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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節 壓力(下)

  最近帝國議會又應鄧名的要求召開了。 

  為了保證議員們耐心地坐在議會裡,尤其是那些敘州籍的議員們不要忙著回去,鄧名甚至還給所有的議員都發了伙食補貼。這次討論的內容就是鄧名打算出兵的問題。放在以前,說不定大家就立刻同意了,反正鄧名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可是現在議員們都被上次那場東征打怕了,而且川西的人力緊缺問題暫時也不嚴重,所以大家沒有立刻拍著胸脯答應下來,而是要求鄧名先說說看他打算怎麼通過東徵發財,大家也好評估一下成本和收益問題。 

  鄧名覺得自然還是需要見機行事,不過這個答案並不能讓議員們滿足。整個川西普遍認為眼下應該是一個發展時期,等貨物多得賣不出去,或是隨著生產擴大有更多的商行出現,導致新一輪的僱工荒時才出兵。最後逼得鄧名不得不提出了一個銷售戰爭債券的方案來,那就是他提兵數萬出去賣債券,誰買了誰就是川西的好朋友,如果維持和川西三年的和平,那川西就按年息百分之五還錢,如果期間川西有戰爭賠款也會給買債券的人分紅;如果不買,那就說明他居心叵測,打算在三年內發動對川西的戰爭,鄧名就要提前把這個賊人打了,然後拿賠款來給川西,並分一部分給之前買了大明戰爭債券的好朋友。 

  可這個思路顯然太超前,還不能為大部分議員所理解。 

  自古以來,借錢一、兩年不要上一番利錢,那除非是本家的親族,要不就是活菩薩般的人物了。可鄧名打算去銷債券的對象,沒有一個是善男信女,他們只要肯低頭認購債券就是川西的重大勝利,而且這些低息貸款給川西帶來的好處也肯定不止每年百分之五。[ 

  不過川西的議員卻不願意借錢,覺得借錢終究是要還的,貸子這東西不管利息多低,能不碰就不碰。所以鄧名的計劃不但不好,而且有花錢去給別人送錢的嫌疑。如果不是鄧名提出的這個方案,估計議員們早就給否了,然後回家照顧自己的買賣去了。 

  想不賠錢,那在議員們看起來就只能提著大兵一路賣債券到底,直到遇上一個不肯收利錢堅持要和保國公幹上一架的人。這就不知道要走出去多遠,而且萬一遇到的是個窮鬼,賠不出錢來怎麼辦?要是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很識相,難道要進行軍事冒險去北京銷大明的戰爭債券么? 

  最後甚至還有人低聲嘟囔,要是北京都識相地買了大明的戰爭債券,那又該去找誰呢?難道去搶了高麗拿回來和北京一起分紅么?當然這個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北京那些韃子雖然是蠻夷,但還是不可能買帝國債券的。而且川軍也不可能為了去北京銷大明戰爭債券,就去華北平原上和八旗騎兵打仗吧。 

  眼看著出兵計劃就要胎死腹中,鄧名只能讓大伙兒先繼續拿著會議津貼,再多商議幾天,同時緊急和軍方研究怎樣才能得到四川各界一致贊同的出兵計劃。 

  今天送走了英國人後,鄧名就和幾個中校們繼續討論此事,要大家集思廣益,拿出能夠獲得大部分議員贊同的出兵方案來。軍方這幾個中校當然都希望戰爭一場連著一場,這是他們的工作,要是沒有戰爭,他們就成了吃閑飯的了。不過現在中校們和鄧名一樣,也希望能夠在出兵問題上得到更多的支持,因為經過重慶會戰和上次東征后,大家都意識到有民眾支持的軍隊會強大得多。 

  不過這幾個人商議了半天,也沒有拿出什麼好辦法來。尤其是外國商人的到來更不是什麼特別有利的消息,他們做生意的計劃如果有進展,長江航運的利潤會變得更高,川西商人肯定想趁著這個機會多生產點商品賺錢。 

  「要不我們就騙?」穆譚拿出一個方案來,那就是軍方對議會撒謊,說東南正在圍攻崇明或是舟山,導致長江航運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這次大概沒問題,一聽蔣國柱居然如此不知死活,同秀才們肯定群情激奮,要是哪個議員不同意出兵准得被罵!不過這次騙了以後呢?下次就沒人信了吧?」趙天霸說道。 

  「只要我們能掙到錢。」穆譚不以為然。 

  「嗯,如果沒掙到什麼錢,那就不好收場了。」趙天霸說著望向鄧名:「提督除了賣戰爭債券,還有其他什麼想法么?」 

  「很多想法都是到時候才能冒出來的。」鄧名奈地說道。 

  「那就是沒有。」任堂點點頭,做出了判斷。 

  「再說賣戰爭債券是個很好的主意啊。」對於這個時代人的見識,鄧名也感到可奈何了。 

  「果然是沒有。」大家的意見獲得了統一,這幾個人都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辦法來。 

  禍不單行,正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時候,突然有兩隊福建來的使者同時抵達成都。一隊是從台灣到舟山,然後乘上張煌言的快船,沿途換乘兩江總督和湖廣總督的快馬趕來的;另外一隊是從福建沿海偷偷登陸,喬裝打扮穿越封鎖線,千辛萬苦進入湖廣境內,然後輾轉來到四川。所以雖然第一隊出發較晚而且路途遠,但這兩隊差不多同時到達奉節,被文督師派人護送來成都。 

  只是簡單問了幾句,穆譚就放聲大哭起來:「恩主還沒有光復兩京,怎麼就撒手去了呢。」 

  驟然聽說鄭成功去世的消息后,鄧名等人也都非常吃驚,就讓兩隊報哀的使者進來。 

  從福建經過陸路來奉節的這隊人是鄭經、鄭泰聯合派出的。鄭經表示他將承襲延平郡王的爵位,同時承襲的還會有國姓爺這個榮譽。以後他將把自己的落款改為朱經。在派這隊人來奉節的時候,還有另外兩隊也從廈門出發,分別趕赴雲南和緬甸。 

  這個要求讓任堂、穆譚聽得面面相覷,覺得鄭經這麼做似乎有些僭越的嫌疑。國姓是隆武賜給鄭成功的,就是爵位也好歹得請示永曆天子,不過他們二人轉念一想鄧名的所作所為,也就不好意思責備鄭經不告而取的行為了。[ 

  同時鄭經還通知奉節,他父親在世的時候,台灣有幾個亂臣試圖竊取他父親的權柄,想擁立他的弟弟為延平郡王。對這種叛逆行為鄭經不能置之不理,在向奉節告哀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出征台灣的準備。 

  雖然大吃一驚,但鄧名沒有干涉福建局勢的能力,也只能表示這是鄭家的內部事,他什麼情況都不了解自然不會發表意見。只是鄭經的使者說,鄧名在南京救回的甘輝、余新、萬禮好像也有牽扯。鄧名覺得這三個人對鄭成功忠心耿耿,如果他們要擁立鄭經的弟弟,那多半這就是鄭成功的意思,不過這句話鄧名也沒敢說出口,只是表示他覺得這三個人都是鄭氏老將,可能是被小人挾持,希望延平郡王朱經寬大處理。 

  至此鄭經的使者目的已經達到,他表示會把鄧名的要求帶回去,而且他還要求鄧名把和他一起到奉節的另外一隊福建使者交給他,以作為四川和福建堅固同盟的表示。 

  另外一隊自然就是台灣派來的,在奉節的時候廈門使者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不過文安之並沒有同意。而且奉節的護衛對兩邊的使者一視同仁,禮節上並沒有絲毫的不同,顯然是有意讓鄧名來做出最後的決定。 

  …… 

  此時在台灣海峽,鄭經已經點起三萬金、廈兵馬,浩浩蕩蕩地渡海殺向台灣,軍隊的規模比鄭成功收復台灣時還要龐大。當然這樣的行動導致金、廈的防禦能力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不過幸好清廷的禁海令已經廣到福建、兩廣,要是清廷沒有採用黃梧的政策,沒有自毀水師的話,那麼清軍拿下空虛的金、廈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 

  除了清軍沒有水師只能幹瞪眼外,經驗豐富的老將鄭泰也是一個關鍵因素。上次廈門海戰大捷,他就負責指揮三分之一的福建明軍水師,現在鄭經盡起金、廈明軍精銳討伐台灣明軍,鄭泰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地監視福建清軍的動靜。 

  「大王此去台灣,破賊必矣。」劉國軒站在船舷邊,提前向鄭經道賀:「臣等萬眾一心,追隨大王,將來席捲東南,全取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鄭經嗯了一聲,雖然沒有表示讚賞,但從他的表情上看,顯然也不認為劉國軒說得有什麼錯。 

  「不過欲成大業,必須要統一事權,此番大王出征也不過是第一步罷了。」劉國軒又補充了一句。 

  「攘外必先安內,寡人豈會不懂得這個道理?」鄭經掃了劉國軒一眼,他很清楚對方暗示的是何人:鄭泰是鄭成功的兄長和多年的戰友,久經戰陣而且深得軍心,還長期替鄭成功打理商業貿易,上次廈門大捷多有功勛。當鄭經和鄭成功發生糾紛的時候,鄭泰也站出來,利用自己的赫赫聲望來保護這個侄子。 

  鄭泰有實力、有本事、有威信,還不肯惟命是從,鄭經一日不殺了他,又怎麼能統一內部呢? 

  「大王明見萬里。不過除了鄭泰,還有陳蟒……」劉國軒繼續說道,上次在廈門大捷中首先奮起抵抗清軍登陸的陳蟒,大捷后他被鄭成功委以重任,在鄭家父子的衝突中也一度傾向鄭成功,但被鄭泰用威信壓服了。不過一個手握廈門精兵的大將視鄭經為逆子,這顯然是不能容忍的。 

  「一個一個來。」鄭經冷冷地說道。等拿下台灣就去收拾鄭泰,等收拾了鄭泰,陳蟒之流還鬧得出什麼花樣來?等統一了鄭家內部,以鄭經的文韜武略,那北伐中原、奪取天下還叫事嗎? ——

  筆者按,明天白天一天都有事,爭取明晚十二點前更新,或許就是一更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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