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十)
寧則然有點生氣。
安娜到底是經驗豐富的秘書, 做事主動, 早幾天就已經匯報過了, 今天是言菡考試結束的日子, 而且, 學校會組織活動, 她建議寧則然可以放下身段, 參與到言菡喜歡的活動中去,和言菡周圍的朋友打成一片,這樣比較容易贏得女孩子的好感。
前兩天的铩羽而歸, 寧則然認真總結了一遍,怪隻怪當時曹一杉的出現太出乎意料,以至於他和言菡一見麵就帶著幾分煞氣, 把他的小白兔嚇壞了。
而且這麽多天沒見了, 他對小白兔的渴望一直堆積著,有了那麽一點欲念, 想要愛撫親吻, 這是太自然不過的事情……好吧, 的確有點唐突了, 可誰讓他的小白兔這麽可口, 讓他朝思暮想呢?
安娜的建議可行性比較強,寧則然愉快地接受了, 為了避免出什麽差錯,他把正在閉關修煉的莊西行拽出來了。莊西行和他不一樣, 有著豐富的和女□□往的經驗, 又能說會道,和言菡關係也不錯,萬一出現什麽尷尬的場麵,也能救個場。
不過,他拉不下臉告訴莊西行和言菡已經分手,隻是含糊著說兩個人出現了一點小問題,正在吵架。
沒想到,一進這舞會的場館,就看見言菡和一群人一起站在舞池中央,還和對麵那個四眼白麵書生巧笑嫣然,一副聊得開心的模樣。
他大步朝著言菡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插入了外圈男生的隊伍,對著那個四眼書生道:“讓一讓。”
眼鏡男生有點發急:“你這人怎麽回事?我先站好的,而且你是雙號的,還沒輪到你呢。”
寧則然低頭一看,黑色的貼紙上數字是六。
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把寧則然胸口的數字扯了下來,“啪”的一聲貼上了個九,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啊,大家都借過讓一讓,來晚了來晚了,哎呦這位帥哥你和這位美女跳,你們倆比較搭……”
眼鏡男生哎哎叫了兩聲,心有不甘地被莊西行半拖半拽地往旁邊拉過去了一個位置,隊伍被寧則然這樣一插,騷動了片刻,幸好,底下又上來了幾個同學,很快就又湊齊了配對。
言菡有點心慌:“你……怎麽來了?”
“現在的大學生都挺不務正業的,”寧則然皺著眉頭環視四周,“不好好學習盡搞些歪門邪道。”
言菡有些無語,這集體舞遠古的歐洲宮廷就有了,怎麽和現在的大學生扯上了關係?看看寧則然的胸背挺得筆直,表情嚴肅,和旁邊這麽多同學輕鬆嬉笑的神情格格不入,言菡有些擔心,小聲道:“你不會喜歡這個集體舞的,要不還是先去旁邊歇……”
“誰說我不會?”寧則然傲然道,“我的社交舞可是經過專門的培訓的。”
還沒等言菡再說話,小熊舞的前奏響了起來。
寧則然的臉色有點僵:這是什麽交際舞?不是倫巴,也不是探戈,這麽歡快俏皮的,簡直就是兒童舞曲。
言菡隻好拉住了他的手,示意道:“左左左,右右右……”
纖手柔弱無骨,指尖綿軟地握著寧則然的手掌,因為跳動而微微摩挲,觸手之處,滑若凝脂。
寧則然的心神一蕩,不自禁地抬起手指在言菡掌心輕輕撓了兩下,低聲道:“小菡,等會兒跳完舞我們出去……”
言菡拉著他轉了一圈,“啪啪啪”旁邊傳來了擊掌聲,打斷了他的邀約。
言菡往左邊錯了一步,而男生們往右邊錯了一步,寧則然和另外一個穿著藍色短裙的女孩麵對了麵,而言菡和剛才的眼鏡男生重新站在了一起。
寧則然愕然,剛想跟過去,言菡已經和眼鏡男生手拉著手開始跳舞了。
死死地盯著言菡的手,寧則然的胸口仿佛有火在燃燒。
剛才還和他牽在一起的手,此刻被別的男人握著,言菡居然看上去沒有半點不適應,輕言細語地和眼鏡男生說著話。
“真的很簡單,一學就會。”
“會了就好。”
“不過,就算是這麽簡單的舞,你跳起來也很好看。”
“謝謝。”
……
對麵的女生“喂喂”叫了他兩下,見他沒反應,毫不客氣地罵他:“你神經病啊。”
寧則然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女生噤聲了,緊接著,他的身體被撞了一下,眼鏡男生過來了,又交換了一個舞伴。
這一來一去,言菡和不同的男生握著手,在音樂中身影翩翩,離他越來越遠。
莊西行跑上來救場,一疊聲地向對麵的舞伴道歉,寧則然扭頭就走,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一圈跳下來,很快就又回到了原位,莊西行終於偷空可以和言菡說話了,一邊跳一邊納悶地問:“你膽子變大了啊,居然還敢當著他的麵跳什麽集體舞。”
言菡咬著唇,臉色蒼白。
“你們倆怎麽了?”莊西行看了看她,笑嘻嘻地慫恿,“不過我覺得挺好,則然這些臭毛病,是得治治。”
音樂聲停了,掌聲、歡笑聲響了起來,跳舞的舞伴互相鞠躬致意,各自下場,場內的氣氛輕鬆而活躍。
唯有言菡情緒低落,一路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莊西行跟在她身旁,朝著門口張望了兩眼,沒瞧見寧則然的身影,暗中把寧則然罵了一頓,不過麵上隻好替他打圓場:“他可能去外麵透氣了,等會馬上就會過來的。”
餘歡過來了,一臉興奮地說:“哎哎哎,接下來是雙號了,薇薇你準備好啊,莊西行說不定就在上麵等你呢。”
莊西行一聽自己的名字,狐疑地朝著她看了過去。
言菡也愣了一下,再仔細一看,莊西行戴著鴨舌帽和墨鏡,胡子拉渣一大把,誰也看不出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莊大導演加影帝。
張薇窘得臉都紅了,捶了餘歡一拳:“討厭,被人家聽到了笑掉大牙了。”
“能被誰聽到啊?莊西行還能跑這裏來參加舞會?”餘歡大咧咧地道,“他們明星不就是咱們用來意淫的?拿個娃娃貼上莊西行的臉,咱們□□他都沒事。”
言菡跳得熱了,拿著一瓶礦泉水正要喝,“噗”的一聲一口噴了出來,捂著嘴巴連連咳嗽。
莊西行的臉都綠了,仔細看了餘歡兩眼,陰測測地道:“原來小妹妹你有這愛好,真是刮目相看。”
“客氣客氣,”餘歡見他和言菡一起回來的,以為是言菡新交的舞伴,樂嗬嗬地道,“我說少年,你打扮成這樣幹什麽?沒成年瞞著爸媽出來的?”
言菡生怕莊西行控製不住出了什麽流血事件,連忙把餘歡和張薇一起推了出去:“別聊天了,快點,該你們上去暖場了。”
餘歡和張薇摟肩搭背地走了,莊西行盯著餘歡的背影,好像要把它盯出個洞來:“我記起她來了,她就是你那個沒什麽靈氣的朋友,還打電話來罵過我,拐彎抹角的,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別這樣嘛,”言菡軟軟地懇求,“她簽了個小經紀公司,以後還要靠你多多提拔呢。”
“嗬嗬,”莊西行假笑了一聲,“妄圖□□我的人目前就她一個,我當然要把她當寶貝。”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言菡連忙替好友說話,“也不求你當寶貝,稍微提攜一下就好了,她很努力的。”
莊西行懶洋洋地道:“小菡,演戲這玩意兒,有時候是要天分的,光靠努力沒有用,你看我,努力嗎?也就那樣吧,還不是樣樣手到拈來;你看那些個爆紅的小鮮肉,作品拍了一部又一部,夠努力了吧?錢是撈了不少,可讓人記得住的有什麽?”
真是和寧則然一夥兒,這副自戀自負的模樣真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一想到寧則然,言菡心裏別別漏跳了兩拍,忍不住朝四周看去,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舞池中間再次熱鬧了起來,這次跳的是十三步了,比小熊舞稍難了一些,有好幾個沒有節奏感的踩了腳撞了,被點名叫了出來,繼續下一個懲罰遊戲——嘴巴手臂屁股,三人一組,吹氣球,運氣球,然後由最後一個人一屁股把氣球坐爆了。
餘歡要來拉言菡做遊戲,言菡躲在了莊西行身後連連搖頭,她哪裏敢去坐爆氣球啊,她連吹氣球都怕,生怕聽到吹爆的爆炸聲。
莊西行偷偷給寧則然發微信。
莊西行:大哥,你在哪呢?
莊西行:好多人都在覬覦你媳婦呢,我護著她。
莊西行:你再不來,被別人騙走了我可不管了。
寧則然根本沒走遠。他在場館外的香樟樹下呆了一會兒,抽了一根煙。
被那紮眼的場景刺激得有點煩躁的心在尼古丁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了下來。
剛才那一刻,他忽然一下明白了過來,言菡這是真的鐵了心要和他分開了。
再也不用在意他的潔癖,也不用顧慮他的臉色,言菡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也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幾乎在同時清醒,他沒法守諾放開言菡,這個女人是他的,隻能是他的,必須是他的。
或許他們倆有最糟糕的開始,金錢將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罩上了一層無法抹去的陰影,但是,一定不可能會是遺憾的結尾,他不允許。
他有著鷹鷲一樣銳利的嗅覺,有著猛獸一般迅捷的力量,有著毒蛇一般無盡的耐心,任何商業難題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他相信,他也能破解感情這個難題。
手機震動了兩下,寧則然拿起來瞟了兩眼,重新回到了場館大門口。
遊戲已經結束了,歡鬧聲告一段落,此時裏麵剛剛響起纏綿的情歌,自由邀舞的環節開始了,中央的舞池中陸續有一對一對的男女翩翩起舞。
他四下看了看,言菡坐在南邊的牆邊,莊西行正陪著她,兩個人說說笑笑的。
寧則然胸口有些發悶,看上去,他的小白兔和莊西行相處得很好,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輕鬆自在多了。
有兩個男生從他麵前走過,沒一會兒在言菡麵前停住了,其中一個高個子的朝著言菡伸出了手去,彬彬有禮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寧則然盯著那隻手看了片刻,忽然一下明白了過來,這男的難道是在邀請言菡跳舞嗎?
這麽大的體育館,這麽多女生,這些男生們為什麽一個個都往言菡身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