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第263章 姐妹相見
桑十四沉默地坐著。未婚妻心思太過單純,哭得直打嗝。他冷眼旁觀,牛五娘露在面紗外的眼睛連點淚意都無。
中間來了個侍女,附耳說了幾句,牛五娘看了桑十四一眼就起了身。她吩咐僕婦打水給牛七娘洗臉,讓她靜一靜。道是後院有事要處理,帶著侍女離開了。
廳堂門口站著僕婦,裡面就只有桑十四和牛七娘二人。桑十四這時才勸著七娘收了淚。
隔了盞茶工夫,牛五娘回來,那雙眼睛卻是帶著笑的。對牛七娘說話也和悅了幾分:「七娘,且看看這趙家新宅。回去也好說與母親聽,讓她安心。」
牛七娘見她心裡還惦記著母親,忙不迭地點頭。與桑十四一共隨了她出門,沿著宅院緩行。
「姐姐,母親病中仍牽挂著你。你……能隨七娘回長安嗎?」
嫁雞隨雞。趙修緣領了南詔官職,也沒有休棄牛七娘。牛五娘也不求她能離開南詔,隨自己返家。如今南詔求和,兩國休戰交好。牛五娘要跟著趙修緣在南詔,也可以回長安省親。牛七娘便動了心思。心想哪怕讓母親親眼見著七娘,解了思女之苦,病就會好起來了。
牛五娘沉默了一會,悠悠說道:「長安我是回不去了。諾,過了這月洞門,便是趙家新建的織坊。只是初建。將來的規模會超過益州府。」
牛七娘胡亂地點著頭,仍難過不己。
牛五娘轉頭看向桑十四道:「楊三郎可還惦記著季英英?」
猝不提防被她問起楊靜淵。桑十四心裡一驚,清秀的臉湧出和熙的笑容:「五娘有季二娘的下落?」
牛五娘的腳已經邁進了後院織坊的門檻。見趙大郎夫婦站在門口,兩口子都是一臉緊張,不覺譏道:「一路南下,也沒見堂兄堂嫂怕丟了性命。如今安定下來,可就捨不得死了。」
南下時忐忑不安,活在恐懼之中。當時想死也就死了。在南詔安定下來,重得了宅院織坊。趙大郎夫婦又想著在哪裡不是活著,生怕織不出浣花錦,國主怪罪。又趕了一家人去那些織坊當奴隸。牛五娘先前仗著身邊侍女武藝好,去找了季英英的晦氣。見季英英無恙,才鬆了口氣。牛五娘又領人進了織坊。趙大郎夫婦心裡難免不安。
「國主令季英英染色配絲,以便趙家能織出浣花錦。我還指望趙家過日子,不會壞了織錦的大事。」
牛五娘扔下這話,趙大郎夫婦沉默地沒再阻攔。任由她帶著驚愕交加的妹妹和桑十四繼續前行。
「姐姐,季二娘在趙家織坊?她怎麼會在這裡?」牛五娘脫口問道。
桑十四生怕她說漏了嘴,趕緊打斷了她:「五娘領我們進織坊,可是想讓我們見見季二娘?」
「你不是楊三郎的好友嗎?既然知道季英英在這裡,不讓你見她倒顯得我小氣。」牛五娘冷笑道,「季英英今天被宮裡的人送來趙家。你二人便到了太和城尋我。倒真是巧呢。」
桑十四一驚,鎮定地說道:「可不是巧了。」
走到關押季英英的房外。牛五娘扯了七娘在院中石桌坐了,下巴揚了揚:「你自去吧。我們姐妹在這裡說說話。」
桑十四卻不願意讓七娘落單,怕她被牛五娘套了話去,賠著笑臉道:「縱是好友之妻,孤單寡女同處一室也不方便。七娘也與季二娘有故,便和我一起吧。」
牛五娘不置可否,也沒阻攔。見桑十四拉著妹妹等婆子開鎖進了屋,自顧自地地在院中坐了。
門再一次被推開。季英英見來的不是趙修緣,就笑著福了福招呼了起來:「七娘,桑郎君。聽趙副使夫人道你二人千里來尋親。能在南詔見著,我好生歡喜。」
「季二娘!你怎麼會來了這裡?我和十四哥明明看到……」牛五娘一把抓住她的手,連珠炮似的問題脫口而出。季英英狠狠地掐了她一把,讓牛七娘及時住了嘴。她掌心裡的信已塞進了七娘手中。
季英英退後了兩步嘆道:「是來趙家的路上瞧著我進宮是吧?國主召見,令我織出楊家新研製的浣花錦。就送了我來趙家織坊。」
如果她是晟豐澤的人。晟豐澤絕對不會讓她來趙家織坊。這中間三郎怕是有什麼誤會了。桑十四見季英英掐斷了七娘的話,又當自己的面塞了東西給五娘,心知有異。
「趙副使夫人讓你二人見我,其實是想請兩位給我家三郎帶個信。有人盼著見他呢。他遲來一天,我就被折磨一天。他若不來,我就活不了啦。我沒說錯吧?」最後一句話,季英英提高了聲量,扭頭沖窗外喊著。
牛七娘一臉茫然。桑十四機靈地反應過來:「不論如何,既然見著了你,我自然會告知三郎知曉。」
外面響起牛五娘咯咯地笑聲:「既然見了,便這麼著吧。我若不想下手,我那夫君也等不及了呢。」
知道隔牆有耳,桑十四低聲對季英英說道:「你且保重。」他拉著沒反應過來的牛七娘就離開了屋子。
季英英沒有說話。她能做的都做了。能否從趙家逃脫,就是命了。所幸牛五娘並不知曉楊靜淵已經到了南詔,且和自己見過面了。
牛七娘也不傻,出了房門,看著姐姐流露出來的得意,已經明白了大半。她忍不住哭叫起來:「姐姐,時至今日,你仍不悔么?從前在益州府你就恨著楊三郎,如今你還要拿季二娘去要挾他。你已經嫁人了呀!爹為了你,為了你……」
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為了我?早知為了我連性命都不顧得,當初為何疏忽了病著我?讓我撓破了臉皮,這般生不如死?!」牛五娘高聲叫了起來,激動得面紗簌簌顫抖,「爹是三品都督呀。連個商人都敢拒婚打他的臉,怎沒見他把楊家治了罪?爹娘愛我如珠如寶,怎沒能在我發瘋前幫我出了這口氣?」
牛七娘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先前楊靜淵說五娘若不悔改,他不會留情。牛七娘還私下打定主意,怎麼樣都要保護姐姐。
見她不說話,牛五娘憤恨地說道:「你嬌養長大,自幼就與桑十四定下親事。你的未婚夫肯陪你千里跋涉。你可知我嫁的趙二郎是什麼人?他連畜生都不如!憑什麼我要過得這般凄慘?爹為了我戰死?娘為了我病重?他們可曾想過我的終身?如果不是我提出嫁進趙家。過了二十,爹娘就要將我送到庵里當姑子去了。」
「不是這樣的!」牛七娘叫了起來,拉著牛五娘的手求道,「姐姐,你別說了。爹娘是真心疼著你……」
牛五娘一把甩開她的手,冷冷說道:「你二人趕緊走吧!趁我還念著幾分血脈親情,別再來礙我的眼了!」
桑十四求之不得,拉著牛七娘轉身就走。牛七娘還想再說,桑十四一拉之下紋絲不動。他氣得狠狠瞪著牛七娘道:「你聽我話不聽?」
牛七娘身體便軟了,乖乖被他拉著離開,還不舍地望向姐姐:「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出得織坊,桑十四惡聲惡氣地說道:「你那個姐姐已經瘋了!你再為她說好話,我便休了你!」
牛七娘號陶大哭,卻不敢再多說一句,乖巧地跟著他出了府。
兩人不知趕回府的趙修緣正站在迴廊角落望他們,叫來了小廝:「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