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走到了末路
焦糊的味道瀰漫開來,絲絲混入了空氣當中。
穿著破爛袍子的夏如心靜靜地隱匿在一個石獅子後面,兜帽下面的眼睛青紅色閃現。她屏住呼吸,手在微微發抖。
血液被燃燒的味道彷彿某種致命的魔咒,讓她剜心撓肝地難受。
全身的血液都被那種味道調動起來,沸騰著。
她捂嘴,差點嘔出來。
只差一點,她就撞到了槍口上面,幸虧敏銳的嗅覺及時提醒了她,有人在樹上!
不……
她眼眸深深,那不是屬於「人」的味道。
能焚燒掉她的血液的,怎麼會是人呢?
夏如心微微地笑,沿著陰影悄悄地離開了。
龍,原來就是他啊。
能捨得拔掉自己的三寸逆鱗送給那個女人,若她殺了那個女人,他會不會後悔讓自己遭受這麼大的痛苦呢?
她剛剛離開,另一個人便趕到了院門口的樹下。
那人身著秋香色的袍子,行蹤快速利落,翩翩佳公子的風姿之餘,還頗有幾分軍人的果斷冷酷。
手中的羅盤轉了幾轉,不動了。
空氣中,那股焦熱的味道還有,只是很淡很淡,幾乎嗅聞不出來了。
他揉揉鼻子,若有所思。
「人走了。」
冷不防上面傳來了一個低沉醇厚的嗓音,只是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周羽猛然退開一步,才看到了上面的百里夙夜。
「南帝國周家子弟,出現在這裡,只為了尋求一處世外桃源?」百里夙夜慵懶地閉著眼睛,聲音如月色流淌。
周羽眼眸透露出一種警覺的神色,暗暗心驚剛剛竟然沒有發現他。一定是自己在追蹤那東西的緣故,太入神了,竟然沒有防備別人。
晚上他睡的比較淺,聞到了那股消失很久的血液燃燒的味道,立刻起身,判斷了一下方向竟然是聞人千絕的方向,什麼也沒想,直接跑了過來……
「殿下想說什麼?」周羽緩緩開口,聲音里有了平日沒有的沉穩。
第二天,無痴特意來看過床上的夏如心。
大夫給她用了大劑量的麻沸散,她感覺不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在短短的時間瘦下了一大圈,手臂和小腿上蔓延的傷痕尤其可怖。
「怎麼樣了?」
紅衣掠過的地方帶過一串清新的味道,讓夏如心精神了一些。
這話,是無痴問大夫的。
大夫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拉著無痴出去搖搖頭:「夏小姐骨頭碎得已經快成粉了,這種情況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不可能好的。」
「碎成粉?」眼前劃過那一抹離開的玄色身影,無痴沉吟了半晌。
夏如心那個脾氣,得罪人不奇怪,可……到底是因為什麼得罪了那個人。
如果不是什麼非常生氣的事情,他才懶得對夏如心這種人出手吧?
「谷主?」大夫嘗試著叫了一聲,「夏小姐的事情……」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單獨跟她說。」無痴揮揮手,遣退了大夫們,抬腿邁進了帷幔後面。
夏如心躺在床上,被疼痛和傷折磨得氣若遊絲,見到無痴走了進來才微微側頭,挪動了一下手指,一咬牙,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谷主,好疼……心兒好疼……」
無痴坐在她的床邊,細細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傷口,眼神一眯:「百里夙夜打的?」
夏如心點點頭,想伸手抓著無痴,一動便是連心地疼。她低低地咬唇,隱忍地哭泣:「谷主,你要為我做主啊。」
四肢廢了,臉蛋沒變,低低哭泣的樣子我見猶憐。
無痴不動聲色,往前探了身子,玉般冰冽透明的手指微微撥開她臉蛋旁的髮絲,疼愛之情濃於水:「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那麼做?」
狹長的黑曜眸中蘊著幾分夏如心看不懂的東西,她只顧著注意到了無痴的溫柔姿態,忽略了那幾分神情,立刻委屈道:「還不是為了那個什麼聞人千絕?」
能扳倒一個就是一個。
夏如心不介意無痴跟聞人千絕反目。
「哦……果然是……」無痴的眸子半斂,手指淡淡地劃過夏如心的臉頰,「你為什麼要去惹她呢?」
夏如心咬唇,讓絲滑的臉頰在無痴的手上蹭著:「她欺人太甚,我不得已,出手教訓了她一小下,哪裡想到,換來這麼大的禍端。」
她眼裡泛出一層陰毒的意味,她是對付不了百里夙夜,不代表無痴也不可以。
若說天下有誰能與睚眥匹敵,也只有鬼靈了吧?
她沒想到的是,下一秒,無痴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臉頰,兩根手指將夏如心的臉頰掐變形了,幽深狹長的眸子泛著冷光,直直地看進了夏如心的眼睛里:「你找死!」
聞人千絕本身已經很厲害了。能讓百里夙夜出手,只能說明他的千絕吃了很大的虧!
能把百里夙夜氣成那個樣子的事情,對於無痴來說,只怕怒火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如心嚇傻了:「谷主……」
無痴冷冷地牽動了唇角,似笑非笑:「你自己找的死,怪不得別人。」
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夏如心的呼吸被逐漸收緊。正在這個時候,無痴彷彿想起了什麼一般,冷冷一哼,鬆開了手。
「這次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你好自為之。」
無痴甩下一句話便走了。
夏如心的臉色瞬息萬變,一陣青一陣白。她懷疑自己剛剛是聽錯了,臉頰上面的手指印還殷紅猶在,疼得她發慌。
「我的想法錯了。」她的眼睛逐漸變成了青紅色,妖異醜陋,神情也逐漸變得冷酷了起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到最後,我也敵不過那個叫什麼聞人千絕的女人。既然如此……你們也不要後悔今日對我所做的一切。」
走出門的無痴被大夫攔住了:「谷主,夏小姐的情況?到底還治不治呢……」
「吊著她一口氣,別讓她死了。」無痴掃了一眼跪在滿地的大夫,長袖輕揮:「這麼多人,就不必了。」
谷主為何會突然不在乎夏小姐的生死了?大夫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派出了一個人前去守著,其他人差不多就散了。
那人走進屋子裡的時候,發現空氣中的水分特別多,好像要下雨一樣,到處濕乎乎,黏噠噠的。
突然!
掌風掃過!
鮮血濺滿了一牆……
大夫的屍體緩慢地倒了下去……
七飯蜷縮在聞人千絕的被窩裡睡得正香,口水在粉嫩的嘴角掛著,滴答滴答。
突然覺得鼻子痒痒,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睜眼就看到自家娘親一臉壞笑地近距離盯著自己。
七飯往後蹭了幾步:「娘親你要幹什麼?」
聞人千絕懶散地把玩著手裡的東西:「沒什麼,今日下午谷中有個小宴會,你和娘親都得出席,轉眼這頭髮長的太快了,娘親幫你剪剪。」
七飯立刻警覺起來,娘親的手藝他體驗過啊!那簡直不是一般的……丑!
「我覺得上次赤炎姐姐剪的就挺好的,上上次……」七飯說不下去了,他直勾勾地盯著聞人千絕手中的東西,聲音略微發顫:「娘親,你你你,早上用什麼撓我鼻子的?」
聞人千絕雲淡風輕地拿起了自己手中的一小撮頭髮,無辜臉:「你的頭髮啊。」
「啊啊啊啊啊——!」七飯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粉雕玉琢的小臉瞬間苦了下去,「嗚嗚嗚,我的頭髮呢?」
他睡覺的時候,聞人千絕已經下手了。
小腦袋剪得跟炸毛的刺蝟一般,七飯手往上一摸,心裡悲涼一片,後面的腦袋……有一塊……禿了……
「這是無痴叔叔給你送來的衣服,今兒我們就穿這個出席吧。」聞人千絕笑眯眯地拎了一套精緻的絲質小衣服。
去個屁啊……
七飯在心裡默默地咕噥著,死死地抱著被子不肯撒手。
「還不錯啊。這麼不喜歡么?」聞人千絕拿了鏡子,給七飯照著看了後面,刺蝟頭的後面那一圈禿的地方是個心形。
「娘親你根本不是故意剪成這樣的吧?」七飯默默開口。
聞人千絕眨眨眼:「誰說的?」
七飯小模小樣地幽幽嘆了一口氣:「不小心剪禿了一塊,想彌補吧?」
聞人千絕:「……」
媽蛋喲,自家兒子的語氣怎麼聽起來跟他爹如出一轍。那悲憫又看透的一切的腔調是什麼鬼!
聞人千絕拎過自家兒子,雙手靈活地把他扒了個精光,不顧他的掙扎,把新衣服給他穿上:「娘親我覺得自己剪的不錯,今天就這麼出門。」
「娘親你這是報復!」
七飯奮起反抗,也忘記了約了周羽學習東西的事情,一門心思跟聞人千絕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鬥爭。
嗚嗚嗚,他才不要出門去丟那個人呢!
想小爺他風流瀟洒,一貫倜儻,這麼出去會讓多少小姑娘傷心欲絕呀。
聞人千絕看時間差不多了,七飯又寧死不屈的樣子,微微撫額:「算了,不去就不去了,自己在家好生歇著。」
囑咐了自家兒子,聞人千絕推開門,一抹玄色的身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昨晚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歇息的,聞人千絕忍住笑,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人道:「不找個機會跟七飯談談么?」
一個當爹的,總不能一直在兒子手裡吃癟。
有些事情也該找個機會跟七飯解釋清楚,免得他一直誤會啊。
殿下的臉部線條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冷漠地別過臉:「跟他有什麼解釋的。」
還傲嬌了……
「咳咳,」聞人千絕以咳嗽掩住了笑聲:「無痴突然下帖子說舉行宴會,還不知道是幹嘛呢,去看看再說。」
他們走後,七飯仍然不敢相信娘親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撅著屁股從被子里蹭出來的時候,房間空空的。
「真的走了?」
他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然後拍拍小手,從床上跳了下來。
吱嘎……
門被人推開了,聲音很輕。濕氣瞬間瀰漫了進來……
七飯豎起小耳朵,笑得很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了,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娘親,被我抓住了吧!哈哈哈……」
純真的笑聲戛然而止。
七飯看了看手中抱著的人,是破爛的袍子,濕氣凝結成了水珠,粗厚的指甲伸了過來,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那人青紅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