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膠著的戰線
在森林空隙地區,幾百名光著膀子的印度兵,正熱火朝天地忙活著。有搬運、分揀發射葯的,有根據前方觀察所消息,修正射擊的,有奮力裝填的;卡車則沿著公路來回運送彈藥。
40餘門火炮根據前面不斷傳回來的,新的目標位置情報裝訂諸元。由於遠處的目標幾乎不移動,且無高程,對於僅僅依靠簡易法和地圖來修正偏差的印度炮兵而言,是一件好事,如此大致可以保證火力投送的力度和精度。這裡沒有人想過要轉移陣地,一部分人是出於勇氣,不過大部分壓根就不知道,擁有空中優勢的一方的反擊,會來的會多塊。
輕型偵察直升機從側面偷偷靠近,確定了敵人陣地的規模。隆隆的炮聲遮蓋住了旋翼發出的聲響,不過炮火齊射的間隙,還是有外圍警戒的印度哨兵,覺察到了哪兒不對勁,路邊吃草的毛驢也抬起頭,並豎起了耳朵——這些牲口經過特殊訓練,不怎麼怕炮聲,但是從北面搬運彈藥和器材一路逃過來,挨了不少炸彈,對於空中的動靜格外警覺。
一些警戒部隊的人,開始將防空導彈的前蓋取掉,四處張望。直到嗖嗖的火箭彈從雲端飛落,他們才看清楚了目標。
密集的火力頃刻端掉了半邊的炮兵陣地,打沒打著指揮車沒看到,但是一舉摧毀了幾門火炮並同時引爆了堆放的發射葯,一旁的卡車因為裝滿了彈藥,引發了連鎖爆炸,整個陣地的射擊,一下子陷入了停頓。但是這次勇敢的攻擊無可避免地招來了地面薩姆16導彈的反擊。
直升機將彈藥傾斜一空后,然後拉起來,企圖翻轉掉頭。飛行員在幾乎拉倒垂直姿態時看不到下面的情形,只能盲目地發射幾組干擾曳光彈。但是薩姆16導彈在近距離上不是那麼容易欺騙的,尤其下面一口氣發射了3枚。
曳光彈晃過前面2枚,但是最後一枚在旋翼附近爆炸。武直9型直升機,迅速失去動力,拖著一團火,墜落到森林裡。這次犧牲暫時打斷了敵人的炮兵支援,讓秦東輝的人馬得以集中注意力反擊。
炮兵的這些損失完全在桑帕尼預料之內,他還有一些105毫米和155毫米口徑的榴彈炮,藏在暗處,沒有集中使用,某種程度上他對這次戰鬥的殘酷性,比林淮生或者秦東輝更有預見性。這次大規模攻擊,只是他車輪反擊的第一輪,他沒有空軍,但是總的兵力是對手的10倍,一線可以立即投入作戰的,大約是敵人的5倍,完全可以慢慢耗下去。
鄭輝率領的殲16編隊迅速趕到,遠遠就看到了目標區域火光熊熊,不需要多餘的夜視觀察,他絕對以火光參照,立即實施水平投彈。他大致確定了轟炸區域,在完全不必擔心敵人空軍的情況下,3架飛機以品字形隊形,避開積雨雲層,在1500米空中使用自動駕駛,完成轟炸自動瞄準。
飛機穩定平飛過炮兵陣地上空,從容投下十多噸彈藥。尖叫落下的250公斤炸彈,立即將下面的森林化作一片火海。
隨後趕到的4架更加大型的轟6型轟炸機,同樣使用普通航彈,對於敵人的出發陣地(布拉查布理國家公園的森林邊緣地帶),展開了肆無忌憚的地毯式轟炸,由於飛機高度太大,輕飄的集束炸彈受風偏影響較大,落點沒有準頭,不過對於在森林邊緣里隱藏了14個之多團的印度軍隊而言,這樣漫無目的轟炸,仍然是極具相當的破壞力,尤其是心理上的。
秦東輝遠遠地看到了前沿的森林被猛烈轟炸,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這次空中攻擊時他要求的,他認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隱藏著敵人炮兵觀察所或者前沿指揮部之類的名堂,現在大片的森林被犁成白地,總會有一些敵人被炸到的。雖然這樣的攻擊效率低下,顯得太粗糙,不過既然空軍徹底奪取制空權,不濫用一下怎麼體現這種價值?他很清楚敵人在夜裡發起攻擊,無非是想欺負中國空軍在夜間精確攻擊能力不足,現在就該讓他們吃吃苦頭。
「師長,指揮部問起空中攻擊的效果?」
「力度還不夠,我建議使用燃燒彈,將敵人隱蔽的森林點著,看他們怎麼藏。」
「上級認為雨水太大,效果不會很理想。」
「告訴上級,敵人裝甲車輛比想象的多,需要提斯普爾的武裝直升機支援。」
「提斯普爾沒有專業的武裝直升機彈藥儲備,他們的補給路線太長,而且……游擊隊很多。」
「林淮生真是個廢物。」
他罵罵咧咧,轉過臉,看到遠處通訊連的通訊兵,一路小跑氣喘吁吁跑到近前:「報告,3營和正面被敵人坦克突破一次,剛剛恢復了主要陣地。」
「怎麼搞的?」
這一驚可真的非同小可,要是被坦克一下子溜過狹窄的陣地,情況可就要糟了。
「師長,敵人步坦協同不好,單獨幾輛坦克衝過來,不成氣候。」
「我來時立下軍令狀,可不敢把勝利壓在敵人配合不好上,敵人要是看出了破綻,下一次會來得更猛。」
炸彈落下后,雷霆搬的爆炸此起彼伏,但是指揮若定桑帕尼只是不屑地轉臉看了一眼,然後撇了撇嘴;他不想評論什麼,這樣的損失他擔得起。實際上,他早就有準備會經歷巨大的傷亡。攻擊前,他將主要精力投入到部隊部署上,野戰醫院因為缺醫少葯,索性不要了。
「師長,總該讓我們上吧?」敢死隊長魯左按捺不住請戰,他被第一輪攻擊撩得心癢,眼看前面輕裝的中國軍隊,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天下無敵。
「再等等,還沒有到時候。」師長冷冷說道。
他看著自己的一個團已經衝擊到了距離中國軍隊防線一百米的地方,但是被密集的直射火力壓制住無法前進。但是中國空軍或許是礙於夜間識別能力,始終沒有對靠近己方戰線的步兵進行轟炸。
「看來低空雨雲幫了我們大忙,敵人的夜間轟炸能力,遠遠沒到美國人的水準」他仰頭道,這差不多是一件意外之喜,「讓第17團頂上去。其他方向有進展嗎?」
「報告,剛才配屬給第5師的2輛坦克,突入了敵人2個營級陣地結合部,但是後續步兵沒有跟上,敵人動用預備隊把陣地奪多回去了。目前昆塔將軍那裡也被壓住了。」
「你們瞧瞧,」少將指了指地圖,「敵人的防線太長,一定會有漏洞,我們會有足夠的機會。對了,讓第56師從側面渡河偷襲。進展的怎麼樣了?」
「南面的河水突然漲起來了,他們派了幾波人摸過去,都有去無回,看來必須等待天亮。」
「天亮還偷襲個屁?」
桑帕尼的花招著實不少,他將最弱的56師派到中國傘兵防線的南端盡頭,這裡與林淮生最北端的偵察部隊之間,還留著幾公里的缺口,但是由於河流流速增加,這個偷襲方案好像行不通了。
綿延的戰線上,雙放的自動武器,正在幾百米的距離內編織成了密集的火網,沒有誰顧忌彈藥的消耗。對於印方而言,衝過去就是生,對於中國傘兵而言,沒有半步可退。中國軍隊在火力和地形上佔據微弱的優勢,而印度方面則擁有人數上的巨大優勢,和一支裝甲部隊。雙方死死卯上了,戰線上險象環生。桑帕尼自信手上還有一個驚喜沒有拋給對面的解放軍將領,他仔細地搜尋著對面陣地的弱點,希望能找到一個薄弱的地方,打出這張王牌。如果自西而來的救援來得及時些,他可以少死一些人,不過看起來無論23師來不來,衝破前方薄弱的防線,都不在話下。
秦東輝一直在險情地段來回穿梭指揮,在較平坦的地段,就搭乘通訊兵的自行車,身後幾名背著電台的士兵也騎著車尾隨。實際上,部隊還在附近村裡找到了幾輛汽車,但是擔心會被對面敵人觀察到,沒有使用。
眼下,敵人正拚命地發射照明彈,企圖將雙方都暴露出來,這樣他們可以使得雙方在夜視能力上的差距扯平。秦東輝必須承認,對面指揮的不是泛泛之輩,與其他投入這裡作戰的中國指揮官不同,他一上來就碰上了一群困獸,確實難度倍增。
敵人的第二波次坦克隆隆從出發地域出現了,這一次這些坦克使用一檔慢速前行,盡量不甩掉後面的步兵。而消失不久的敵人炮擊,突然又冒了出來,從炮擊聲音判斷,這次是威力不擠的105毫米榴彈炮。但是這種火炮的發射更隱蔽,對於空中搜索而言,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發現。
秦東輝不得不再次要求向林淮生求援,距離這裡最近的機場位於提斯普爾,但是也僅僅可以起飛直升機。
林淮生將手上一個營多一點兒的,能夠作戰的直升機,已經全部撒出去了,他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常勇率領的幾架武直10,就在機場,但是因為缺少彈藥,只能停留在原地。林淮生往返賈布瓦運送彈藥的米17型直升機,剛剛被沿途的防空火力伏擊,一時也沒有辦法。他後悔有些託大,沒有騰出手來,肅清沿途的敵人,而且這些天空中運輸線路完全沒有變化,即使敵人是傻子也該摸到門路了。
由於需要繞過太多敵人盤踞的區域,加之本地區道路糟糕,他的部隊前進不快。最前面的部隊可以通過步談機與傘兵溝通,但是入夜後的前進速度就更慢了。他拚命在地圖上找李秀林,發現最近一個小時,只進展了3公里。前方傘兵們的呼叫幾分鐘就來一遍,敵人的炮兵不知道怎麼又冒出來了。原本他以為已經幹掉了,看來印度人,沒有將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
「我們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林淮生突然自語起來,這句話有些喪氣,好在聽到的人不多。
「這會兒了,你還說這個?」丁克廣小聲埋怨道,他想,事到如今,怎麼還能說這樣泄氣的話。
其實關於本次作戰企圖胃口太大的問題,是老丁一直無法理解林的,雖然由於印度人確實不太經打的基本事實,林參謀長的每一次軍事冒險,最後還都取勝了,但是這一次實在有些不同,敵人的數量優勢太明顯,而且是來拚命的。
「秦師長的防線,只要再有幾處疏漏,就麻煩了,而且緊接著還要打援。」
林淮生猶自說道,像是在和自己討論。
「報告參謀長,秦師長再次來電。」
「他怎麼說?」
「他說……圍殲敵人主力的方案是你提出的,所以一定要伸出手來,拉他一把。」
林淮生抱頭坐在原地,一時有些氣餒。周圍的參謀都不敢多問什麼,只能埋頭更新地圖。
「我決定了,」沉寂許久的林淮生,突然暴起,「給我接黃鼠狼。」
「怎麼說?」老丁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要解除李秀林的指揮員職務,讓賀凡指揮進攻。」
「賀凡只是光桿司令,怎麼能指揮一個連的突擊炮?這樣會出現很多的指揮問題。」
「李秀林老是裹足不前也不是辦法,不如讓獅子來指揮綿羊,總好過讓綿羊指揮獅子。」
「這……」
「賀凡有鬼點子,運氣也不錯,只有讓他來試試看。」
林淮生振奮道,頗有自以為得計的樣子。不管這個突發奇想有多輕佻,這會兒也只能試一試了。
此時此刻,李秀林率領的縱隊,正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停在了蘭特普爾村口。連長李秀林正有些犯難,如今兩眼一抹黑,而在這樣區域進行導航卻相當的困難。地圖上,除了寥寥幾條公路和零星的村落,就只剩下標示著高程的閉合等高線圈畫出的荒蕪區域,上午陷進沼澤的挫折,使得他在道路盡頭有些畏縮不前。此刻北面的炮聲聽得真切,就在8公裡外,但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作為為大部分淌開大路的搜索前鋒,他本身擔負著為主力探路的責任,但是在夜裡,微光夜視儀只能看清幾百米距離,且根本無法看清爛泥中的水塘,必須承認他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