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貴妃的反擊
「宮裡的規矩,正三品以上才算妃子,可居正殿、掌一宮、撫育皇嗣!」袁雪沛嘆了口氣,「那位曾經的飛暖公主如果只晉兩級,如今是從四品才人的話,他日即使順利誕下皇嗣,妊娠、生產這兩次晉位,也不過是從三品的嬪,恰好沒資格撫養親生骨肉!」
雖然說飛暖小產到現在還沒滿月,但她有帝寵在身,體質也比大睿這邊的閨秀好得多,要沒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懷上!
「且她現在住的蘭秋宮沒主位。」簡虛白道,「所以將來她的孩子,皇舅母可以直接抱走撫養!」
如果蘭秋宮有主位的話,主位對於自己宮裡人的孩子,是有優先撫養權的。
譬如說魏王的生母就是明光宮偏殿的一名宮嬪,他落地之後,生母還沒看上一眼,就按著規矩被直接抱到蔣賢妃跟前。
但沒有主位的宮裡,宮嬪生下子嗣的話,就會由皇后決定撫養人了——皇后當然也可以自己養!
蘇皇后顯然是打著挾子令母的主意,所以場面上給飛暖連升兩級,看似厚道,實際上卻算好了她生下孩子也無法自己撫養,恰好可以抱到膝下作為人質;
誰想崔貴妃看出皇后心思,關鍵時刻拿了飛暖曾經小產的事情說嘴,逼著皇后給她又升了一級!
這樣飛暖現在是正四品美人了,一旦懷孕,便可晉從三品的嬪;生下來,那恰好是正三品婕妤!
到時候皇后無法抱走她的孩子撫養,沒有人質在手,她又有盛寵在身,憑什麼再對皇后忠心耿耿?
只是崔貴妃這麼做雖然擺了皇后一道,但飛暖若成了氣候,且生下男嗣,太子還不是首當其衝?
「貴妃這麼做,應該不僅僅是為了給皇后添堵。」袁雪沛皺眉道,「太后與兩位長公主,都是很忌諱前朝之事重演的,飛暖公主之前只是個默默無聞的淑人,這三位還能容忍,如今不但插手爭儲之事,還有晉為婕妤、獨掌一宮的可能,太后與兩位長公主,怎能留她?」
「但皇舅母與貴妃一致點頭,也拗不過皇外祖母!」簡虛白臉色凝重道,「何況皇舅母為防他日養虎為患,也巴不得這事被皇外祖母攔下來——恐怕是皇舅點了頭!否則這三級什麼也不可能升得成!」
——飛暖公主之前懷孕沒晉位,就是皇太后的意思!
所以太后怎麼可能同意給她連晉三級呢?
「這一年來也沒見陛下對她多上心,不然也不會一直默默無聞了!」袁雪沛捏了捏眉心,喃喃道,「如今怎麼說出頭就出頭了?」
不過轉念一想飛暖公主的驚世美貌,不禁苦笑了下,「這下子可是麻煩了!簡在帝心的主兒,哪怕只是個宮嬪,咱們也不好動——至少不能明著動!還得防著那邊玩苦肉計栽贓!」
說到這裡袁雪沛臉色忽變,看了看門窗,又壓低了嗓子,才道,「咱們在烏桓時,烏桓國主曾有意將飛暖公主許配給你——這件事情,貴妃母子知道么?」
簡虛白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下才道:「這只是私事,又涉及到女子名節,所以我沒告訴他們。不過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為了扳倒飛暖公主大肆宣揚。畢竟划不划得來且不說,單說這事當時是烏桓國主提出來的,飛暖公主一句『父母之命,自己從無此意』,皇舅難道還能懷疑她什麼嗎?」
這個道理袁雪沛也知道,他這會提醒好友,卻是:「當初那件婚事,其實是飛暖公主自己瞧中你,私下說動烏桓國主親自出面做媒——但你對她無意,所以堅辭不受,當時頗糾纏了些日子才不了了之!不過那會飛暖公主尚且是烏桓的金枝玉葉,雖然受了這樣的打擊,依然可以不失赤子心性;但現在……」現在的飛暖公主國破家亡,舉目無親,還身處後宮傾軋——誰知道會不會對簡虛白因愛生恨?
「本來宋夫人這回的事情,便讓貴妃母子存了芥蒂,若再添這麼一件,恐怕你與太子之間即使是表兄弟,也要落下罅隙了!」袁雪沛鄭重道,「不是我猜忌太子心胸,但你雖然自幼養在宮闈,常與他相見,到底隔了六年沒照面不說,這位儲君不同於陛下,他向來都是順風順水慣了的!」
太子自幼為儲,一直都生活在顯嘉帝的羽翼下,忽然遇到重大挫折,心態上自然難以迅速調整。
偏偏宋宜笑的將計就計,讓蟄伏的烏桓公主尋到了機會;若再加個簡虛白拒婚,導致飛暖得勢之後遷怒整個太子派系——太子有很大可能,把自己的困境,全部歸咎於簡虛白夫婦!
「到那時候,即使他礙著晉國長公主,還有皇太后,隱忍不發,但這兩位,容我說句不敬的話:到底都有些年歲了!」
袁雪沛嘆道,「不是我說宋夫人,她再感念那丫鬟的忠心,此舉卻委實過於孟浪了!當然這事也怪我,當年我要不趟那混水,她那丫鬟也未必出事!」
說到這裡,見簡虛白瞥了自己一眼,他心念一轉,忙道,「眼下事情已經發生,咱們還是商量下怎麼善後吧——依我之見,這暖美人,必須儘早剷除!這樣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太子與你離心!」
「皇舅顯然已經對她上了心,這會貿然動她,只會給太子惹麻煩!」簡虛白沉默了會,卻搖頭道,「再說宮裡有皇外祖母看著,她暫時還翻不起什麼浪!」
又說,「娘讓我替太子把金素客跟金家解決了,我今兒去拜訪了金素客,他倒是乾脆,看了我拿給他的憑據,直接點了頭!但也提出了幾個要求,我在想要怎麼個答應法?請你過來,就是商議這個。」
……暮色降臨時,袁雪沛才回到博陵侯府。
二門處,已經等候良久的袁雪萼,看到袁展推著兄長進來,眼睛一亮,忙快步迎上去:「哥,你可回來了!」
走到輪椅邊,立刻將手裡的暖爐塞了過去,又替袁雪沛掖了把蓋在膝上的毯子,看見毯子上落了幾片雪花,她忍不住抱怨道,「簡公爺也真是的!什麼急事非要哥哥去燕國公府商議?不能他來咱們家嗎?這大冬天的叫你跑來跑去!」
袁雪沛含笑看著妹妹圍著自己忙碌,溫和道:「他這會心裡不定,卻又不敢發火,只好選自己熟悉的地方說話,免得按捺不住脾氣!」
說到這裡也不禁嘆息,「飛暖公主何等絕色,當年主動以身相許都沒能打動阿虛,不想這宋夫人居然能叫阿虛重視至此!雪萼,你將來出閣之後,多學學她!」
「善窈現在怎麼樣?」袁雪萼一聽這話,關切的問,「她還好吧?長公主與簡公爺……可曾為難她?」
袁雪沛聞言,皺了下眉,有些不滿道:「我道你等在這裡是不放心我,合著是不放心你那閨中好友?」
「哎呀!哥哥,我在這裡當然是等你了!」袁雪萼見狀,忙抱住他手臂撒嬌道,「這不是看你好好的,這顆心啊放下去了,才有功夫關心善窈嗎?」
「你放心吧,長公主昨晚都把她帶去長公主府了,今早卻讓她好好的回到自己府里,這哪是要懲罰她的樣子?」袁雪沛聞言,目光閃了閃,輕笑道,「至於阿虛,我方才不是說了?阿虛這會氣得跟什麼似的,卻怕朝她發火之後留下芥蒂,硬壓著給她好言好語呢!」
袁雪萼這才鬆了口氣,又擔心的問:「現在外面傳什麼的都有,雖然說罪魁禍首是崔見憐,但事情鬧大了,皇室會不會遷怒善窈?」
「這事不好說,不過你也知道,晉國長公主在皇室中頗有地位,何況眼下太子也得罪不起這個姑姑。」袁雪沛道,「所以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說到這裡,他不動聲色的一轉話鋒,「祖母這幾日可有動靜?」
「前天二嬸又來了,跟祖母關在屋子裡嘀咕了好一會,天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袁雪萼沒有懷疑,立刻被引開了注意。
說話間兄妹兩個已經進了屋,袁雪沛耐心聽妹妹說了些祖母塗老夫人與嬸母梁氏的異動,勉勵幾句,便借口天色已晚,打發她回自己綉樓去安置。
等妹妹走後,他眼中的暖意,轉瞬不見,沉默會,才對侍立在旁的袁展道:「你問問咱們家沒成親的侍衛,年輕、容貌過得去,上面沒雙親的那種,誰肯為我做件事,必有重賞!」
袁展忙問:「侯爺要他們做什麼事?」
「娶宋氏那個殘廢的丫鬟!」袁雪沛眼中閃過一抹冷然,「當年那丫鬟的殘廢,我也有份!宋氏這回的設計里沒有我,未必是念在雪萼跟阿虛的面子上不計較了,恐怕是一開始就打著讓晉國長公主與阿虛給她善後的主意,這才故意繞過了我!」
「只是你想七年前她才幾歲?這麼擅長隱忍的人,偏還深得阿虛寵愛!」
「我若對她下手,基本瞞不過阿虛,到時候豈不壞了我們多年的交情?但方才挑唆阿虛厭棄她也不順利——總不可能往後一直小心翼翼防著她吧?」
袁雪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除了低頭認錯,做出補償還能怎麼辦?宋氏現在貴為一品誥命,有她這個后.台,那丫鬟吃穿不愁,想來如今缺的,也就是個好歸宿了!」
「簡公爺也太叫人心寒了!」看到輪椅上的主子神情憔悴的模樣,袁展不由忿然道,「他跟您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別的不說,單說您這雙腿,要不是為了他,怎麼可能出事?那宋氏去年九月才嫁到燕國公府,這會為了她一個殘廢的丫鬟大動干戈,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連長公主殿下都焦頭爛額——他不趕緊處置掉這麼會惹事生非的婦人也還罷了,竟然還默許那婦人威脅您!」
「當年要不是想方設法跟他『談得來』,你當我們兄妹還能活到現在?」袁雪沛聞言,卻露出一抹嘲色,道,「說什麼我跟他多少年交情,其實是我怕步上父母後塵,抓住機會哄了他跟我經常來往,借他之勢,才保下性命跟這個爵位罷了!」
至於他的殘廢,「這事與其說是受他牽累,倒不如說……」
頓了頓之後,他卻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只道,「夫妻之情原就不亞於朋友之義,何況他跟那宋氏還算在新婚燕爾之中,這會怎麼可能狠得下心?」
何況,「讓個侍衛受點委屈就能化干戈為玉帛,為什麼還要跟這樣的人作對?」
至於受委屈的侍衛,以他的身份,要補償到對方心甘情願,不過是小事。
袁雪沛決定了放下身段,命袁展立刻去辦后,朝後靠了靠,合眼養神之餘,暗忖:「這宋氏如此隱忍又如此記仇,疑心肯定也不小!她跟阿虛朝夕相處,篤定阿虛肯護著她倒也罷了——韋夢盈的親生女兒怎麼肯能夠可能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問題是,「她這麼罔顧阿虛前途,竟不怕長公主或太後娘娘么?!」
他可不相信,跟婆婆統共沒照過幾面、跟太后見面次數更是鳳毛麟角的宋宜笑,會拿自己的性命,賭這兩位的慈愛與偏心!
「肯定有後手!」
但城府如袁雪沛,這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到底是什麼後手,讓她篤定自己會沒事?」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掠過他腦海,「難不成,她有孕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