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夢境，不斷重複
銀髮少年處於冰棺當中，那一瞬間睜開的眼眸，又闔上了。只是不再是剛才的那個小女孩。銀髮長長地流瀉著，眉眼疏淡，看起來倒是像小時候的百里夙夜……
聞人千絕走近了過去，斂眸：「這是……他陷入了永眠？」
冰棺里的人不像是死了，再說，若真是死了，怎麼還能從妹妹變回哥哥？
當年的故事裡，這對同體雙生的兄妹，沒有被蠱后殺掉，而是通過某種方法保存在了此處……
蠱后那人，雖然看起來小。
心思，卻是難以揣測。
「嗯。」百里夙夜淡淡地應了，疏懶的目光落在那冰棺上。
裡面的銀髮少年隨著冰棺慢慢地轉動著，安然如一副雕塑，漂亮的眼睛閉上，雙手放在了腹部，美好無比。
周身散發出來的靜謐感覺，任由是誰，都不想打碎……
「那麼說來，蠱后每年上山一次，是為了祭奠他們？還是說，從他們的身上，找尋攝魂術的秘密？」
聞人千絕圍繞著冰棺走來走去，身體頎長傲然，眸子淡淡地流轉著。
她在思考……
那人上山的目的……
眼下看來，周圍除了那些景物，就是眼前的冰棺還有點可能性。
不然……打碎它？
這個念頭在聞人千絕的頭中一閃而過，她倒是沒有動手。
百里夙夜沒有出聲，步伐悠然從容，暗夜般的眼眸中，也閃過了一絲的疑惑，剛剛在穿過火焰的時候，手上的月牙形傷痕幾乎要疼痛得人汗水都下來了！
可此刻，聞人千絕就在他的面前，傷口，卻不再那麼疼。
彷彿一切靜止了那般。
這裡……應該有某種咒術，將時間短暫地停止，或者將時間無限地放慢，於是冰棺中的人，一睡，自然永不會醒。
聞人千絕看著冰棺在身邊散發著寒氣，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冰做的。
她纖細的手指在接觸到冰棺的一瞬間……
指尖彷彿在冰棺上點出了水波……
波紋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越來越大！
冰棺中的人，也似乎皺起了眉頭，彷彿感覺到了聞人千絕的觸碰！
「後退。」
冷淡的聲音不帶一絲的溫度！
縱然好聽，也不免讓人心頭一冷！
聞人千絕唰地後退了一步，幾乎就在同時，冰棺上面的冷光一閃而過！剛剛聞人千絕腳下踩著的位置，已經被燒成了焦土！
而一切還沒有停止！
就在聞人千絕的身邊，幾面如鏡子般的景象緩緩地浮現……
越來越清晰，最後看起來，一共是面！
等鏡像完全浮現的時候，冰棺的躁動重新停滯了下來。銀髮少年的眉頭舒展，繼續沉睡。
而聞人千絕看到眼前的鏡像，卻呆了一呆……
第一面鏡子當中，是一個尚且瘦弱的小女孩，被一個男子帶著往蠱族的地界走。那小女孩當時尚未長開，但是眉眼之間，已經能看到了蠱后的影子。
而那男人，分明就是被蠱后鎮守在了石頭當中，剁掉了四肢的男人！
鏡像中，蠱后小時候很少說話，唯唯諾諾，經常被男人打罵，訓練好了之後，把她單獨扔了出去，任人欺負，施行了自己的計劃。
最後，被一個銀髮少年撿走。
銀髮少年的面貌，則跟冰棺當中的人一模一樣……
這段故事，聞人千絕還記得，樓雁懷講過的，是當初蠱后和那叛徒男子聯手，裝成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被送到了雙生兄妹身邊的事情。
聞人千絕走到了第二面鏡子前。
這一面，便是銀髮少年和自己的妹妹，將小女孩視為自己的親人，為了不讓她受到屈辱，自己會的一切，都毫不吝惜地教給她。
即使鏡像上展示的只有一些片段，仍然能看出當初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
三個人在一起無憂無慮，兄妹對小女孩極為保護。
甚至連蠱族當中最秘密的幾個法術，一點不差，通通教給了她。
最後一面鏡子，便是最後叛亂的那天，小女孩跟在了雙生兄妹的身後，去鎮壓。她一路上都很少說話，兄妹擔心她不舒服，一直好心地問著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蒼白著臉說自己沒事。
銀髮少年將手放在了女孩的頭上，狡黠地笑得風華絕代，說：「放心，你可以回去休息，外面的事情，我來搞定就好了。一覺醒來，什麼都沒事了。」
女孩想哭，最終還是忍住了。她知道，叛亂那邊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雙生兄妹的想象。他們，回不來了……
叛亂的最後一刻……
在雙生兄妹支持不住的時候，她仍然毫不留情地動手了。
鏡像上，兄妹倒下的一瞬，小女孩臉色慘白，似乎眼裡有淚。
鏡像到這裡戛然而止，那慘烈的一幕，不斷不斷地重播。彷彿還嫌驚心動魄不夠似的。
聞人千絕凝眸，再往後，她就算猜也猜得出，當時的蠱后沒有本事反抗那個叛徒，後來將雙生兄妹教給自己的本事學會以後，又斬斷了那叛徒的四肢，永遠封存在誓言碑中。
算是為自己報仇，更是為那對兄妹報仇。
「這些東西……為什麼會展現在這裡？」聞人千絕喃喃道，不對勁啊。
難道這些東西，都是封存在冰棺中那對兄妹的記憶？
周圍的鏡像在播過一遍之後，翻來覆去，都還是那些內容。不像是記憶，他們兄妹的記憶，又怎麼可能只有這點……
聞人千絕轉眸，看向了百里夙夜：「七殿下，你可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從這些東西出現之後，百里夙夜一直不曾說話。
暗夜般的眸子中看不出深淺，他依舊是那副慵懶疏淡的樣子，玄色的衣衫在身上飄搖不定，而那雙眼眸中，暗色的顏色卻一層比一層深了……
最終，他斂了斂那雙眸，吐出了一個字：「夢。」
夢？！
聞人千絕再度朝著那些鏡像看去！
如果說是夢的話，一定不是雙生兄妹的夢，因為第一幅鏡像中，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出現，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這些……都是蠱后的夢……
循環往複，此去經年，她長長的睡眠中，永遠都是自己被帶入蠱族后，跟銀髮少年相處的一切，一遍遍重複著，自己親手打他到萬劫不復……
怪不得那雙眸子如此無神，永遠懵懵懂懂的，希望等到一個解脫。
每天一閉上眼睛，都要重溫過去的種種快樂，最後卻一遍遍親手殺掉自己愛的人。這種痛苦，換個心理不那麼強大的人，早就瘋了吧……
聞人千絕忽然開始同情著那個蠱后了。
她委實，是想要個解脫。
「所以……蠱后每次上山，都是為了看一眼當年的這對兄妹？」聞人千絕將古刀拿了下來，優雅地拄在了地上，身材瀟洒不羈。
「也許。」
百里夙夜的聲音冷淡，不置可否。
這裡，與攝魂術有什麼關係……
他仍然在找……
聞人千絕伸手，去觸摸那些鏡像，忽然間，手從鏡像後面穿透了。彷彿是雲彩一般，能看得到，摸不到。
她聳聳肩：「實在沒有什麼。就走吧。」
除了沉睡在冰棺中的人，她實在找不到什麼其他的線索。
看來攝魂術的事情，是沒辦法在這裡有個解決了。
百里夙夜卻沒有開口，也沒有動，站了半晌之後，忽然邁出了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慵懶矜貴地在冰棺的一個點點了一下。
水波紋再次在冰棺上蕩漾開來……
一次比一次重，可百里夙夜卻沒有鬆手！
聞人千絕在旁看著這場劇變，卻見蠱后那些鏡像更加清晰的同時，其他的鏡像也都浮現了！
第一面，就是聞人千絕曾經在夢境里經歷過的那些！
她被綁在了聞人府門前的柱子上！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
「這是……我的夢境……」聞人千絕驀然開口，然後繼續看了下去，百里夙夜的身影在其中一次次出現，救了她的命！
原來如此……
直到聞人七飯的小腦瓜露了出來，笑得一臉狡黠，烏梅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根本就是百里夙夜的翻版！
聞人千絕的眼眸凝住一瞬，在夢裡，她跟這個孩子經歷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可……
眼下跳出夢境，單獨去看那張小臉，怎麼都有點……咳咳……尷尬……
尤其，這裡沒有別人，自己的身邊只有某殿下。
聞人千絕半是轉移話題，半是認真道：「這裡為什麼也會出現我的夢境。」
回頭去看，百里夙夜身子半彎，竟然把手伸進了冰棺當中！從其中抽出了一張紙！手臂拿出來后，冰棺完好如初！
眼眸冷漠地從上面掠了一遍，他淡淡道：「攝魂術，是無蓮造出來玩的。真正將這種術法加深利用的，是他們。」
冰棺里的銀髮少年不知道在說自己，仍舊無知無覺。
隨後，百里夙夜的手一晃，那張紙自動燃燒起來，他淡淡地看向了那具冰棺，冷然道：「只要毀了它，攝魂術，便是可以抵擋的。」
話音剛落，他的袍袖猛然膨脹起來，內力忽然散發，玄色的衣衫獵獵起舞，而他端然立於其中，彷彿巋然不動的神祇，淡淡對冰棺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