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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第213章 索錦

  益州城與邛州同在成都平原上。之間沒有天險可阻。一馬平川的二百里路程,南詔大軍最多兩天就能兵臨城下。


  秋日晴朗,平原上視線極佳,遠遠能眺望見西嶺雪山的秀美山峰。


  牛副都督巍然坐在馬上,耳邊迴響著牛五娘的話:「玉緣偷聽到南詔白王與趙二郎密談,欲犯益州城索取財帛。旁人不知,父親卻是清楚的。天寶年間南詔起兵,逼得姚州都督李宓戰敗投水自盡。南詔年年歲貢來朝。蟄伏多年,突然起兵,父親真以為西川軍力能阻擋?」


  入目一片青蒙蒙的士兵與望之不盡的帳篷,令人想起了蝗災來襲的情景。


  許給趙家的好處是,不犯趙家,盡收城中各家之錦。此消彼長,趙家就能一躍而成益州錦業的行首。


  牛五娘道:「趙家選擇了依附保存實力。父親血染疆場也無疑是螳臂擋車。戰敗了,朝廷也不會有封賞。枉送性命罷了。何必為了連軍餉都剋扣的節度使大人賣命?等到朝廷遣了大軍,父親再戴罪立功,豈不是更好?」


  這些話都不足以讓牛副都督動搖。他忌憚的是晟豐澤手裡那封該死的信!

  前方的士兵像水波一樣分開,露出一條道來。


  一輛朱漆華蓋馬車被數員將領簇擁著駛出了隊伍,到了陣前。晟豐澤斜倚在璀璨的錦枕上,穿著一身黑色織暗色團花的大袖錦衣。額前系著一根寬闊黑紅色鑲寶石華勝。散發著雍容優雅的氣度,瞧著就像大唐的某位世家公子出行踏秋。


  回想之前相陪伴時的晟豐澤,牛副都督心裡又是一嘆。同樣的面容,此時的晟豐澤再沒有當時的斯文書生氣。那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眸子,道盡了他的野心。


  「都督安好。故人相見,澤甚是歡喜。」晟豐澤微笑著打起了招呼。


  牛副都督心裡苦笑,臉色卻陰沉著,喝道:「南詔竟敢進犯大唐,就不怕被大唐滅國嗎?白王現在退兵,自縛請降,皇上尚許還能饒你性命!」


  色厲內茬,又不得不說。牛副都督憋屈的想死。


  「南詔一向和大唐交好,今年才遣了使臣去長安進貢,都督何出此言哪?」晟豐澤笑容一斂,滿臉驚色。


  他娘的!最恨這種像文臣一樣不要臉的說法!明明都快打到益州城下了,還打死不承認,還要找個起兵的理由。牛副都督心裡又一陣暗罵,嘴裡還不得不問道:「白王一路從南面打過來,難道是假的不成?」


  「都督誤會了!」晟豐澤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本王喜歡蜀中的織錦,想要大量採買。國主擔憂本王的安全,派了些人來保護本王。誰知道才進邊境,就被當地駐軍誤會,打了起來。本王一則要來買錦,二則也想親自去向節度使大人解釋一二。已經打起來了,本王膽小惜命,不得不多帶了點人來。」


  如果不是那封信在你手上捏著,老子一定提刀和你再打一架!牛副都督在肚子里不曉得罵了晟豐澤多少句,臉上還只能綳著:「意思是只要節度使大人不誤會王爺,再讓王爺買到中意的織錦,王爺就能心滿意足地回南詔了?」


  「對!」晟豐澤爽快地答道。


  牛副都督看了他一眼,轉過馬頭回了自方陣營。


  回頭一看,晟豐澤也悠然地坐著華蓋馬車回去了。


  「將此事稟告節度使大人。」牛副都督遣了名副將回城稟告。


  南詔帥帳之中,晟豐澤正與身邊兩名將領察看著鋪在案几上的地圖。


  「主子,蚩狂軍將來了。」赤虎上前稟道。


  「請。」


  說話間,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大步走了進來,敷衍地行了禮,怒氣沖沖地問道:「白王,為何要在這裡駐軍?益州城就在眼前,何不殺進城去?!」


  國主不想再等待,打算出兵擄掠搶佔地盤。始作俑者是權臣杜嶺。蚩狂是杜嶺的親信。他不過是掌著左軍的大軍將,卻有膽來置疑主帥。晟豐澤心裡暗嘆,淡然說道:「不尋個借口,南詔就成了不義之師。有了借口,搶了也是白搶。」


  蚩狂一呆。


  「大唐天子一怒,調幾十萬兵馬征南詔,打得過嗎?」不等他反應,晟豐澤又反問了一句。


  蚩狂出發前曾被杜嶺細細囑咐過,白王受大唐影響,當心他心存仁慈,壞了國主大計。他大聲說道:「如果西川節度使捏著鼻子認了,又讓王爺買走大量織錦呢?難不成我們就退兵啦?」


  難怪被唐人諷為南蠻子。晟豐澤懶得和他解釋,比出了三根手指:「最多在此駐紮三天,如何?」


  「好!三天後白王還要和唐人說來說去,某就領著本部人馬自去攻城!」蚩狂行了禮,哼了聲大步離開。


  赤虎眼神微眯:「主子……」


  「無妨。」晟豐澤搖了搖頭。


  第二天,西川節度使就遣使進了南詔大營。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守府的桑長史。一年前他還在為如何不被新太守猜忌發愁。如今太守得了節度使大人的令,出使南詔軍營的「好差事」就落到了他頭上。


  「節度使大人深明大義,澤感動不己。買了錦,澤馬上返回南詔。」


  聽到這句話,桑長史一顆心落了地:「不知王爺欲買多少織錦?」


  晟豐澤朝帳中一望,指著滿帳將領道:「我帶了這麼多人來搬織錦,總不能讓他們空手而回。好歹也能分個一尺半尺回家給老婆女兒。就三萬匹吧!」


  「多少?!」桑長史以為自己聽錯了。益州蜀錦年貢長安才一萬匹,全州府一年產錦不到一萬五千匹。南詔白王開口就要三萬匹?會把益州錦戶家的庫房都搬空了。


  「三萬!」晟豐澤不容置疑地說道。


  桑長史氣結,冷笑道:「三萬匹錦,王爺知道價值多少銀錢嗎?」


  晟豐澤朝旁邊伸出了手,赤虎拿出一隻皮袋放在了他手中。他惦了惦,扔在了案几上,笑容和煦:「本王出的價,長史大人看看夠不夠?」


  桑長史扯開繫繩口一瞧,滿滿一大袋各色寶石。


  他腦中響起出城時太守大人的私語:「南蠻子不懂得,狠狠殺價。幫那些錦戶省了船錢路費,高價賣出去,本官為政一方,也算為錦戶們做了件大好事。」


  說這話時,太守大人眉飛色舞,彷彿已經聽到了眾錦戶的齊聲頌揚。


  興許是他誤會白王了,桑長史故作矜持:「寸金寸錦。這一袋寶石倒也能換一匹上等織錦。」


  「哈哈!」晟豐澤實在沒忍住,拍著案幾大笑出聲。


  帳中眾將跟著大笑起來。其中一人站起了身,大聲說道:「大人聽好了!這些是我家殿下買下三萬匹織錦的錢!」


  一袋寶石,就想買三萬匹錦?「白王殿下在捉弄下官吧?!用這袋寶石買三萬匹錦,痴人說夢!」桑長史臉色驀然變青,心道節度使大人太守大人真是太天真了,這幫南詔人擺明了就是來搶的。


  晟豐澤笑聲一頓,眼裡露出一股凌厲之意,一字一句地說道:「大人說本王是痴人說夢。那好啊,本王就親自帶著這袋寶石去益州城,看看能不能買到三萬匹錦。」


  他這是威脅!不拿錦給他,他就帶兵進城!桑長史臉色一白,好一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本官會把王爺的意思如實稟告節度使和太守大人。告辭!」


  他帶著隨從的屬官離開大帳,身後又傳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本軍將沒耐性,最多再等兩天!」


  桑長史腳下一個趔趄,被黃主薄眼疾手快扶穩,才沒有摔倒在地。他哆嗦著說道:「走,回城。益州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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