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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妻爭執

  「我不同意!」宋宜笑騰的站起,怒目噴火,「連衛家都起了搖擺的心思,難為你還向著東宮,太子妃就是這麼回報你的?!她既怕太子去了宣明宮不落好,又怕斷了宣明宮的消息,做什麼不自己去宣明宮侍疾?!她作為正經兒媳婦,伺候公公理所當然,比你這個外甥還要合情合理不是嗎?!憑什麼要讓你去冒險?!」


  其實她一直以來對太子妃的印象都很好,爭儲剛開始那會,太子妃設計讓鍾陵郡王拜顧韶為師,大大緩解了東宮的困境的舉措,更讓宋宜笑對這位儲君之妻頗為欽佩。


  可宋宜笑萬沒想到,有一天太子妃會算計到自己丈夫頭上來!

  「太子到底是陛下親自立下的儲君,不管是誰對他下手,終究是謀朝篡位之舉,一旦曝露,那就是千載罵名,心中怎能沒有顧忌?」注視著丈夫平靜的臉色,宋宜笑按捺住狂怒,努力放緩語氣,「所以太子親自去宣明宮,雖然危險,卻也未必十死無生!可你再得陛下喜愛,也只是一介臣子,卻可以通過你栽贓太子,那些人怎麼可能手軟?!前青州刺史趙悟,還有刑部派去押解趙悟的那個郎中,都是現成的例子!」


  她眼中落下淚來,「所以你怎麼可以答應太子妃?!你就算不管自己,也不想管我了……」


  微微顫抖的手撫上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難道連咱們的孩子也不管了?!我娘家是個什麼樣子你最清楚不過,不坑我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扶持我?而你家裡,遠在桑梓的祖父,公公,還有三哥,誰不是對你這爵位虎視眈眈!你在的時候他們尚且詭計百出,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是叫我們娘兒兩個回頭就去地下見你嗎?!」


  「你冷靜些!」簡虛白聽到這裡,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起一抹無奈,道,「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們母子?只是你也曉得:我與太子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子妃此舉雖然要我冒險,卻也是勢在必行——否則太子當真出了事兒,咱們家又豈能落好?」


  宋宜笑聞言,狠狠拍開他手,哽咽出聲:「但你若在宣明宮出了事情,他日太子登基於我們母子又有什麼意義?!」


  「太子妃之所以不放心太子去宣明宮,是因為宣明宮如今已被皇舅母掌管。」簡虛白溫言道,「而皇外祖母這段時間因為代國姨母的緣故,對太子也存了疏遠之意——可你忘記了?我是皇外祖母撫養長大的,就算這段時間皇外祖母也不大願意見我,又怎麼會害我?而皇舅母總要給皇外祖母面子!所以我去宣明宮,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危險!」


  「我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層?」但宋宜笑冷笑出聲,大聲道,「誠然太後娘娘是疼你,可太後娘娘以前難道不疼太子嗎?!既然太後娘娘在太子與代國姨母之間選擇了後者,親孫兒尚且不如親生女兒呢,你這個外孫,又憑什麼越過代國姨母去?再者,就算太後娘娘捨不得動你,皇後娘娘也念著太後娘娘的份上,不害你。莫忘記咱們那位代國姨母,她的心性還是你告訴我的——你敢說她做不出來拿你先斬後奏的事情?!」


  她切齒道,「到時候你死都死了,太後娘娘,娘,再傷心再震驚,難道還能殺了代國姨母給你報仇?!那是太後娘娘的親生女兒,還是娘的親妹妹——就算她們肯為你下這個手,屆時你難道能活過來?!」


  「你不要說的好像我去了宣明宮就一定會出事一樣。」簡虛白嘆了口氣,道,「有道是富貴險中求,爭儲這種事情,但凡摻合進來,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如今這個局勢,絕不是推諉畏縮的時候,我若去了,好歹還有一線生機,我若不去,那可真沒希望了!」


  他把手放到妻子的小腹上,「我知道你不在乎陪我同甘共苦,何況有娘在,即使太子倒了,咱們最多吃點苦頭,性命肯定無憂——問題是,娘去之後,誰能保證咱們會不被秋後算賬?更遑論咱們已經有了孩子,難道你希望孩子往後才落地就矮人一頭,受咱們牽累?!」


  「再怎麼矮人一頭,總比沒有爹好!」宋宜笑聞言卻厲聲喝道,「沒爹護著的苦楚我最清楚不過,所以與其叫我孩子將來也吃這個苦頭,我寧可一家三口死在一處!!!」


  這話讓簡虛白好半晌都沒作聲,良久才道:「我意已決。」


  接下來無論宋宜笑怎麼哭鬧哀求,他都沒鬆口,只吩咐紀粟去收拾東西,預備進宮。


  半晌后,見妻子越鬧越厲害,簡虛白索性學太子妃,背地裡命芸姑弄了一碗不傷人的安神湯來,哄她喝下——之後宋宜笑迅速睡著了,他才暗鬆口氣,將妻子抱到榻上安置好,靜靜凝望片刻,方一振袖子,留下一句:「好生伺候夫人!」


  便不再遲疑,毅然轉身離去。


  這天傍晚時分,安神湯的藥效過了,宋宜笑方悠悠醒轉,就含糊不清的問起丈夫。


  守在榻畔的錦熏、月燈小心翼翼的顧左右而言其他:「夫人可算醒了?餓嗎?廚房裡燉好了燕窩粥,夫人可要用些?」


  「這麼說,他已經走了?」宋宜笑聞言卻已是瞭然,有些失神的呢喃了一句。


  錦熏跟她一塊長大,主僕之情深厚,見狀心中一酸,強忍著不敢流露憫色,只賠笑道:「夫人,還是用點粥罷?芸姑方才來過,說您現在可禁不得餓,到底是雙身子呢!」


  她故意提起宋宜笑的身孕,原是想讓宋宜笑想到孩子,繼而振作起來——哪知宋宜笑聽了這話,長睫一動,兩行清淚卻落了下來,語帶悲聲道:「雙身子又怎麼樣呢?他走的時候可曾遲疑?!」


  錦熏頓時懊悔不已,正琢磨著如何補救,好在宋宜笑嘴上這麼講,心裡還是看重孩子的,落了會淚,到底道:「先打水來讓我梳洗,不然怎麼用粥?」


  這天燕國公府後院都知道國公夫婦為了簡虛白進宮給顯嘉帝侍疾的事情吵了架,是以不管用不用得著到宋宜笑跟前,伺候起來均是戰戰兢兢的。


  次日消息傳到晉國長公主府,長公主聞說之後對太子妃也很是不喜,只是她知道眼下局勢微妙,若此刻表達對太子妃的不滿,鐵定會被人利用,是以只是沉了會臉,命佳約帶上些滋補之物,走了一趟燕國公府,去安慰小兒媳婦:「殿下請夫人放寬了心,如今御體欠佳,殿下也是三天兩頭入宮探望的,公爺侍奉陛下榻前,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殿下哪能不照看著點兒?」


  宋宜笑聽了這話,眼眶頓時就紅了,抿了會唇才道:「夫君只是陛下的外甥,諸皇子帝女都是極孝順的,我擔心夫君這會去宣明宮,會有所打擾。何況后妃也在侍疾之列,夫君未免也需要避諱,正如姑姑所言,是極不方便的。」


  佳約明白她話里的意思,是希望晉國長公主出面,把簡虛白喊回來,但晉國長公主之前沒說過樣的話,佳約自然也不敢貿然答應,聞言只寬慰道:「夫人不必擔憂:公爺固然只是陛下的外甥,卻是陛下跟前長大的,向來被陛下當成親生骨肉一樣疼愛,如今陛下欠安,公爺前去侍奉,也是應有之義,諸位殿下又怎麼會覺得打擾呢?至於后妃,皇後娘娘乃是陛下原配髮妻,公爺正經的舅母,也是瞧著公爺長大的人,卻有什麼好避諱的呢?」


  「其他妃嬪,都有皇後娘娘親自安排侍疾的時間,與公爺等男子全是錯開來的,絕不會惹出什麼碎語閑言來!」


  她這麼講了,宋宜笑自然明白,指望婆婆把丈夫弄回來的可能性不大了——她目光頓時黯淡下來,把玩著手裡的琉璃盞,好一會才心不在焉道:「既然如此,那多謝姑姑解惑了。」


  接下來佳約再說其他話,她都是不冷不熱的,沒說幾句,佳約自覺尷尬,也就告辭了。


  「夫人,奴婢方才送佳約姑姑去乘車,路上姑姑臉色不大好呢!」晌午後,宋宜笑小睡起來,坐到妝台前讓錦熏給自己綰髮,水晶鏡將主僕兩個照的纖毫畢現,錦熏從鏡子里偷偷看了好幾回主人,見她眼角明明已經瞥見,卻一直不作聲,只好壯著膽子,自己開口道,「上車時,奴婢想扶姑姑一把,姑姑都沒讓!」


  宋宜笑這才「嗯」了一聲,道:「我素來待婆婆跟前的人十分客氣,今兒個卻多多少少掃了佳約姑姑的面子,何況這事兒也不是姑姑的錯,她自然要不高興了。」


  「可是夫人為什麼要掃佳約姑姑的面子呢?」錦熏見她沒生氣,這才放了點心,忙道,「畢竟佳約姑姑是晉國長公主殿下跟前的得意人,連公爺素常見到她也是極客氣的,奴婢曉得您這會心緒不佳,可是……可是奴婢說句誅心的話:不管公爺往後怎麼樣,長公主殿下都是您跟公爺的長輩啊!」


  ——宋宜笑這回跟丈夫鬧彆扭,不就是怕丈夫去了宣明宮會出事嗎?


  可簡虛白要當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宋宜笑的靠山可只有晉國長公主了好不好?!

  這種情況下,越發不好得罪佳約啊!

  錦熏哪能不替她擔心?

  「你懂個什麼?」然而宋宜笑聞言卻只淡淡一笑,道,「婆婆固然是長輩,但東宮卻是夫君的前途所在——得罪了前者,至多回頭去賠個不是,料想佳約姑姑既然能伺候婆婆這麼些年,豈會是心胸狹窄的人?要緊的卻是後者才是!」


  見錦熏神情茫然,她冷笑了一聲,才道,「太子妃可真是太子的賢內助,一碗蒙汗藥,外加一個『太子中毒』的宣稱,既為太子免除了前往宣明宮侍疾的危險,又引動了天下人的同情與對魏趙二王的質疑!只是她心疼太子,難道還不許我也為我丈夫考慮一二?」


  徐徐吐了口氣,宋宜笑把玩著妝台上的一朵攢珠髮釵,眼神微冷,「夫君的前途跟太子綁在一塊,對於太子妃為了太子考慮的要求自不好回絕,不但不能回絕,還得毫無怨言的答應下來——否則即使將來事成,也難免給太子夫婦留下壞印象,竟是吃力不討好!」


  不過她可不是簡虛白,作為一個深閨里長大,跟太子夫婦統共沒見過幾次的婦道人家,還恰好有孕在身,她反對自己丈夫為了太子冒險太屬於人之常情了!


  即使這事傳到東宮的耳朵里,難道太子夫婦好意思指責她不對嗎?!


  宋宜笑這麼做,當然不只是心存不甘,特意鬧上一場——主要還是因為,「夫君雖然私下交代我他此行其實並無危險,但世事難料,能讓東宮多愧疚些為什麼不呢?畢竟,自來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嗎?」


  回想起簡虛白才回來時,把自己喊進內室交代的那番竊竊私語,宋宜笑不禁眯起眼,「實在想不到啊……天家……真真是……深不可測!」


  雖然簡虛白說他也只是猜測,可結合前因後果一想,宋宜笑覺得,丈夫的這份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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