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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太子妃出手

  只是這天晚上,簡虛白回來后,宋宜笑還沒考慮好是不是跟他說端木老夫人的抵達之期,簡虛白卻先告訴她一事:「太子已遣人前往江南請顧公出山!」


  「顧公會出山么?」宋宜笑有些意外的問。


  她對顧韶這個人不是太了解,除了簡虛白所言的一代權臣外,也就曉得自己祖父宋嬰生前與之關係不錯,以至於宋嬰去世已經十來年了,顧韶致仕在家,依然不忘記關心宋緣。


  只是前些日子,顧韶派他外甥來燕國公府時,簡虛白曾言,這位老人雖然用這種方式表達了對東宮的傾向,卻沒有親自出山的意思?

  「鍾陵郡王向皇舅求了顧公為師,皇舅答應了。」簡虛白說到這裡,微露笑色,「之前咱們都覺得崔貴妃禁足,皇舅靜養期間,太子這邊沒什麼人幫忙說話,卻忘記還有一位郡王了!虧得太子妃想到,讓鍾陵郡王前往宣明宮侍疾盡孝。」


  ——跟蜀王同歲的鐘陵郡王,作為太子的嫡長子、顯嘉帝的長孫,向來深得上意。


  由於年紀的緣故,他現在還不需要太避諱后妃,眼下正可填補東宮在御前的空白。


  「也不知道太子妃是後來想到這點的,還是向皇后提議放出貴妃時就想到了?」宋宜笑聞言,心下卻暗忖,「若是後者,恐怕太子妃那麼說時,就算定皇後會阻攔貴妃解禁了——那番話看似為了東宮考慮,其實卻是借皇后之手繼續困著貴妃,好讓自己兒子出馬立功!」


  畢竟婆婆哪有親生兒子可靠?


  尤其鍾陵郡王這才在顯嘉帝跟前侍奉了幾個時辰,竟已建功——雖然大家都知道,顯嘉帝肯點這個頭,很大程度上是繼續給太子拉偏架,可至少幌子是鍾陵郡王啊!

  「顧韶當年雖然是敗給簡祖父,才黯然回鄉,但從他能助我那個爹起複、還給他說了正三品大員嫡女為續弦,可見是根基猶存!」宋宜笑不免又想到,「這樣的人物,若打著給鍾陵郡王做老師的旗號,投入太子麾下,一旦太子事成,他也將從太子的重要膀臂,變成鍾陵郡王的靠山!」


  到那時候,即使太子跟崔貴妃懷疑崔見憐之死有太子妃的手筆,卻也無法輕動太子妃母子了!

  「太子妃此舉倒也幫了我一個忙!」宋宜笑想到這裡覺得鬆了口氣,「畢竟眼下里裡外外的謠言,都把崔見憐母子之死的罪魁禍首,當成了太子妃!我最多就是個馬前卒。但若太子妃母子地位有了保障,這事肯定要被封口,且不許再提!」


  到那時候,哪怕翻舊賬的人針對的是宋宜笑,也會被視作意在太子妃母子——當然反過來,往後若有人想算計太子妃母子,沒準也會把宋宜笑拖下水。


  也就是說,她目前有點跟太子妃母子綁一塊了……


  對於這種情況,宋宜笑思索片刻,也沒想到什麼好的對策,只能無可奈何的想到:「橫豎木已成舟,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考慮的這些,簡虛白自也想得到:「顧公之前為岳父聘娶太子賓客之女為續弦,又將外甥送到太子麾下效力,顯然也是看好太子的。如今有皇舅首肯,又是給鍾陵郡王做老師,料想他不會拒絕親自出山——如此鍾陵前程可期,東宮一系也不必互相猜忌,可算能一致對外了!」


  「但顧公遠在江南,縱然有陛下之命,這請他的人才派出去呢!」宋宜笑聞言提醒,「想來即使一切順利,也得春闈結束之後才能抵達帝都的。眼下這伊王的事兒,可得好生參詳!」


  雖然說顯嘉帝此舉,肯定會對伊王造成極大的影響,但裘漱霞那班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何況眼下想把太子拉下台的,可不止趙王一系!

  她輕撥著腕上玉鐲,道,「莫忘記代國姨母素來直爽,從前崔貴妃就是個例子!大姐是在太后、陛下跟前都極有體面的,可去年臘月里在占春館,聽說我跟魏王夫婦掐了幾句,竟也沒把握在姨母手裡護住我,不得不連夜打發我跟五妹妹避去瑤花院!」


  簡虛白又說伊王最是怯弱,「倘若代國姨母親自上門逼迫,咱們這位王舅,可未必撐得住!」


  ——偏偏代國長公主是女子,又素得顯嘉帝寵愛,她行潑婦之舉也還罷了,東宮堂堂國之儲君,總不能跟她學吧?


  「怎麼可能忘記姨母?」簡虛白聞言失笑道,「魏王那派純粹就是姨母弄出來的,哪能不看好了她?」


  宋宜笑這才釋然。


  講到這裡,見簡虛白沒其他話了,揣測他這會心情雖然談不上好,但也不算惡劣——宋宜笑沉吟片刻,到底把端木老夫人將在下個月初七抵達的事說了出來:「三叔那邊說端木家在帝都留有老宅,已經提前派了人來打掃,讓我們不必太費心——我原本派人去請教,老夫人到,要不要特別預備些什麼?」


  簡虛白聽到這事,原本含笑的眉眼就僵了僵,不像是厭惡,也不像不喜,卻有一種驟然背負了什麼的沉重感。


  他側了下頭,半邊臉隱入羅帳的暗影,低垂的長睫掩住眼底情緒,鳳眸中一點光芒明滅不定,半晌,才淡淡道:「三叔既然這麼說了,咱們就聽他的吧!」


  宋宜笑抬眼望了丈夫片刻,見他怔怔看著錦被上的綉紋,竟好一會都沒察覺到自己的注視,眉尖微蹙,伸過手去,輕輕牽住他袖子,正色道:「這位老夫人到底是什麼人?你說你沒見過她,怎麼提到她就這樣不自然?若實在不想跟我說,那我以後就不提——我這麼問也沒旁的意思,如今太子這邊危機未解,實不想你太操心!」


  「……你知道我嫡祖母是端木老夫人的胞妹。」簡虛白沉默了會,合眼掩住眼中情緒,方道,「她們姐妹都是錦繡堂之後,正經大家閨秀——但咱們祖父當年卻是貧家出身,少年時候也不算出挑。所以祖母的父母是不同意祖母下嫁給祖父的,只是卻不過祖母堅持,才勉強鬆口。」


  雖然如此,「兩位長輩到底心頭不喜,是以膝下雖然就兩個女兒,但祖母除了端木家嫡女出閣的一份妝奩外,什麼都沒得到。錦繡堂一脈的積累,在兩位長輩百年之後,全給了端木老夫人!」


  問題是,「端木老夫人生過三子一女,但除了女兒外,三個兒子都夭折了。而咱們嫡祖母也在不久後過世,所以端木老夫人就說服了祖父,將尚在襁褓的三叔接到膝下,與唯一的親生女兒一塊撫養,以慰喪子喪妹之痛!」


  「三叔跟咱們那位表姑青梅竹馬,長大之後順理成章親上加親,婚後也是恩愛非常,端木老夫人自然想把錦繡堂的遺澤,留給他們!」


  聽到這裡,宋宜笑已經有些瞭然:「但三嬸沒了。」


  「是啊,三嬸沒了,連那位堂哥也沒活下來。」簡虛白神情複雜道,「三叔當年成親前就立誓,此生僅三嬸一人,無論發生任何情況,絕不續弦也不納妾——所以當年三嬸過世后,端木老夫人頓時不知道該把錦繡堂的積累怎麼辦了?」


  宋宜笑詫異道:「我之前聽蘇二公子——你不要疑心,是在占春館時,五妹妹病著那時,問病情時順帶提到的——他說端木家嫡支雖然沒男嗣了,但還有分支?為何錦繡堂當年不從分支過繼嗣子呢?」


  按說越是大戶人家越重傳承,何況是錦繡端木這種顯赫數朝的名門望族?


  「這是因為前車之轍的緣故,說起來也是汲取了你娘家的教訓!」簡虛白沉吟道,「你娘家是百年前六大閥閱之一江南宋之後,嫡支號為江南堂。江南堂在西雍末年時尚有五房人,人丁十分興盛。其時宋家分支有宋奇者,豪富卻無子,與嫡支走得很近,便從嫡支過繼了一名庶子為嗣。」


  事情到這兒還沒什麼,「但十幾年後,宋奇因病過世,那嗣子宋續卻將他產業收拾收拾,重歸嫡支——宋奇本是數代單傳,沒有近親,尋常關係的族人,誰肯為個死人得罪嫡支?結果就這麼著,十幾年苦心栽培,家產盡付,最後到底還是孤墳一座,無人繼嗣!有這麼個吃虧的例子擱那,錦繡堂當年自然不想步其後塵!」


  宋宜笑聽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江南堂當時也還有些樣子吧?行事如此不公,難道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這也是有內情的,宋續過繼到分支時是西雍末年,他歸回嫡支時,卻恰好是東雍初年。」簡虛白哂道,「簡單來講,當時天下大亂,江南堂由於某些原因,損失慘重,這眼節骨上他帶著巨資回歸,且出手慷慨——這種情況下,名門望族也是可以裝糊塗的!」


  知道妻子對宋家沒什麼感情,他也不諱言了,「說起來當年的六大閥閱,如今也就瑞羽堂衛氏跟扶風堂蘇氏還算顯赫。其餘四姓,燃藜堂劉氏與明沛堂沈氏的敗落是因為獨木難支;錦繡堂敗落是因為沒人;江南堂敗落卻純粹是因為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宋續!」


  因為,「宋續雖然對宋奇不義,宋奇生前的舊部老僕卻有許多感念故主之恩的。如果東雍多撐些年的話,這些人興許心裡不服也拿宋續沒辦法。但東雍統共才四十年不到就亡了國,宋奇的舊部尚有在人世者,趁著兵荒馬亂聯絡歹人,裡應外合將江南堂給洗劫一空——偌大望族,僅僅兩個十歲不到的童子逃出生天!」


  就這麼兩個小孩子,「能保下江南堂薪火就是天可憐見了,怎麼可能不敗落?」


  宋宜笑忍住吐血的心情,道:「算了,不說這個了——這麼說,端木老夫人此來帝都,除了醫治風痹外,就是為了找個傳人,把錦繡堂的積累傳下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覺得丈夫有什麼好擔心的?

  「既然是錦繡堂的積累,那肯定是給有端木家嫡支血脈的人!端木老夫人自己沒兒子,外甥也才爹跟三叔,可三叔是她養大的,又是她女婿,她怎麼可能不偏心三叔?而你自己以前也說了,三叔在侄子侄女里最疼你——老夫人不傳你傳誰?」


  簡虛白張目看了眼妻子:「我好像一直沒告訴你,咱們這位姨祖母的夫家?」


  不待宋宜笑說話,他平靜道,「若在二十一年前,下人稟告時不會說端木老夫人,而是城陽王妃!三嬸作為先帝的堂侄女,得先帝欽封儀水郡主。」


  宋宜笑臉色一變:「二十一年前……?」


  今年,可不正是顯嘉二十一年?!


  「城陽王太妃,是先帝時申屠貴妃的嫡親姑母。」簡虛白面無表情,「這也是當初端木老夫人要求接三叔到膝下撫養時,祖父不敢不答應的緣故——但皇舅登基后,連異母兄弟姐妹都只伊王一人得倖免,何況申屠貴妃相關之人?」


  「城陽王在先帝大行次日即被賜死,閤府流放關外!」


  「一直到三嬸難產去世后,三叔上陳情表,打動了皇舅,城陽王府才得赦免,但也未獲允許回帝都——而是被打發去給太祖皇帝陛下守陵!」


  「端木老夫人這回來帝都求醫,也還是得了皇外祖母的特許!」


  「如今里裡外外稱她一聲老夫人,不過是念著她曾經的身份客套罷了!」


  「實際上城陽王一脈,目前的景況非常不好!」


  昏暗的帳中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只見長睫下的陰影里,亮光明滅不定,語氣幽然,「你說,這眼節骨上,她扶病來帝都,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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