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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父宋嬰

  烏桓有位公主沒入大睿宮廷的事情,宋宜笑前世今生都曾聽聞——但那位公主入宮之後的景況,她卻不得而知了。


  今兒要不是簡虛白吐露口風,她還真不知道在宮闈里默默無聞的暖淑人,曾是烏桓的金枝玉葉飛暖公主。


  「聽他語氣,對這暖淑人似有憐意?」原本宋宜笑就算知道暖淑人是烏桓公主,也無所謂的,只是簡虛白提到這人時的神情,讓她本能的感到異常,「他當初在烏桓做了好幾年人質,雖然說那邊礙著他身份,未必敢怎麼折辱;這事的起因又是蘇家鬧的,可照理來講,他對烏桓也該有些怨懟的吧?」


  這種情況下,簡虛白卻還對烏桓國主的女兒心生憐憫,哪個做妻子的能不多想?

  只是眼下這場合不便套話,宋宜笑便一笑了之:「好,我到時候列了禮單給你過目。」


  「不必這麼鄭重,她現在的位份,隨便送點什麼就是了。」簡虛白察覺到妻子話語下的狐疑,遞到唇邊的酒樽頓了頓,垂眸道,「你要覺得麻煩那就算了。」


  宋宜笑假裝全神貫注欣賞殿下的歌舞,沒有回答。


  接下來雖然殿中越發的熱鬧,但夫妻兩個的心思卻都不在這兒了,皆惦記著回府之後說個明白。


  然而好不容易熬到家宴結束,才出宮門,太子就派人攔住了簡虛白:「殿下說您席上多喝了幾盞,是不是去東宮醒會酒再回府?」


  「定是要商量給姬表哥騰地方的事!」簡虛白苦笑了下,隔著車簾對妻子道,「你回去先安置吧,不必等我。」


  宋宜笑淡淡應了一聲。


  但惦記著暖淑人的事情,她哪裡睡得著?

  在帳子里翻來覆去到亥時,終於等到簡虛白回房——宋宜笑聽到他進來的動靜,忙坐了起來。


  「你怎麼還沒睡?」簡虛白邊解外袍邊進帳,看到她滿頭青絲尚以一支長簪綰起,哪還不知道是沒安置?不禁關切道,「我說了不要等我的!」


  宋宜笑聽出他語氣里的關心,心頭一軟,原本預備的委婉試探,就變成了直截了當的:「你跟飛暖公主到底什麼關係?」


  「你不睡就是為了問我這個?」簡虛白赴完宴之後已經有點疲倦了,又被太子召去東宮費了半晌神,好不容易回來,還道妻子不放心在等自己,誰知卻是懷疑自己跟宮嬪有染——他這幾年慣藏心思,聞言心中既失望又不悅,卻不肯直說不滿,只淡淡道,「橫豎她已是皇舅的人,難道你還擔心我跟她有什麼不成?!」


  「我怎麼會管你這些閑事?」宋宜笑本也沒有很懷疑他,但簡虛白慍怒之下的回答,倒彷彿暗含惆悵似的,叫她心頭就是一涼,壓住複雜的心緒,也淡淡道,「不過是怕你在人前露了痕迹,叫人懷疑,查出什麼端倪。到時候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她,連帶我也沒個好下場罷了!」


  簡虛白本來以為自己委婉吐露不悅后,妻子應該好言安慰的——那麼正好借坡下驢,把自己跟飛暖公主的事情說出來,大家開誠布公。


  誰想宋宜笑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不說,話語之中更有撇清疏遠之意?


  他越發失望,也不想解釋了,只道:「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宋宜笑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摘了長簪,一言不發的躺了下去——這一幕瞧在簡虛白眼裡,卻是沒來由的心一軟,暗忖:「尋常人既然多疑到懷疑我跟暖淑人有什麼瓜葛,怎麼可能這麼快偃旗息鼓?她這麼做,無非是因為想到娘家沒人可依仗,所以即使心裡委屈,瞧我不肯說,也就不敢追問了!」


  這個妻子是他自己挑的,正如韋夢盈提點女兒的那樣——就算選她時有種種考慮,但肯定是有點喜歡的——兩人成親以來,朝夕相處,宋宜笑又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原本只是出於欣賞與同情的那份喜愛之情,也漸漸變成了真心。


  此刻簡虛白沉默片刻后,到底嘆了口氣,先低頭道:「我在烏桓時,暖淑人——她當時是飛暖公主,頗慕漢風,所以常到我們住的地方請教。那時候我們當然都不想理她,但她年歲與雪沛的妹妹彷彿,又不在乎我們的冷臉,漸漸的雪沛偶爾肯給她解釋些典故字句什麼的……後來她去的多了,我們也都會指點她一二。」


  不過,「說到底也是幽居無趣,籍此打發時間罷了!」


  「中間烏桓國主倒確實有意將她許給我,但我一來著實對她無意,二來也是為前途考慮,所以極乾脆的拒絕了。」


  「但到底數年相處,終歸有些情份在。是以今兒聽說她小產,不免有些唏噓之情。」


  宋宜笑原本還在憤懣,聽到這兒不禁紅了臉,轉過頭來,恰看到丈夫神情失落的模樣,越發愧疚:「……對不住!」


  「也是我不對,這些事情早先該告訴你的。」簡虛白見她認錯,覺得心裡好受多了,越發大方,和顏悅色道,「咱們是夫妻,有什麼誤會不能說開呢?」


  「這是他在烏桓的經歷,那段經歷到現在那姓裘的都揪著不放呢!」宋宜笑聞言,心頭百味陳雜,暗想,「對他來說是何等羞辱的回憶?也難怪他之前提都沒跟我提過了!」


  但方才瞧她不高興了,簡虛白卻還是說了出來——他為什麼這麼做,宋宜笑好歹也是被親娘認真調教過的,哪還不明白?


  一時間深覺自己之前是在無理取鬧了,羞愧之餘,對簡虛白的讓步自是既感激又感動。


  只是夫妻兩個雖然解除了一個誤會,卻沒有更進一步——宋宜笑自覺對不住丈夫,反倒沒了親熱的心思。


  這種尷尬一直到次日一早都沒完全消除,簡虛白看著妻子彆扭的模樣心頭好笑,但他這會心情不錯,卻也無意點破,只在舉止之間對她又多照拂了幾分。


  兩人就在這種互相體貼卻沒什麼話的氛圍里出了府。


  對於到裘漱霞這個表舅家拜年,宋宜笑是做好了迎接一場狂風暴雨的心理準備的。


  哪知事到臨頭,裘府之行卻也沒她想的那麼不堪——


  容貌清癯、言談文雅的裘漱霞,雖然對簡虛白不冷不熱,話語之間頗為不善,但對宋宜笑倒是很和藹,還提到了宋宜笑的嫡親祖父宋嬰:「他走得早,叫你這孩子無端吃了許多苦頭!」


  宋宜笑根本沒見過自己祖父,聞言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感觸,意思意思的跟他敷衍了幾句,也就不放在心上。


  裘漱霞跟她敘完舊,轉頭卻又盯上了簡夷猶,道:「你向來就是個不求上進的紈絝……」


  「這大伯子如今已是趙王的親姐夫,裘漱霞又是趙王這邊的,罵他做什麼?」宋宜笑本來還在心裡腹誹這表舅倚老賣老的,看到這一幕,不禁哭笑不得,「難道他不肯投靠趙王嗎?」


  這倒奇怪了,趙王又不最近才想爭儲的,簡夷猶若不指望這妻弟繼承大統,當初又何必悔婚?

  裘漱霞罵完簡夷猶還沒完,魏王夫婦也難逃他借著酒意的數落——酒過三巡下來,雖然堂下絲竹聲聲,也驅散不了滿座寂然的冷場。


  這種情況下,裘妻姜氏自是如坐針氈,忙對左右使個眼色,片刻後下人奉上一樽酒,裘漱霞接過之後飲了口,狐疑道:「這酒的味道……」


  話沒說完卻已一頭栽倒——姜氏迎著眾人詫異的視線,淡定道:「他喝多了,你們可別見怪!」


  那必須沒人見怪,這老傢伙把今天來拜年的晚輩們差不多挨個罵了一圈了好嗎?!

  這天宴散之後,回燕國公府的路上,宋宜笑不禁對丈夫道:「表舅母真是不容易!」


  「我們也不容易!」簡虛白淡淡道,「年年都要送上門去看那老傢伙倚老賣老。」


  宋宜笑:「……」


  察覺到丈夫這會心情不好,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回到府里后,下人遞上茶水解乏,宋宜笑呷了口,正要提給暖淑人送東西的事情,栗玉卻進來稟告道:「公爺、夫人,長公主殿下派了人來,請兩位過府議事。」


  夫妻兩個聞言都很驚訝:「大過年的是什麼事需要找我們商議?」


  這個栗玉卻不知道了:「來人只在門上說了一聲就走了,奴婢也不曉得是什麼事。」


  去晉國長公主府的路上,簡虛白若有所悟:「娘派去幽州的人,走了也有大半個月了吧?」


  晉國長公主是在聶舞櫻生辰當天接到幽州噩耗的,距離現在大約有二十天的樣子。


  宋宜笑算了算路程,臉色微變:「難道裴姐姐那兒有什麼不妥?」


  到了婆婆跟前,還真是這事——好在不是裴幼蕊有什麼三長兩短,而是她不願意來帝都:「我知道她難受,也知道她來了會覺得尷尬,可她家大管事都派人來講了她兄嫂不賢了,叫我如何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幽州?」


  長公主非常煩躁,「那地方她以前根本就沒去過,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可能不受委屈!倒是帝都,她好歹是這兒土生土長的——她就是在帝都一個人住裴家老宅子,也比在幽州跟兄嫂住好啊!」


  婆婆這會的心情,宋宜笑非常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她可沒什麼好主意——換了她自己,她也未必肯來帝都呢?


  這會又怎麼想得出法子?

  簡虛白則道:「要麼我親自走一遭?興許義姐會給我個面子。」


  「這會沒外人在,我就說實話了!」這件事情,長公主除了幼子幼媳外,只喊了長女清江郡主,這會郡主蹙眉道,「就是叫柔馳去幽州,也不能是阿虛你親自去!」


  原因很簡單,「本來你跟夷猶夫婦關係就不大好了,再去接幼蕊,夷猶夫婦哪能不認為你是故意針對他們?」


  雖然說這兩兄弟之間早已是芥蒂累累了——但作為親娘跟親姐姐,長公主與清江郡主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阻止他們關係進一步惡化的。


  這會聽了郡主之言,長公主連連點頭:「何況阿虛你入仕不久,近來都很忙,親自去幽州,一來一回要耽擱多少日子?哪裡抽得出這空?」


  但也不能任裴幼蕊留在幽州——最終清江郡主字斟句酌的提出一個建議:「不如……問一問簡三叔?聽說簡三叔嘗與裴駙馬相交莫逆,裴大學士臨終前既然交代要留一半家產與幼蕊,想來也會告訴她這件交情,方便幼蕊有事時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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