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波雲詭譎（八）
第七百一十七章 波雲詭譎（八）
「有話直說。」
「熙國集結了大批軍隊在灕江南岸，似有北上之勢。」江明嘆息道。
莫涯一倒下，消息自然是瞞不住別國的，不止大玄境內的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對玄國有所覬覦的別國自然也會想著趁火打劫。
九方夢沉默地思考了片刻，離軒和蔣經義暗中調兵的舉動意圖不言而喻，若是玄國內亂一起，熙國趁機揮兵北上，那麼剛剛與玄國訂下盟約的犬戎必然也會撕毀盟約出手分一杯羹。到時候玄國就會被各方蠶食，支離破碎，就算之後能夠平息戰火，只怕也是元氣大傷，再也難以同熙國和犬戎抗衡，那麼一旦到了那樣的地步，玄國就只會迅速衰敗下去。
「江明，」九方夢彷彿下定決心一般堅定了眼神，她道，「你立刻帶上所有『夜』的人去攔截熙國使臣團，別人都可以放走，唯有九方蝶，一定要把她帶回來！」
熙國的使臣今天早上剛剛離開帝都，正在歸往熙國的途中，若是他們現在快馬去追，一定還能追得上。
九方蝶是九方宸的心頭肉，只要有她在手裡，定能威脅到九方宸，也許就能牽制住熙國的北伐大軍。
「主人！」江明似乎並不意外九方夢會下這樣的命令，但是——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么？」
「我知道。」九方夢嘆息。
江明不忍道，「我們一旦如此做了，那就是正式地叛國！你真的要背叛熙國么？」
九方夢身為熙國人，卻為了妨礙熙國向玄國用兵，而派人抓走九方蝶要挾九方宸，這個事情一旦做了，九方夢就會受到熙國所有人的唾棄，她就會成為熙國的千古罪人，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這是他拚命保護的玄國啊。」九方夢回頭去看靜靜躺在寢殿里的莫涯，她想起她去江城之前，莫涯對她闡明自己對如何提升玄國國力的打算。他在玄國各個世家大族的諸多阻撓之下，還是力排眾議，在全國推行土地清丈。玄國和犬戎好不容易平息戰火，立定盟約，很快就能打通互市為國庫增加一部分稅收。
他那麼努力地想要讓這個國家越來越好，他是一代賢主，玄國百姓心中的明君。
他該坐在金殿之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受萬人景仰，而不是如此無力地沉睡在這甘泉宮，任他努力維持的國家分崩離析。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江明，這是我欠他的。」九方夢苦笑，「熙國拋棄了我，可是他卻收留了我，他為了我屢屢犯險，最後落得如此。我欠他的怎麼都還不清，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力替他護著這大玄天下，絕對不能讓這玄國亂了！」
她回過頭，江明看見她眼中的毅然之色，聽見她道，「我相信玄熙兩國戰火再起，也不會是我母親想要看到的，當年她定下的『斜陽之盟』，約定了玄熙兩國五十年不相犯。是宸哥哥先毀約的，我們做的，不過履行當初母親的承諾，縱然要背上罵名，縱然要受熙國所有人唾棄，我也不會後悔。」
她看著江明，「江明，若是你們不願意，可以離開我，我不會怪你們。」
江明向著九方夢單膝下跪，「我江明生生世世都願侍奉於你，永不離棄。」
江明的身後瞬間出現十幾個『夜』的暗衛，他們全都向著九方夢單膝下跪，以示忠心。
九方夢輕輕笑了起來，縱然她被逐出熙國，縱然她將背負上叛國之名，可是至少還有這些人始終願意追隨於她。
「去吧。」她下令，「無論如何，給我把九方蝶帶回來！」
「是！」
江明帶著九方夢身邊目前所有的「夜」的暗衛，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九方夢轉頭看向一處隱蔽的角落，剛剛在她下令的時候，她看見了那裡有影子輕輕晃動，泄露出自己的痕迹，這不是浮生會做的事。
「浮生，」九方夢叫他，「你想去救她么？」
浮生從那處角落裡慢慢走出來，他看著九方夢，「你會殺她么？」
「若有必要，我會。」九方夢毫不猶豫地說，「她和我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浮生的雙眼之中是明顯的動搖，無論九方蝶做了什麼，他終是不忍她死，可是他又不想再次背叛九方夢。
「浮生，把勝邪劍給我吧。」九方夢嘆息道。
浮生不明所以地將手中的勝邪劍遞給她，九方夢接過那柄慕雪瑟贈給浮生的寶劍，用手輕輕撫摸劍鞘上的紋路，她道，「浮生，這把劍不屬於你，放棄吧。」
浮生一怔，九方夢又說，「浮生，放下這把劍，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無論是救或者不求九方蝶都該由你自己決定。我和九方蝶並不是你的責任，我們不是你該背負的東西，你不該被我們束縛住，你可以隨心所欲。」
「浮生，你該是自由的。」九方夢淡淡笑，「當年我母親把這柄劍給你的時候，一定也並不是想束縛著你，她不會希望你永遠被她所困住的，可是你卻被她困了二十年。浮生，現在我代她收回這把劍，我放你走，還你自由。」
她看著浮生，她一點也不希望浮生再被她或者九方蝶所困住，受她們的影響。浮生這個人從來沒有自己的思想，他的一切行為都受到別人的影響，他從來是被動的。他的世界的中生總是圍繞著某個人，從前是慕雪瑟，現在是她和九方蝶。
可是九方夢想，浮生不該如此的，他的靈魂那麼單純，為什麼要同她們這些俗世凡人一起攪在這些不堪之中，被迫做著不情願的選擇？
她不想再影響他，不想再看著他沒有自我，她想讓他自由。
浮生也怔怔地看著她，他不明白九方夢的意思，他問，「你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了。」九方夢道，「浮生，就算我們都不需要你，你也可以好好地活著，相反你會活得更自由，更快樂。浮生，你的人生不該由我母親，由我，或者由九方蝶決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該是你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