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在逃避什麼
第544章 在逃避什麼
「有些緊張。」軒轅飛飛倒也誠實,近鄉情更怯,就是這個滋味吧。
「進去吧。」阿燼淡淡的說道,這個女子行軍打仗時,也沒見過她的手有一絲顫抖,但是現在,竟然都握不住韁繩了。
「我們……先溜進去如何?」軒轅飛飛突然想起以前她便是經常溜出府中,跑去外面玩。
阿燼看著軒轅飛飛略帶哀求的眼神,無法拒絕,便點了點頭。
軒轅飛飛深呼吸一口,然後露出大大的笑容,如平時一樣,從不遠處的院牆翻了進去。
她知道這裡是一片竹林,還有假山,翻進去后,沒人發覺——以前出去玩怕受到父親責罵的時候,便從這裡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輕巧的落在地上,還沒抬頭招呼,阿燼便已經無聲無息的站著身邊了。軒轅飛飛吐吐舌頭,阿燼的輕功就是這麼好,真是羨慕。
很快,軒轅飛飛就移開雙眸,怔怔的看著這裡的一竹一草,這裡還是如以前一樣。絲毫未變,可是自己呢?
或者說,軒轅家的人呢?
有些悲傷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她從未離家這麼久,在離家之前,從未看過鬥爭、生死、離別、失去……
突然一陣腳步傳了過來,從聲音上辨別,似乎是兩個女子的腳步。
「公主,昨晚大公子可伺候好公主了……」一個輕快的聲音的響起,隨即便被另一個女聲打斷:「嫣兒,你越發沒有尊長了,看來是軒轅府上的下人學壞了!」
「可不是呀!這裡比皇宮好多了,但是嫣兒走的時候太後有懿旨,讓奴婢給她老人家看著,早些報喜呢!」
「你這個刁嘴丫頭,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以後可不準再問了。」
「公主,看你幸福的樣子,似乎大公子對你溫存的很吶,不過話說回來,大公子溫雅俊美,也只有公主配上才叫才子佳人。」
「好啦,別貧嘴了,快端著熱湯回去,公子上朝也該回來了。」
「嘻,公主可真是為了大公子洗手作羹湯……」
腳步從假山穿過,又漸漸遠去。
軒轅飛飛抓著竹子的指節有些泛白,大哥他沒事,他果然沒事,而且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嫂子,嫂子又是公主,這本來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裡卻一陣陣疼痛。
「飛兒。」阿燼看著身邊的少女臉色慘淡,眼睛低垂,看不出情緒。
「飛兒。」阿燼又喊了一聲,軒轅飛飛才猛然抬頭,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怎麼了?」阿燼問道。
「沒事……」軒轅飛飛摸摸自己的額頭,上面竟然有一層細小的汗水,「沒想到大哥竟然成婚了……我卻沒有趕上……」
「你的臉色很難看。」阿燼遞過去一方手帕,說道。
「阿燼……」軒轅飛飛並沒有接過手帕,只是迷茫的看著竹子,說道:「我們還是先去吃點什麼吧,我……我餓了。」
「軒轅府上便有,不必出去了。」阿燼故意說道。
「不……不是……」軒轅飛飛困難的說道:「我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胸口的傷又疼了,還是先出去找個大夫看一下吧。」
阿燼不再說話了,注視著臉色慘白的軒轅飛飛,似乎她真的受了重傷一樣。
「阿燼,你別這樣看著我。」軒轅飛飛有些埋怨的說道,然後氣餒的坐在地上,看著腳邊無名野花,吶吶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還沒到家裡的時候,心裡就有些……有些害怕,甚至想打退堂鼓;如今終於回來了,但是……但是聽到剛才的話,卻十分難受,好像哪裡空了一樣。」
「明明應該高興的呀!但是為什麼這裡這樣疼?」軒轅飛飛捂著胸口,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絲不解:「也許是因為沒能看見大哥大婚吧,也許是因為大哥他現在有一個更親密的人去疼愛,不會再對我那樣好了,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很難過很難過。」
阿燼看著腳邊的少女,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就走吧。」
她的心中,果然是喜歡著軒轅元承,不知為何,阿燼平靜的心中有了一絲漣漪。
若是愛上了自己的哥哥,只怕……只怕下場會和他一樣,看著苦惱的絞著頭髮的少女,阿燼不忍點破,可如今她是主角,結局誰又能知道呢?
軒轅飛飛點點頭,站起來,又有些傷感的看著周圍的景物,縱身躍到牆外。
兩匹巴雅布馬還在牆外靜靜的等著主人,軒轅飛飛躍上馬背,頭也不回的往江邊馳去。
尚江,將都城和燕京細細的隔開。
這裡的早晨,行人稀少,江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已經透出綠芽的柳樹下,拴著一些渡江的客船,飛鳥在江上盤旋,清脆的鳴叫聲打破了寧靜。
軒轅飛飛坐在江邊,痴痴的看著江面,心裡一時間白茫茫的一片,感覺不到這世界的存在。
「不是要吃飯嗎?這裡哪有酒樓。」阿燼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比起喧鬧的酒樓,他更願意在這清凈的江邊坐著。
這都城無人不識軒轅飛飛,若是傳去皇宮,只怕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來。
「突然又不餓了。」軒轅飛飛微微一笑,指著對面繁鬧的燕京,「不如我們去拜訪香樓公子吧?」
阿燼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一想到那個不男不女的無憐,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先回府去。」阿燼難得一次堅持。
「回府啊……」軒轅飛飛輕輕的嘆著氣。
「你在逃避什麼嗎?我認識的軒轅飛飛似乎不是如此膽怯的人呢。」
「曾經是不懂,什麼都不懂,所以才無畏。」軒轅飛飛看著江水,腦海中閃過阿婭破碎的笑容,小虎憂傷的眼睛,「有過失去,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
一瞬間的錯覺,阿燼突然覺得眼前一直微笑的女子,幻化成安靜的嫣如。
淡淡的憂傷在江面漂浮著,不過百丈遠的燕京,似乎也朦朧起來。
軒轅飛飛突然從發間拔下玉簪,從懷中摸出小虎送的木簪,細細的對看著。
「阿燼,小虎……他是喜歡我的嗎?」軒轅飛飛似是問阿燼,又似是自言自語,不等阿燼回答,便又說道:「我一直想問大哥,他是否知道摩爾國有這樣的風俗,但是始終沒有機會,現在看來,也不必問了。」
「可是,小虎……」軒轅飛飛看著那隻木簪,上面帶著奇異的香味。
「小虎說,他會在遠方守候著你。」阿燼看著江面平靜的說道。
「那也該他親口告訴我!」軒轅飛飛緊緊握住木簪,不住的顫抖,「這算什麼?小虎你是個大笨蛋!」
「飛兒。」阿燼伸手按住她的肩,「他告訴你,你會接受嗎?」
感覺到身邊的人一怔,阿燼又淡淡的說道:「這世間的無奈,你還沒有看到嗎?要尋得自己的幸福,談何容易。」
「可是,至少……」軒轅飛飛握緊木簪,抬眼看著天空,那個少年小虎,和自己一樣,已經長大了不是?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必再去假設。」阿燼的聲音如江水般平靜。
軒轅飛飛不再說話,看著手中的木簪,泛著紫紅色的光彩。
「哦,小虎還讓我告訴你,」阿燼沉吟半晌,慢慢說道:「金釵頭上搖,木簪心中留,他就很滿足了。」
金釵頭上搖,木簪心中留。小虎他什麼時候學會說詩了?軒轅飛飛唇角揚起弧線,小虎那個傢伙,等家裡的事情結束,她一定殺過去和他再切磋拳腳。
阿燼看著江水,有些憂傷的想,不知道一份信念可以執著多久;不知道一份感情可以守侯多長;不知道朋友之間的信賴是不是可以永恆……
「夕陽很美。」不知不覺竟然坐了整整一天,軒轅飛飛看著江水被落日餘暉染成金色,晃蕩在眼底。
「又要天黑了。」阿燼沒有表情的看著落日,以前的那些日子裡,他常常這樣坐著,一言不發的看太陽落下,然後再升起。
「回軒轅府上了。」軒轅飛飛伸伸已經麻木的腿,說道。
「嗯。」阿燼起身牽馬,兩人的背影漸漸融入橘黃色的黃昏里。
到達軒轅府上的時候,夕陽已經悄然落山,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寂寥。
軒轅飛飛站在幽深的巷子中,遠遠的看著燈火黯淡的軒轅府上,心裡湧出一股莫名的悲傷。似乎這次的歸來,是另一種形式的離別。
不是說要問清楚大哥為什麼那樣做嗎?但是現在卻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因,如果可能,她寧願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知道,安安心心快快樂樂的做她的軒轅府上五小姐。
現在如果回頭,還來得及。
軒轅飛飛咬咬牙,如果現在回頭,離開都城,什麼都不去問,如大哥心愿,不再出現,還來得及。
阿燼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前方,眼中似乎沒有景物,只有一片荒蕪。
無法忘記是一種痛苦,淡視一切是一種修為,但是要遺忘曾經的種種則是一種悲哀。
軒轅飛飛踏出一步,身後的馬不耐煩的踢著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