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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上山第二天,起床就覺得冷,但是走到外面一看,滿天滿地的玉樹瓊枝,一夜西北風,降此老天的造化。早餐過後,陽光從雲層中撒出,霧凇似乎都成了無價的珠寶,閃爍著五彩的晶光。大自然每每叫人感嘆,感嘆得五體投地。明知山有夾,偏向夾山行,呵呵,還是因為陳星的幫助,才能拍到那麼多美麗的霧凇。雖然天冷了那麼多,陽光下的西北風如刀子一般,但是陳星還是只穿那麼少,說什麼也不要我貢獻出來的披肩,這就是血氣方剛吧?男女有別,可見一斑。大家都在水晶宮一般的天地中玩瘋了,很晚才吃的中飯,陳星直接把我送到大劇院。我注意到梅欣可非常仔細地打量了陳星半天,她當陳星是我什麼人了吧?我的一身裝扮與周圍其他人格格不入,爵士樂啊,可惜我中途累得打盹,讓梅欣可曖昧地取笑了幾句。隨便,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元旦后便隨老闆周建成出差,當然周建成不可能只走劉局一家,一路要捎上幾乎所有客戶,時間安排得很緊湊,除了於揚外,他還帶了個業務員做跟班,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是避嫌,因為周建成以前都是一個人走的。因此於揚對周建成心生好感,覺得他這一著走得大方。


  上飛機后,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那個業務員一個人遠遠地坐在後面,據他自己笑嘻嘻的解說,是因為他喜歡打遊戲,而周建成最討厭別人沒事打遊戲。於揚便知,周建成有話要說。


  果然,安頓好隨身行李,大家才坐穩不久,周建成便狀似隨意地道:「曹總來了后,公司氣氛活躍不少啊。」


  於揚心想,果然來了,看來話題是與曹玉笙有關的,且聽他如何開展,便將計就計,也不退避,也不緊跟,也是隨意地道:「是挺好玩的,大家都相處得不錯,不過我來公司晚,也不是很清楚。」


  周建成笑道:「對,你還是曹總來了后機構改革才來的,說起來還晚了兩個月吧。不過時時看你們聚餐喝酒,熱熱鬧鬧。我這個年紀一把的人偶爾看著也是很羨慕的。都是市裡辦公室的一幫人吧。」


  於揚心想,吃味了吧,哪是羨慕啊,恐怕更多的是擔心。也作若無其事地撇清自己:「我來得晚,所以和大家也沒什麼交集,再說生性不喜熱鬧,所以沒參加過聚餐,不很清楚是誰。我只有有次加班太晚,曹總單獨請了我吃頓飯,面對上司似乎吃得不來勁。」何必順得哥情失嫂意,周建成愛怎麼說,自己要是順著說了什麼,他往後就可以拿這些話去對別人說,看,曹玉笙的秘書都如此這般地說話,她於揚有得苦頭可以吃了,何必自找罪受。


  周建成顯然不願意再捉迷藏,直接道:「小於,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公司里誰是唯一,誰是最終的決定人。自從曹總接手后,公司確實煥然一新,銷售節節上升,但是利潤並不見增長,利潤率更是比以前大幅下降。我想知道原因,但是從賬面上,即使財務部經理都看不出什麼,所有的發票也開得中規中矩,應收款比率也是不高,問題會出在哪裡?是不是有什麼障住我的眼睛了?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於揚心想:咦,你可終於看出問題了,不過從這個途徑看到問題,說明周建成還是有很不錯的經營頭腦的。既然周建成已經意識到有問題,而且沖她這個不是圈子裡的人攤牌,說明周建成已經開始行動了,對了,他說的要於揚認清誰是公司的米飯班主,基本上可以說是威脅了:你進不進我的圈子?不進則退。叫你於揚知道了那麼多后還能給你在公司里待著嗎?周建成可不比曹玉笙,他動起手來是不會有曹玉笙那麼多的顧慮的。既然如此,那就順水推舟吧。於揚想了想,道:「我沒看出什麼來,因為經手的報表都是曹總與周總各自一份,沒有不同的。再說曹總可能看我不是很貼心吧,最近一直在動員我離開總經理秘書這個職位,最近的一次是叫我抓住這次出差時機轉行做採購。基本上,我進不了曹總的核心。」


  周建成聽了不語,想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那麼你看曹玉笙想要誰接手你的位置?」


  於揚裝了一回傻:「不會是小蔡吧?他們經常一起聚餐的。」


  周建成側了下身,很刻意地看了於揚一眼,才道:「小蔡?曹玉笙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他已經動手了。」


  於揚被周建成那一眼看得心裡毛毛的,知道周建成看出她在裝傻,這一眼裡含有警告的味道。不由想,他做到今天這種地步,怎麼說做人手段也是不一般的,和他打迷糊眼可不成,他都有數著呢,不如有話直說了反而更容易溝通一點。但是要把自己掌握的東西和盤托出給他嗎?這可是和自己設想的時機不符啊,還是先施哥緩兵之計吧,一切都待見了劉局后再作定奪吧。便一臉遲疑卻又不失誠懇地道:「周總,這個很突然,我一時轉不過彎來。但是有一點我可以明確,你叫我怎麼做,我就會怎麼做的。」周建成怎麼說,什麼時候說,都無所謂,但等她照著做,說什麼也要等到見過劉局,回到公司后的,所以不妨大方表態。


  周建成點點頭,坐直了身子,道:「回去你還是坐秘書這個位置吧,事成后我提拔你。」


  於揚在心裡「嗤」了一聲,空頭支票。那時候有的是他的老臣子需要按功論賞,哪裡輪得到她?而且她這麼聽命獲取曹玉笙的相關證據,周建成能不忌憚她或許有天把這手段用到他周建成頭上去嗎?千方百計請她走人才是最大的可能。


  走出機場,於揚赫然看見吳總迎候在外面,一邊與周建成握手寒暄,一邊賊忒兮兮地瞟著於揚,叫於揚心頭生出一股涼意:羊入虎口了。周建成事前應該知道吳總來接的吧,無論如何,他也應該和於揚說一聲,叫她有個心理準備,讓她現在她也不至於如此失措。罷,既來之則安之,不行不會自己走人嗎?

  吳總拍著業務員的肩膀說了兩句后,便一個轉身,沖著於揚大聲道:「嚯,大美人來啦,看得起我老吳,今天老吳給你開車當司機。」


  於揚索性別轉臉去,「哼」了一聲,道:「欺負上門來的女客,不算好漢。」


  吳總這下倒是難以下手,要是於揚驚惶失措地躲開的話,那他才會有貓捉老鼠的快意呢,而且還可以繼續玩下去,現在給搗了興緻,再玩就落下欺負女客的口實了,再怎麼說,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趁酒勁耍耍酒瘋可以,否則還是要顧著悠悠人口的。


  上了車,因為是吳總開車,周建成出於禮貌,自然是坐在那個死亡位置。吳總一發動就問:「住市裡還是住我們縣裡去?」


  周建成想都沒想,就道:「住你們那裡去吧,都在那兒的,進進出出也方便一點。」


  吳總道:「也好,省得我晚上和你喝完酒回不了家,媳婦打上門來找你。別的沒事,碰到大美人我就說不清嘍。」


  於揚閉著眼睛當沒聽見,這種人恨不得女孩子受不了激還嘴過去,這下他一來一往有得可以發揮了。不理他,他也就沒趣了。要是與吳總有什麼利害關係的話,還願意動一下腦筋怎麼應付他,現在什麼都和自己無關,自己也已經做好下手準備,還與他客氣什麼,不行的話,高跟鞋伺候。


  「我已經和劉局說了今天到,要不現在和她約一下一起吃晚飯?」


  「好吧,我打他電話。」吳總紅綠燈的地方撥了號,「大姐,我奉命把周總接來了,怎麼樣?晚上一起吃飯?對,他們住縣招待所。」不知道劉局在那裡說了什麼,吳總又道:「行,大姐,那聽您的,我等下把房號發給您。行,行,沒問題,一句話,我會安排好。再見。」


  於揚聽那口氣,似乎與劉局會面無望,果然聽得吳總道:「周總,大姐今天晚上要和市裡的領導吃飯,她說飯後立刻會趕過來,那種應酬飯不會吃很久,我們哥兒自己吃。」


  周建成聽了問了一句:「聽說劉局最近有麻煩?」


  吳總倒也沒有隱瞞,道:「連你那麼遠都知道了。是啊,改制時候留下的一點尾巴沒清乾淨,現在離開機關久了,關係都淡了,誰還認得你劉局啊,再要清尾巴就是公事公辦了。」


  周建成道:「什麼尾巴?不會是產權吧?」


  吳總道:「就是產權。現在搞得她銀行貸款都給卡住了,急得團團轉。不過具體也不很清楚,因為劉局這人好強,要面子,這種事不肯和我們這些小弟說。」


  於揚一聽,心裡有點涼。興興頭頭地趕來,卻碰到希望有了陰影。但是人都已經來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繼續在後面悶聲不響聽著,一邊卻又想,沒想到機場到市區,市區到縣城,這條路不短,難為於士傑那麼大老遠不厭其煩過來,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感激。


  周建成道:「他們現在每天生產還全負荷嗎?一天開幾班?」


  吳總道:「你這話是問到點上了。流動資金給卡住了,你說她怎麼維持生產?也就拿多少貨款做多少貨吧。我現在進貨都是看著,她那兒有什麼正是我要的,就拿了錢去啦,否則……」


  於揚太知道吳總沒說出來的話,否則貨款進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天哪,難道劉局這麼多年做下來,還沒有充足的自有流動資金嗎?如果真如吳總所說,周建成來前打入的那筆貨款不是有麻煩了嗎?周建成如何且不管他,劉局要是這麼不死不活,她於揚不就真的沒指望了嗎?可憐她近半年的策劃就要落空了嗎?

  果然周建成變了聲音,緊張地對吳總道:「劉局流動資金那麼緊張嗎?我原先替她算算,她每年即使只做來料加工,積累下來的資金也夠她很活泛了,怎麼可能會那麼緊張?連生產都維持不上?」


  吳總搖搖頭:「這點我也想不通,你說她錢都到哪兒去了?她最近又沒買房子養小白臉的,自己也穿著簡單得很,沒地方大筆花銷啊。你說這怎麼會斷頓了呢?」


  再座誰都不知道吳總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按說他一直活躍在劉局身邊,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但是於揚與業務員兩人是沒資格插嘴的,周建成則是在此時選擇沉默,估計他也不想知道劉局究竟是什麼原因沒有流動資金,他現在最想的是見到劉局,詢問自己打過來資金著落的問題,於揚現在都有懷疑,會不會是劉局無法面對周建成的詢問,所以今晚才不露面的?於揚想到老闆心情不好的情況下,吳總如果再有出格的事情,他必然會漠視不管,所以後面只有自己小心了。


  一時車上人人都是一聲不響,一言不發,各自都在盤算著自己的心事。怎麼走下一步,這是橫亘在眾人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於揚想,周建成此刻最大的心愿大概是見到劉局吧,但是今晚劉局不出面,明天她要是也不來單位上班,那可怎麼辦?後天的活動可是已經安排好的,最遲後天一大早就得離開,不知道周建成現在怎麼想的,要是明天見不到劉局,他會怎麼辦?

  吃飯桌上,想到下落不明的貨款,周建成鬱鬱寡歡,所以吳總也不敢挑什麼花樣,各自喝了幾杯悶酒,吳總還要找周建成去唱歌,但是周建成一句「倦了」,各自走開。於揚倒是放下一顆心。


  想到明天要去劉局的公司,她送劉局盆花的事就會被周建成知道,不如現在提早趁這機會說了。進屋后就撥了個電話給周建成,不想是業務員接的,便隨便拉扯幾句,放下,隨即撥打劉局的手機,但是只聽見忙音,過一會兒接通了,卻又不接,知道自動斷掉。於揚心裡更是坐實了剛才的想法,劉局真的處問題了。現在她的心情也沒比周建成糟,本來以為這是根救命稻草,沒想到稻草自己也是沉了下去,於揚擱下電話,忍不住發獃。


  但沒發獃多久,周建成的電話就進來,「小於,你怎麼總是忙音。」聲音里已經夾了風雷。


  於揚實話實說:「我打劉局手機,但是一直打不通,或者是沒人接。」


  周建成略微沉默了一會兒,道:「哦,你看出什麼來了?」


  於揚道:「我記得公司有筆款子打進劉局這兒的,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哎呀,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得先找到她。我本來是想著前兒我大哥過來這兒出差,我托他給劉局帶來一盆花表表心意,聽說劉局見了很開心,親自打電話給我道謝。我在想,劉局不知道會不會看我這個情分上,她前兒親自寫傳真叫我跟周總來這兒了,今天會不會給我面子接我的電話,或者答應見面。我反正也不是什麼上檯面的人,打打電話先去找劉局,即使找不到或者碰釘子了也沒關係,起碼也是知道她一個態度,可以給周總一個參考。可是她一直不接電話。」


  周建成聽了,又是沉默一會兒,道:「難為你。不過不用試了,我招待所的電話和手機都打過去過,我的手機她應該清楚的。」


  那就是說劉局真的是存心避著周建成了,看來已經不是猜測。於揚想了想,趁熱打鐵:「周總,後天的事我從來沒有接手過,去了也只是做個擺設,如果我們明天到劉局公司里等不到劉局,周總你看,我留在這兒繼續等行不行?她總不可能一天都不來上班。而且我又不是要緊人物,她也不要太避著我,起碼,我可以討她一個回答。」


  周建成的聲音里明顯的情緒低落,「看看吧,明天要見不到她,就照你說的做吧。」


  放下電話,於揚心裡也算是落下一塊石頭,周建成的貨款且不管它,但是於揚真的很想知道劉局到底怎麼了。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劉局,不管出什麼情況,不能叫眼看到手的機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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