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搏鬥(上)
重慶城牆邊埋了不少梅花樁,這些東西在阻礙雲梯靠近城牆的同時,對劉體純的爆破裝備也有一些影響。本來劉體純就打算找機會清除它們,為了幫助黨守素分散火力,他就提前動手,派出部隊去清除木樁,同時開始試探著填平壕溝。
明軍的攻勢似乎有些出乎清軍的意料,劉體純的手下快速清除掉了一大片障礙物,並成功地往重慶西面的壕溝里扔進去了不少土包。很久之後清軍才反應過來,派出一些士兵干擾明軍的行動,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在城牆上用遠程武器攻擊明軍,始終沒有發動任何出城逆襲。
攻勢進展之迅速讓劉體純感到更加意外了,他本來只打算用佯攻牽制一下清軍,如果清軍派出敢死隊他就會謹慎地後退。而在劉體純這邊進展順利的時候,黨守素那邊的壓力也沒有進一步增大,清軍似乎只能苦苦支撐著他們的城外陣地,而法把明軍驅趕到遠處。
「只是我們兩個人在進攻而已,重慶就已經難以抵抗了嗎?」劉體純觀察著戰局,感到轟開重慶的城牆似乎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重慶建立在山上,挖掘地道去爆破太難了,就是把爆破車上去也非常危險,還很容易被對方攻擊。」
相對沉重的爆破車,簡易的雲梯疑要輕便得多,以清軍到目前為止表現出的戰鬥力,劉體純覺得如果能夠成功登城或許就能拿下重慶了。[
在部下又填平了一段壕溝后,劉體純決定嘗試一下,他讓少量部隊攜帶著雲梯發起試探『性』進攻。在城外敵人的據點還沒有肅清的時候,這種進攻當然風險很大,所以劉體純把主力都留在手邊,以備重慶的清軍突然殺出來。
……
「賊人衝上來了。」
奉命把守城牆的清軍軍官高聲喝道,隱藏在牆垛后的清軍士兵們握著武器,緊張地注視著城前的明軍。
雖然李國英希望明軍猛烈攻擊城牆,讓防守方能夠充分利用重慶要塞的優勢,不過明軍的進展速度之快還是出乎他的意料。夔東軍的裝備相當不錯,與幾年前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劉體純的部下也在湖廣得到了多次的鍛煉,他們一天的進度就相當於李國英預計中的三天。
「弓箭手!」
清軍的弓箭手聽到命令后,就向前走到垛口處,向正在嘗試越過壕溝的明軍『射』擊。那裡的明軍一個個都高舉著盾牌,形成一個緊密的盾陣。這一片盾牌挪動到壕溝邊后,就有人躍下已經填了土包的壕溝中,讓盾陣得以繼續前進。很快明軍就保護著他們的梯子挪到了壕溝靠近城牆的這一邊,把盾牆一直頂上重慶的牆壁后,明軍就在下面支起了木樁,開始建立簡易的掩護棚子。
清軍『射』過去的羽箭,大部分都被盾牌擋住,當明軍開始支木樁的時候,城頭上的清軍就開始把石頭順著牆邊扔下去。巨大的石塊撞擊在明軍棚子的頂部,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巨響。
……
「韃子好像沒有出城的跡象,」劉體純始終觀察著重慶城門前的敵軍營寨,直到他的手下開始攻擊城牆的時候,城門口的清軍營寨依舊被黨守素所壓制。只要清軍不能把黨守素驅逐開,就很難讓大部隊快速出城來攻擊牆邊的劉體純所部;劉體純又轉頭看了看城上,他注意到清軍的石頭扔得很不準,牆根的明軍損失依舊比他預料得要少。劉體純看到清軍都是躲在牆垛後邊把石頭扔出來的:「韃子士氣不行。我軍已經到了牆角下了,他們應該探身攻擊才有威脅。」
佯攻實在太成功了,劉體純開始考慮把它發展為真正的進攻,如果能夠奪取一段城牆的話,以清軍迄今表現出來的鬥志和兵力來看,拿下重慶用不了太久——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耽誤時間。
「讓黨將軍保持進攻,不要讓韃子出來抄了我的後路。」本來劉體純的佯攻是為了分散清軍的注意力,讓黨守素的損失能小一些,可是等到劉體純決定把佯攻發展為真正的進攻后,他就反過來要求黨守素加強攻勢,牽制住更多的清軍同時掩護他的安全。
「沒問題。」聽到劉體純的要求后,黨守素拍著胸脯對使者保證道:「回去告訴劉將軍,放心吧,有我在,就是十萬韃子也別想靠近他身邊。」
……
現在重慶城**計有一萬一千披甲,李國英把三千名漢八旗和兩千名綠營精銳留在城中充當預備隊;大批輔兵被派上城牆去充任投石手,同時協助其他的披甲兵防守——在野戰中,甲兵的作用遠沒有守城時的作用大。在沒有軍官督促的情況下,這些甲兵大都只肯躲在垛口后投擲石頭,而不敢把頭向著羽箭『亂』飛的牆外探去。不過李國英本來也沒有這樣的要求,他並不打算把明軍一下子打得太痛。現在他更擔心對方採用長期圍困的戰術,雖然重慶城中的糧食節省一點差不多夠吃一年,但李國英不知道朝廷在一年內能不能湊齊大軍來四川,在鄧名的眼皮底下給自己解圍。
黨守素和劉體純的攻勢之兇猛讓李國英也吃了一驚。看到劉體純已經開始準備攀登城牆時,有人忍不住建議李國英向危險區域派去援兵。
「要是才幾天就被賊人登城,那賊人肯定會士氣大振。」就連孫思克都跑來向李國英請戰,如果重慶城破,他們這些漢八旗更不容易得到夔東軍的寬恕:「末將手裡有很多火銃,對付夔東賊正好。」
李國英想了一想,如果把攻擊者擋在壕溝外的話,防守方的損失是微乎其微的,激烈的城牆攻守戰雙方的損失都會激增,交換比肯定不如前一種好看。
但李國英最後還是沒有答應讓漢八旗出戰,他對孫思克說道:「就這樣吧,用我們的甲兵消耗他們的披甲兵,死人還不用吃飯。」[
一張又一張的雲梯被搭上了城牆,劉體純下令火力全開,所有的火器和弓箭一起朝著城頭上放。大批的火箭被灑向城上,顯得十分壯觀,劉體純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掩護火力,盼望著這能進一步動搖牆上守軍的士氣。
「賊人總攻啦。」
牆垛後邊的清軍軍官們互相警告著。突然飛上來的大批弓箭,傷到了不少正在搬運木石的甲兵。一個正在給鐵鍋添柴的甲兵突然被一支箭『射』入後背,他並沒有當場倒下斃命,而是蹦跳起來。這個甲兵徒勞地伸手向背後揮舞,企圖把那根箭桿抓住,拔出自己的身體,劇痛讓臨死的人大喊大叫著四下『亂』撞,竟然向著面前滾燙的瀝青鍋撲過去。
鐵鍋周圍的其他幾個甲兵目瞪口呆,沒有人做出任何動作來阻攔這個發狂了的同伴。在中箭的甲兵眼看就要撞上鐵鍋的時候,突然從側面飛來一腳,把這個清兵踢到了一邊。這是一個飛撲過來的軍官,他踹開了這個中箭的人後,手起刀落就砍在了傷員的脖子上,讓痛苦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看好了鍋!」這個軍官惡狠狠地罵道。他跟著李國英作戰多年,知道有時候就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明明受了致命傷的人卻遲遲不肯咽氣。要是剛才這個發狂的人撞翻了瀝青鍋,那不但一鍋瀝青廢了,還可能導致一場小範圍的火災,再燒傷幾個旁邊的清兵。
看到一根雲梯從牆邊探出,這個軍官持著血淋淋的鋼刀,一個箭步竄到雲梯頂端的邊上:「把鍋端過來!」
幾個大漢把一口鐵鍋從火堆上取下,一聲吆喝,同時用力把它抬過頭頂。
「澆!」軍官雙目圓睜,殺氣騰騰地下達了命令。
「慢點,慢點,倒!不要潑!」在幾個大漢把鐵鍋傾向牆外的時候,這個軍官還在邊上嘶聲高喝。他知道這些沒有經驗的輔兵最可能幹的事就是動作過快,把大部分瀝青都潑向城牆遠方,而不是順著雲梯澆下去。
「火把。」軍官一伸手從身後一個燒火清兵的手中取過了一根燒得正旺的木柴,先前幾個大漢帶著鐵鍋退下去后,軍官把火把探出了垛口,將手懸空停了一會才鬆開手指,讓燃燒著的木柴豎直地落下。
……
看到漫天的火箭騰空后,袁宗第向著劉體純所在的方向翹首張望,他知道這個場面意味著明軍發動了真正的進攻。
「才剛到城牆下,就開始總攻了嗎?怎麼也不先和我說一聲。」袁宗第咕噥了一聲,不過他知道這肯定是劉體純發現了戰機。
「讓全軍備戰。」既然劉體純開始了強攻,那清軍的逆襲隨時都可能發生。袁宗第召喚親衛幫他整理一下盔甲。隨著他的旗號舞動,一批批萬縣軍的士兵開始向前開去,準備隨時助夷陵軍一臂之力。
「這幾年來我們的實力確實強了很多啊,這一陣就『射』了幾百支箭出去了吧。」袁宗第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慨。遠處的密集火箭掩護是以前夔東軍想也不敢想的,但現在僅僅劉體純一家就能動員幾十個弓箭手不惜成本地『亂』『射』。一股自豪感從袁宗第的胸中油然而生。
當然,袁宗第沒有見過鄧名率領的明軍在高郵湖之戰中擺開的陣勢,那一仗,投石機和大炮不說,火箭都是『射』完十萬支再上十萬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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