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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節 待遇(下)

  隨著更多運輸戰俘的船隻抵達敘州,本地的商行老闆情緒也更加激動。第一批船運來了兩千名山西戰兵,然後是兩千輔兵,第三波又是兩千多山西人在敘州下船時,激動的葉天明等人看著眼前的精壯漢子,站在敘州碼頭上情不自禁地高呼:「提督萬歲!勝利萬歲!」 

  一萬多山西人的到來,讓敘州像是在過狂歡節一樣。不過隨著爭奪勞工的戰爭如火如荼,狂歡氣氛也變成了劍拔弩張。最後終於發生了暴力衝突,袁象在一天之內就聽說了三起大規模的鬥毆,小規模更是不計其數。 

  為了平息衝突,袁知府不得不派兵把老闆們都請來知府衙門,旁聽的還有正好來敘州公幹的稅務局長秦修采。不少人來的時候鼻青臉腫,還在衙門大堂上怒目相視。更糟糕的是,知府衙門並沒有什麼公正性,因為袁象不但是裁判,也是下場選手,他認為農業很重要,沒有糧食就法保證工商,在會談上袁象祭出鄧名的立方體理論,認為至少一半的俘虜都要去開墾土地。 

  頓時敘州知府衙門的大堂上就變成了鬥雞場,老闆們和知府老爺吵成一鍋粥。鹽商聲稱鹽業所需的人力必須得到保證,這是敘州可持續發展的源動力,也是鄧提督多次親自過問的重點項目——懂得祭出鄧名語錄這個大x法寶的人可不止袁象一個——而糧食完全可以去成都收購,要是劉晉戈不配合就從湖廣運。鹽商們拍著胸脯保證,只要袁知府大力支援鹽業,那糧食要多少有多少。 

  袁象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被鹽商們一吵吵也沒有了主心骨。見知府老爺居然有被鹽商說服的苗頭,船老闆們急了,連忙奮起反駁:若是沒有我們造船,就別想把鹽運去湖廣,更不用說鄧提督已經有了最新指示,那就是不但要賣鹽,而且還要賣船。至於從湖廣運糧回來一事,船老闆們更是痛加駁斥,指出這個根本就是賠本的買賣,別看鹽商們現在答應得好好的,事後肯定反悔,袁知府切莫上當。[ 

  其它的木材商行、鐵匠行也不甘寂寞,紛紛表示如果沒有他們的協助,船老闆就算有夥計也造不出船。鹽商也是一樣,現在他們想節省人力用曬鹽法,他們需要木盤,將來若是想恢復火井煎鹽(天然氣)也同樣需要木材行和鐵器行的產品。這些人強調,鄧名對四川木材、鐵器生產的關心並不在鹽業、船業之下,更多次親切慰問過各個商行,指示他們一定要儘快拿出更多的發明、申請更多的專利。 

  眾人在知府衙門裡大叫大嚷了半天,全力揮舞著鄧名的各種指示,如同揮舞著寶劍一般,向競爭對手身上(包括袁知府)用力刺去,最後袁象不得不承認場面完全失控,什麼協議也休想達成——除了一個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袁象決定縮短敘州同秀才的考察時間。只要山西人肯留在敘州工作而不是去成都,那就可以由東家作保,預繳一些稅金,在半年內獲得同秀才的身份,從而享有一切功名特權——這毫疑問是對政策的公開違背和擅自修改。但剛才高喊鄧名指示,把嗓子都喊啞了的一群商行老闆,此時卻表示了對袁象知府英明決策的條件贊同,還有人表示應該把考察期縮短為三個月,如果東家肯多交保金甚至可以進一步縮短。總之,任何能說服山西人留在敘州的政策都是好政策,哪怕是公開和鄧名指示對著乾的政策也英明得不得了。 

  幸好袁象還記得他的官職是鄧名給的,不能讓長江提督下不來台,所以頂住了壓力,仍堅持考察期不得短於半年。 

  上午沒有吵出結果,中午大家顧不得吃飯繼續吵。經過短暫的修正後,袁知府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同秀才士人的挑戰,就再次堅定起來,表示論如何也要保證農業生產。最後見到法以理服人,袁象就表示,既然諸位老闆都有過在川軍中的軍旅生涯,那就乾脆以武人的榮譽來解決糾紛——簡而言之就是單挑。 

  劉知府享有打遍成都敵手的美名,老闆們都知道劉晉戈總是能靠這招達到目的,眼前的袁知府雖然沒動過手,但大家早聽說他是將門子弟,曾是鄧名近衛隊中的一員,別說單挑,這幫輔兵出身的商行老闆二打一都沒有勝算;消息靈通的人甚至知道袁象曾經和周開荒在鄧名眼前演武過,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的周少校都只能和袁知府打個平手,那老闆們上去顯然是白給。 

  單挑就是白挨打,然後在政策上任人宰割,商行老闆們堅決不肯上當。鄧提督還有一個備用方案,那就是向提刑衙門申訴。不過大家知道提刑官都是袁知府的舊部,上午袁知府還拍著胸脯保證,修改同秀才觀察期的政策,一定能夠得到敘州提刑衙門的贊同。既然提刑官在袁知府指使下連鄧名的政策都敢改,那和袁知府本人打官司的下場可想而知。 

  於是老闆們紛紛主張用團體賽取代個人賽,本來有人想提議五人組規模群毆,但掂量一下袁知府強大的個人實力,這個方案肯定也是自取其辱;十人組似乎還是沒有什麼把握,百人組武鬥看起來比較公平,不過這估計真能打死人。 

  而袁象堅決反對多人賽,腦袋一擺大發官威,要不就按他說的辦,要不就上來單挑——那還是按他說的辦。 

  把眾位老闆從困境解救出來的是鄧名新送來的一個命令。信中稱,由於戰局完全出乎意料,所以要敘州緊急動員,徵召更多的士兵和民夫到前線助戰。 

  袁象捏著這封命令沉吟了一下,緩和了口氣,和在場的老闆們商議起來:「提督要更多的援兵,其中對我們敘州的要求並不高,因為本來我們敘州的人丁就沒法和都府比,所以提督只要我們敘州設法動員一兩千人就可以了,而要都府出動兩、三萬人。若是如此的話,後面再來的俘虜勢必都要被成都要去,我們再截流的話都府肯定會抗議,而提督也不會不管。」 

  「還會有多少俘虜?」一個老闆問道。 

  「可能還會有七、八萬吧。」袁象簡要介紹了一下軍情。 

  「七、八萬!」 

  老闆們頓時眼都紅了。敘州現在只有不到三萬人口,就算把前一批的一萬多戰俘都留下來,也就是增加三分之一的勞工。 

  這麼多戰俘都歸敘州所有不太現實,就算袁象和商行老闆們肯冒險,鄧名也絕對不會同意戰俘人口在敘州佔有絕對優勢,敘州只能希望再留下二萬戰俘。若是想達到這個目的,那敘州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來。沒用多長時間,包括鹽商在內的全體與會者就一致同意大規模減產,敘州全面動員支援朝廷剿匪,出動一萬五千士兵和民夫支援前線。 

  大家都同意按照動員比例來分配戰利品,如果食鹽產業能夠提供五千士兵和民夫,那事後就應該將三分之一的戰俘劃撥給食鹽產業。而袁象則要求採用抽稅制來滿足農業需要,他表示論哪個行業,他都要抽百分之五十的稅,也就是說如果鹽業分到了五千俘虜,那有兩千五百就得成為屯墾的自耕農。 

  這個稅率又引發了新一輪瘋狂的爭吵,而袁象發覺此刻他法靠單挑來威脅諸位老闆了,因為沒有老闆們的配合,他法完成這樣高強度的動員。靠武力強行通過稅率的話,心懷不滿的老闆們肯定不會配合動員;而老闆們雖然不願意納稅,但也清楚如果沒有知府衙門協助,那最後大家誰也別想拿到好處——他們不但需要袁知府篡改鄧名的政策,需要知府衙門出面拉攏俘虜頭目,還需要知府衙門出面頂住成都的壓力。 

  稅率最終定為三成,適用於已經送抵敘州的那一萬二千戰俘。協議達成時已經臨近黃昏,而袁知府和老闆們已經全都精疲力竭。雖然身心俱疲,但老闆們都表示他們用不著休息,立刻就去安排全部的掌柜從事戰爭動員,一定要儘快向前線輸送兵力。鄧提督一向賞罰分明,敘州這樣賣力,他不可能拒絕敘州對戰利品的要求。[ 

  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成都的抗議,老闆們擔心袁象扛不住他鐵哥們的壓力,讓大家白辛苦一場。 

  袁象不得不當眾表示:「如果劉知府一定要我們交還戰俘,本官會和他決一雌雄!」 

  「啊。」雖然袁象的表態很令人安心,但劉晉戈打遍成都敵手的名氣還是讓大家有些擔憂。 

  面對此種疑慮,袁知府傲然一笑,全身上下散發著強大的自信:「那是因為本官從來沒有出手過。」 

  一整天的爭吵和討價還價,秦修采始終冷眼旁觀。丁口在敘州還是在成都納稅,秦局長感覺對他來說似乎也沒有太大的不同。會議結束返回驛站時,幕僚們開始議論紛紛,他們都覺得袁象和劉晉戈的關係那麼好,似乎不太可能為了商行老闆而撕破臉。 

  「事關上萬勞力,就算不撕破臉單挑,大吵一架估計是免不了的,這可都是稅源和兵源啊。」秦修采笑呵呵地說道。 

  「劉知府和袁知府可是刎頸之交啊。」一個幕僚忍不住說道。 

  「呵呵,陳余和張耳也是刎頸之交。」秦修采又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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