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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政策(上)

  明軍勝利之迅速確實出乎白文選的意料,當鞏昌王帶著后一批手下來到麗江東岸時,扁牙簡已經逃之夭夭,一萬兩千多緬軍被殺,超過五千人被俘虜。 

  通過對俘虜的審問,明軍大概搞清楚了扁牙簡的實力,留守在南邊大營里的兩萬人都是底層軍戶,所有的中上層武士已經在此戰被明軍打垮。既然如此,白文選就讓滇軍從容渡過麗江,準備徹底擊潰扁牙簡的部隊——如果他還嘗試抵抗的話;而趙天霸帶領的川西部隊暫時一起過江,等擊敗扁牙簡后就返回東岸,沿著另一邊向阿瓦進軍,這樣明軍雖然被麗江隔開,但白文選認為緬軍的速敗讓明軍不用擔心會遇到危險。 

  在兩岸齊頭並進,明軍能夠更好地挫敗緬軍牽制抵抗的企圖,而且也能方便地徵集糧草和勞動力。 

  白文選遇到來迎接他的鄧名和狄三喜。 

  「鄧將軍果然善戰,」雖然狄三喜是先鋒,不過白文選首先稱讚的仍然是手握半個四川的保國公,接著他就望向狄三喜,見後者手上包著一大塊布:「狄將軍受傷了?」[ 

  「自找的,燙傷而已,有幾天就好了,」聽到是燙傷后白文選『露』出疑『惑』之『色』,見狀狄三喜嘿嘿一笑:「好叫大王知道,這就是用手拿著火繩去引『葯』池的下場。」 

  聽騎兵指揮官講述了擊敗戰象的過程后,白文選笑道:「野戰的時候火銃實在用,不過用來打這些大象倒是不錯,嗯,緬人這麼喜歡火銃,就是因為他們要對付大象吧?」 

  緬甸、泰國的遠程武器幾乎都是火器,就算原始的火器效率低下,也是遠程武器,在『潮』濕悶熱的天氣里比使用弓弩強多了。滇軍歷來輕視火『葯』武器在野戰中的作用,在滇軍看來,這簡直就是自取其敗。對此鄧名倒有不同的看法,因為緬甸使用的火器遠比國內使用的質量好,或許正是因為發達的弓弩的干擾,反倒讓中南半島的國家迅速接受了這種更有前途的武器。 

  只是鄧名也意立刻糾正白文選等人對火器的偏見,首先說服宿將改變成見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次鄧名也注意到火繩槍的諸多問題。『射』速慢只是一個方面而已,還有陣型問題:以前鄧名看電影的時候,記得英國的龍蝦兵一貫採用密集的隊形齊『射』,但那是燧發搶,而火繩槍如果也採取那麼緊密的隊形就是找死了——火銃手處理自己的火繩時非常小心,絕不肯讓另外一個持有明火的同伴靠在自己身上。現在鄧名的齊『射』隊形之間留有較大的空隙,如果在其中添加肉搏兵就會幹擾火銃手的裝填動作,而如果不添加肉搏兵那肯定法阻止騎兵的衝鋒砍殺,對此鄧名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鄧名和白文選商量了一會兒對緬甸的政策問題,今天的勝利讓白文選對緬人的戰鬥力更加輕視,而且這是在中國以外的領土上,白文選根本不打算對士兵的行為加以限制。 

  「兒郎們為了勤王,背井離鄉來到這蠻荒之地,難道還要為了這幫緬人訓斥兒郎們不成?」顯然,白文選認為訓斥都是過於嚴厲的懲罰,只要不影響軍隊的安危而且能夠服從命令,白文選不打算進行軍紀約束。 

  「白將軍有所不知,士兵們要是一板一眼的在軍官們指揮下行動的話,哪怕他們去搶x劫都能有更好的收穫;可要是讓士兵們隨便行動,他們就會糟蹋東西、胡『亂』殺人,自己帶不走的大件東西為了尋開心也全都搗毀了,很多人會以破壞為樂。」鄧名認為,即使從高效率的洗劫的角度來說,保持軍紀也是很重要的,軍隊需要有組織、有紀律地收集東西,然後統一搬運回國,那麼士兵們分到的財物能夠更多,也減少給當地居民的禍害。 

  「既然兒郎們就是圖個樂,那就讓他們樂呵樂呵吧。」白文選依舊全然不放在心上,呵呵笑著對鄧名答道:「將士們把腦袋別在腰上跟著我們打仗,只要能打贏,管他們糟蹋不糟蹋東西呢?」 

  鄧名沉默了一會兒,明軍並非他前世十九世紀的列強軍隊,對手也不是石器時代的美洲土著,在火器程度上甚至緬軍比美洲土著還要強一些,也有樸素的種族意識:「既然如此,那麼在我軍周圍就應該肅清緬人,不允許緬人靠近我軍的軍營或是補給線。」 

  「蒙古韃子那一套嗎?」白文選看了鄧名一眼,對方的這個建議和鄧名之前的形象有差異:「高過車軸的男子殺赦?」 

  作為一個曾經的二十一世紀文明人,鄧名很清楚這個策略滅絕人『性』,不過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了下頭,因為他必須首先為明軍的安危考慮:「如果不想學蒙古韃子,那就學建虜的那一套,扶植一批緬人,對他們食解衣,親之信之。」 

  「鄧將軍太小心了,緬人可和我們中國人不同,他們既沒有好漢,也不會打仗。」白文選覺得鄧名是小題大做。 

  政治策略的討論沒有結果。 

  天『色』已晚,兩萬明軍陸續渡過麗江,他們從緬軍手中繳獲了大量的輜重,正打算紮營造飯。死象被明軍高高興興地宰了,還詢問緬人俘虜大象哪裡的肉比較好吃——雖然這個大傢伙看起來就不像好吃的樣子,但畢竟是明軍的戰利品,為了慶賀勝利,象肉就是再老,也要嚼一口嘗嘗。 

  有幾頭負傷失去逃跑能力的大象,鄧名下令把它們看護起來,他吩咐如果這些大象能夠活下來,就把它們養在明軍的戰馬附近。滇軍的戰馬還好一些,而川西的馬匹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物而對大象極為畏懼,如果讓兩種動物離得近一,也許能消除戰馬的恐象症。 

  很快就有人來報告,儘管這些大象負傷,但依然極為危險,倒在地上的時候還試圖攻擊靠近它們身旁的明軍士兵。 

  「必須得有緬人的馭象夫,這些畜生才能老實。」狄三喜的建昌兵人數最少,又是和鄧名一起到雲南的,所以兩千名建昌兵就和川西兵一起紮營。和鄧名一起吃晚飯的建昌軍官們對戰象的了解比較多,他們告訴鄧名大象基本上只聽馭象夫的話,這種大傢伙對陌生人非常不友好,更不用說現在還遭受痛楚。 

  每頭戰象都會有一個固定的馭象夫。人類馴養大象,都是在它年幼的時候就安排一個少年當它的馭象夫,從此以後這個少年就與它為伴,每天照料這頭小象,喂它東西吃、給它洗澡、帶它出去玩——大象能活到六十歲,這一人一象的壽命差不多同樣長,會是終身的朋友。當小象成長為龐然大物后,只有這個馭象夫能夠帶它冒著矢石衝殺在戰場上,甚至與敵人的戰象生死搏鬥。建昌軍的軍官還告訴鄧名,當初李定國從緬甸買戰象時,都是連同馭象夫一起買的。 

  「原來如此。」鄧名聽完后連連頭,又好奇地問道:「那些大象死在湖南、廣西后,它們的馭象夫去哪裡了?」[ 

  「有兩個人『自殺』了,他們唯一的用處就是帶著大象,從來不分開,大象死了他們也活不下去了;還有幾個人回緬甸了,不過走的時候也都失魂落魄,一精神也沒有。」 

  「嗯,確實,沒有大象他們就和普通人一樣了,不過,我想他們也是真的傷心;從少年時候就開始養大象,大象死了,這和親兄弟死了也差不多了吧?」鄧名下令去俘虜中尋找馭象夫,然後讓他們出來認領自己的大象。 

  經過一番尋找后,有幾頭大象的馭象夫被找到了,鄧名通過翻譯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肯協助明軍,那他們的大象多半活不過今晚,只能被扒了皮吃肉。鄧名的威脅很有用,這幾個緬甸人馬上配合明軍。當看到熟悉的馭象夫拿來食物后,狂暴的負傷戰象也平靜了一些,在馭象夫的安撫下進食。 

  「他們果然是好朋友。」鄧名在邊上冷眼旁觀,有了這些馭象夫配合,川軍的獸醫也能靠近大象給它們治療傷口。鄧名看了一會兒,也不好讓建昌軍官久等,就回營吃飯去了。 

  剛吃完飯,正和趙天霸、狄三喜等人閑聊時,突然有一個士兵來報告:「大象又死了一頭,養它的那個緬人在旁邊沒完沒了地鬧。」 

  大象重傷致死並不稀奇,川西獸醫本來也沒有治療過這種動物。 

  「弟兄們要把死象剁幾塊做成肉乾,可是那個把它養大的緬人拚命攔著,撲在死象上尋死覓活。」剛才鄧名交代過要善待這些馭象夫,所以明軍士兵沒敢動粗,就來請示如何處理。 

  「他的大象都死了,這個人沒用了,拉下去和其他苦力關在一起吧。」狄三喜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個川西士兵客氣地應了一聲,但沒有離去而是依舊望著鄧名,狄三喜猛醒過來,連聲向鄧名道歉:「末將魯莽了。」 

  「這是小事。」鄧名表示他不介意,其實狄三喜也認為這是關痛癢的小事,所以才會隨口替鄧名下令。 

  鄧名本來想給狄三喜個面子,讓士兵按照狄三喜的話去做,但轉念一想,還是起身離席:「我去看一眼,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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