫女慈愛起來了,還給了外孫女不菲的產業。


  她原本同簡虛白夫婦一樣,以為宋緣即將外放,幡然醒悟,對長女起了愧疚之心。


  現在想想,根本就是他跟韋夢盈舊情復燃!


  「我真是傻呵!」盧氏又苦澀又難過的想,「大小姐之前之所以不得夫君喜愛,不就是因為受了生母的牽累嗎?如今夫君對她改了態度,除了同她生母和好,還能是其他什麼緣故?!」


  再想到自己前兩日還為宋緣那句「倘若我娶的原配是你就好了」,激動得當場失態,盧氏現在只覺得說不出來的諷刺!

  她甚至連宋宜笑也懷疑上了,這位宋大小姐的親爹親娘和好了,作為兩人唯一的女兒怎麼可能不知道?

  無怪宋宜笑不肯幫自己約她親娘呢,合著她也替她娘心虛——透露游湖之事,想是看自己獨自一人,身份也低於韋夢盈,又是眾人面前,能把她親娘怎麼樣?

  盧氏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覺得胸中一口怨氣憋悶萬分!


  就在她快要按捺不住時,進入山谷的小徑上終於有了動靜!


  「姑姑,這兒有個山谷,咱們先避一避,待衣裳幹了,再出去喊人,免得叫人看到咱們現下這模樣,亂嚼舌頭!」一個女孩兒清脆中帶著關心的嗓音遠遠傳來,「您仔細腳下……這地方肯定沒人來過,這些草長得可真亂——當心!」


  這嗓音對於盧氏來說很陌生,從未聽見過,她正疑惑來人到底是誰、同宋緣以及谷中木屋有沒有關係,不想下一刻,韋夢盈的聲音已然響起:「好孩子,今兒個多虧你們兩個了,原以為帶你們出來散散心,不想竟遇見了翻船,萬幸你們都會水,不然卻叫我如何交代?連我今兒個也全賴你們才能活命呢!」「娘說的哪裡話?」另一個女孩兒嬌柔的打斷了她的話,體貼道,「娘素來福澤深厚,哪裡就會出事了?倒是咱們,才是託了娘的福,才有驚無險呢!」


  這山谷不大,但木屋的位置比較偏僻,又因無人打理谷中草木,這季節正自葳蕤,所以才進谷的時候是看不到木屋,自然也看不到木屋前負手而立的宋緣的。


  藏在木屋不遠處的盧氏聽著那三人邊走邊說,心裡又覺得吃驚又覺得奇怪:聽她們三個的語氣,她們是游湖時趕上了翻船,兩個女孩兒救下韋夢盈后,由於夏日衣裳單薄,為免被閑人看到這狼狽的一幕,就勸說韋夢盈先往這山谷深處避一避。


  待衣裙幹了之後,再出去找人。


  如果這會過來的只有韋夢盈,盧氏肯定覺得這是她為了甩開眾人、同宋緣私會使的心計。但同行的兩個女孩兒,照她們彼此的稱呼來看,其中一個是韋夢盈的親侄女韋嬋,尚且可以看成是韋夢盈的人,可另一個分明是王府才出閣的六小姐陸釵兒!


  「韋嬋興許會明知道姑姑在跟前夫偷.情,依然幫忙保密,甚至把風。但陸六小姐乃衡山王爺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助繼母背叛親爹?!」盧氏驚疑不定的想到,「難道韋王妃與夫君當真沒關係,只是湊巧嗎?!」


  可她旋即醒悟過來:哪有那麼多湊巧?!

  ——宋緣今日一早獨自出門,前來此處,跟著兩個女孩兒救起韋夢盈后,哪兒也不去,也偏偏來了這裡!


  事情到這兒還不清楚嗎?

  翻船之事,十有八.九與宋緣有關係!!!

  盧氏一瞬間只覺得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六月的暑天里,她卻感到發自肺腑的寒冷。


  她下意識的把手背叼在嘴裡,以防自己發出聲音——這一刻,早上宋緣那句「回來后必給你一個交代」忽然在耳畔響起,她遲鈍又驚怖萬分的想:難道丈夫說的交代,就是……他打算對韋夢盈……?!


  盧氏腦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縮在草叢裡瑟瑟發抖時,那說說笑笑、尋覓可以歇息地方的三人,也終於看到了木屋!

  更看到了,木屋前倏然轉首的宋緣。


  他穿著淺綠襕衫,頭戴皂色軟襆,革帶裹腰,足踏輕靴,山風穿過鬱鬱蔥蔥的濃碧淡青,欣欣然掀起他的襟袖,飄揚揮灑之間,恍惚讓韋夢盈記起快二十年前的初見。


  河畔柳下,一襲綠衫的少年公子,笑吟吟的轉頭望向她,明亮的眸子里滿是溫煦與驚艷。


  只是隔了近二十年的光陰、隔了近二十年的恩怨之後,此刻依然丰神俊朗的宋緣,看向她的目光,已沒有半點少年時候的明媚與迷戀,只有無盡陰霾。


  像傾盆之前的雲層。


  沉重而不祥。


  韋夢盈本欲脫口而出的驚呼,竟被他這一眼看得頓住,山風猛然吹過她濕漉漉的鬢髮與衣裙,縱然六月驕陽之下,她也忍不住打個寒戰,腳下一軟,幾乎跌倒。


  這才發現,之前一左一右扶著自己的韋嬋與陸釵兒,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


  她驚惶四顧,入目卻早已沒了兩個女孩兒的蹤影。


  只有,正一步一步,踏著雜草與荊棘,朝她走過來的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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