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別多想,安置吧!
宋宜笑倒也不是故意在丈夫面前抹黑親娘,只是如今她與簡虛白榮辱與共——實際上情況還要糟糕:簡虛白未必會一直與她分享自己的榮華;但他落難時,她這個結髮之妻卻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和他共苦的!
這麼嚴重的後果,她哪有心情旁敲側擊慢慢問?自然是開門見山的弄個清楚,好歹看看有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但簡虛白聞言,沉思良久卻搖了搖頭:「最近朝中無事。」
「方才我去內宅,娘的心腹婆子同我說,娘還沒醒。」宋宜笑蹙起眉,想了想,就把經過都說了出來,「我自然不會疑心——可不久后,我在偏廳吃茶問話,卻聽到弟弟在外面說話,那婆子去看了沒一會,就說弟弟走了。我是帶過弟弟些日子的,他鬧起來時,除了我娘外,還真沒人能在短時間裡喝住他!」
就是宋宜笑這個很受陸冠雲喜歡的姐姐,也因為不同父,又是衡山王府養大的,任他再頑皮,都是好言好語的哄勸,斷不敢大聲呵斥。
其他人,包括薄媽媽在內,都不大管得住任性起來的陸冠雲的。
「不過我當時也沒多想,可那婆子不久后就明著讓我回去,說什麼替我著想,但我直說我餓了,她也不過給了這麼一盒糕點!」宋宜笑撥著腕上鐲子,臉色陰沉,「你說我能不懷疑是前朝有事?否則我娘有什麼理由這樣對我?」
這回簡虛白若有所思了會,方道:「回府後,我問一問底下人!」
兩人催促車夫快行,匆匆趕回燕國公府,這時候飯點都快過了,廚房只道主人會在外面用,根本沒有準備晚飯,這會自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想著夫君明日要上朝,若在王府用飯,回來就太晚了!」宋宜笑陰著臉看著堂下的廚房管事,「故此推辭了王府留宴,匆匆回府!本以為回來之後立刻就能用上熱飯熱菜,也不耽擱夫君正事!結果你跟我說廚房沒飯了?!」
管事擦著冷汗請罪:「小的該死!小的一時疏忽……」
「疏忽?!」宋宜笑拍案怒叱,「如今這府里的主子只有我們夫婦兩個,下人有多少?!這樣都能疏忽,你們的心思都用在了什麼地方?!瞧我們夫婦年輕好欺負是不是?!」
雖然確實有些輕視年歲加起來也才過而立之年的主人們,但管事萬不敢當面承認,只不住磕頭:「小的知錯!小的該死!」
「不是今兒個回來,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東西竟是這樣伺候的!」宋宜笑冷笑連連,「我瞧你這磕頭磕得精神十足的樣子,晚飯定然早就用過、而且用得不錯吧?做奴才的酒足飯飽,反叫做主子的餓著——奴大欺主到你們這地步的,真是世所罕見!」
把茶碗重重擱下,「燕國公府容不下這樣沒規矩的東西!來人,與我將廚房中人的身契取來,明兒一早就打發出去!永永遠遠不許他們再踏入國公府一步!」
「奶奶恕罪!奶奶恕罪!」那管事本來以為挨頓罵也就是了,最多挨幾下板子,誰知宋宜笑竟然直接下令趕人——還不只趕他一個,要把廚房上下一網打盡,既駭然又不敢置信,「求奶奶念小的初犯,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小的絕不敢再怠慢!且奶奶要把廚房的人都發落出去,這一時半會的縱然尋了新的廚子,也未必合奶奶與公爺的口味,求奶奶給小的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拿尋不到合適新廚子來威脅我?」宋宜笑不屑的掃他一眼,「為人婦者,為夫君洗手做羹湯,本是我的本份!至於下人,哪來那麼多講究!」
她撥著腕上鐲子,燈火下眉目如畫卷,一雙極漂亮的杏子眼中卻寒氣四溢,「正事不做、只顧吃喝玩樂的奴才,這府里同樣容不下!」
這番話等於是在說,誰敢給被趕出府的廚房一干人求情,誰也收拾好東西準備一起走!
她這回發難太突兀,又把柄十足,廚房管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哀求無果、委婉的威脅也無果,還沒想出其他招數,宋宜笑卻先不耐煩了,令人把他強行拖走——自己還真親自去了廚下,把人趕開,帶著巧沁、錦熏做了幾個小菜,令她們端去花廳,方使人去書房請簡虛白來一道用晚飯。
「你倒是見縫插針!」簡虛白過來后就讓伺候的下人都下去,落座后,接過宋宜笑遞來的茶水呷了口,似笑非笑道,「趁今兒個咱們被衡山王府趕出門,把廚房給收拾了——只是你收拾哪兒不好,偏要收拾廚房,這好廚子可不好找!」
「手藝再好,這入口的東西,首要還是放心才是。」宋宜笑不以為然道,「我聽說廚房裡的人,都是祖父那會留下的。我可沒功夫挨個考察,還不如全部換掉省心!」
給他夾了一箸雞絲黃瓜,「今兒這菜是我做的,你嘗嘗看!」
簡虛白看著她的動作,挑了挑眉,打量了那箸雞絲黃瓜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夾起一點點,謹慎的放入口中。
他這儼然試毒的舉動,讓宋宜笑不高興了:「我在女學時,可一直被先生們誇獎的!」
雖然限於天賦,她做的菜不能說多麼驚艷,但也不至於讓人如臨大敵吧?
「我不是怕你做的菜不好。」簡虛白咀嚼良久,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咽下去,方悠然道,「我是怕你在我手裡接連吃虧,會在這兒坑我!」
我怎麼就沒想到?!
被他提醒之後,宋宜笑鬱悶之極,怒瞪他一眼:「你不餓,我可餓了!誰耐煩跟你折騰!」
「小心為上!」簡虛白一點都不覺得這麼懷疑新婚妻子不丈夫,確認了雞絲黃瓜沒問題后,他還沒完,又把桌上其他幾道菜挨個嘗了一小口,沒發覺不對,這才開始正常用飯——這時候宋宜笑看他的眼神,已經快要把飯碗砸他頭上了!
自然簡虛白是無所謂的,他邊用還邊就飯菜的口感提出種種意見:「這韭菜銀芽下回少放點鹽,咸了!」
「肉咸豉的姜也擱多了!」
「素炒三絲的刀工不大均勻!」
「醋椒蓮藕的醋要再多放點才好!」
「炸蝦段瞧著好看,但我向來不愛吃這個!」
許是見妻子臉色已難看到極點,簡虛白勉強良心發現的誇獎了最後一道菜,「涼拌筍乾還不錯!」
宋宜笑直勾勾的看著他:「你這麼不喜歡,還吃了做什麼?」
「待會下人進來收拾,若看到這些菜大抵沒動過,你怎麼下台?」簡虛白悠閑的吃了一箸筍乾,「我總要給你面子不是?」
宋宜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菜,忽然拎起裙角,就在桌子底下用力踹了他一腳,繼而起身,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傢伙除了挨打不還手這點,還像個做丈夫的樣子外,其他憑什麼手段,他都能加倍報復回來!
「……」簡虛白果然對她這手無語——但他不還手,不代表他不討回場子!
晚上回房后,他一改這兩日私下相處時的冷漠矜持,門一關,就一把將宋宜笑打橫抱起,凌空扔到了榻上!
因著用力的巧妙,宋宜笑摔下去後接連打了兩三個滾,一路滾到榻里才止住去勢,一時間頭暈眼花——簡虛白也不等她回神,撲上去就是一個極纏綿的吻,直將她吻得骨酥身軟,快要喘息不過來了,下意識的扯住他衣襟,才翻身坐起,拂開她手,施施然下榻:「別多想,安置吧!」
宋宜笑:「……」
她現在深刻理解了為什麼市井婦人將丈夫喊做「殺千刀的」!
她豈止只想砍簡虛白一千刀!
倒不是他喊停,而是,這種行為——簡直睚眥必報!
這日子能過?
到桌邊倒茶喝的簡虛白察覺到她殺人般的目光,越發愉悅。
再回到榻上時,又故意伸手去摸她面頰,不出意料的被她拍開、還遞來一個憤怒的眼神,他心情倒是更好了。
趁妻子躺在榻上看不到,悄悄抓了縷青絲在手心把玩,惡作劇的打了個死結,再解開,方道:「朝中最近確實無事,不過太妃前兩天進宮請了回安,不知道是否與此有關——你方才不是發作了廚房的人嗎?明兒個去跟娘說聲,請娘帶你去見皇外祖母,好請教些御下之策,順便打聽下衡山王太妃覲見時都說了些什麼?」
說到正事,宋宜笑也暫不跟他計較,認真打聽了下皇太后的喜好、以及應對時的忌諱,其實這些韋夢盈也教過,但比起對皇太后的了解,顯然被太后撫養過的簡虛白,更在韋夢盈之上。
尤其她明兒見了太后,必須要請的一個罪:「翠縹的事?」
「你不要太擔心!」簡虛白大致說了些后,坦然道,「畢竟,皇外祖母是最贊成我成親的人。」
言外之意,只要你扮好賢內助這個角色,太後為了我這個外孫好,也要特別給你臉面。
翠縹什麼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宋宜笑思索了會,正要合眼入睡,忽然想起司空衣蘿的事,便也提了幾句:「……還好求助的那戶人家是蘇二公子的別院,不是衛姐姐說起,我孤陋寡聞,還不知道皇後娘娘的侄兒這樣有名呢!」
「蘇稚詠不簡單。」簡虛白聞言,沉默了一會,方淡淡道,「他嫡親表弟趙王殿下年已十二……不要跟蘇家人太親近!」
宋宜笑本來也只因為「十四歲的舉人」才特別記住了蘇少歌,如今聽出丈夫話中未竟之意,心頭暗自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