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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像

  「從連山到京城,只有一條官道,其他都是小路,崎嶇且不好過馬車,還容易迷路,匪盜叢生,按說趙娘子不可能會走小路,但官道凡能歇腳的客棧我們都問過了,是否見過一主一仆兩位女子行路,都沒有見到。因此小路我和應將軍帶著人也都尋摸了一遍,得多虧應將軍帶的人……那一路的匪窩實在太多了,隨便一座山就能找到一窩的匪盜,應將軍帶著人一路清了過去,解救了不少落在匪徒手裡的婦孺,也驚動了地方官府,好在王爺先給了照會,還有連山那邊的土司也幫了忙,但是便是如此,也未找到趙娘子……」


  李知珉沉著一張臉,高靈鈞補充道:「後來我也疑心是不是趙娘子根本沒有出連山,因此又讓連山土司那邊協助,找了一輪,各處長老都回話,說沒有見到。」「另外,」高靈鈞小心翼翼看了李知珉一眼:「之前趙娘子牽線的那事兒,還做不做,慧敏夫人那邊委婉傳話,怕因趙娘子失蹤的事,王爺遷怒於她……她們如今也是兩難。」


  李知珉淡淡道:「不要弄得場面太大,只怕賊人看你們大張旗鼓的找,驚恐之下殺人滅口,要暗自調查,找當地的黑道打聽,只要有消息就給高價,你繼續跟進此事,和連山那邊說,若是他們能找到趙朴真,我們再讓一成利。」


  高靈鈞心中一驚,低頭應了,又補充道:「這次驚動了地方官府,恐怕京里很快就得了消息,王爺要想好怎麼和皇上解釋。」


  李知珉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你速去辦此事,再給你添一百人手,記住,安全為上,莫要打草驚蛇,倒害了她性命。」


  高靈鈞心中暗嘆,覺得再找到的可能已經很小了,這已不是人手的問題了,應無咎帶著的人,上官麟帶的人,簡直是用梳子一般篦過去了,這還找不到……難道真的是打草驚蛇了?如果到時候發現趙娘子真的有個什麼閃失,雖說之前這位爺如此堅定讓自己帶上了「永眠」,如今看來,他是後悔了。


  還有那兩位爺,之前看趙娘子也只是覺得生的美脾氣又好,如今看來,能引動這三位稱得上是人上人的爺都為了她奔波,果然還有著不同尋常的魅力吧?難怪說紅顏禍水……高靈鈞暗自咂舌,也不敢再說,領了命自下去了。


  只剩下李知珉按著眉心,頭居然真的暈了起來,他閉著眼睛想休息一會兒,卻聽到外邊文桐過來低聲道:「王爺,那萍夫人已經搬過來幾日了……」總不好涼著她。


  李知珉用力按了按眉心,滿心煩躁:「叫她上來吧。」


  過了一會兒,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妾身見過王爺。」


  李知珉閉著眼睛躺在榻上道:「那邊書架上,隨便找本書念念。」


  上官萍依言一邊去書架上慢慢看著書,一邊悄悄瞥著王爺,一看就有些挪不開眼睛,王爺,生得真好看啊,久不見陽光的肌膚蒼白得過分,襯得頭髮和眉毛鴉羽似的漆黑,看不見的眼睛絲毫不顯得呆笨,而是幽深不明,整個人帶著一種脆弱之美,喚起女性心中的那一點憐惜。


  她有些失神,想起王爺看不見,眼睛更大膽地在王爺臉上身上逡巡……那一夜,有沒有可能王爺真的寵幸了自己?她臉一紅,覺得自己十分羞人,卻忍不住被疲倦躺在那裡,卻依然有著俊美容顏和風流優雅姿態的王爺所吸引。


  李知珉動了動:「還沒選好書嗎?隨便讀本什麼都行。」


  上官萍彷彿被抓到偷窺一般,緊張地收回目光,匆忙而慌亂地去翻書架上的書:「王爺想聽什麼呢?話本行不行?還是詩?」她是如此慌亂,以至於碰翻了一疊書,撲啦啦地全落在了地上,夾在那厚重的書裡頭的一疊薄書箋飛了出來,灑落得到處都是。


  李知珉皺了皺眉頭,口氣更冷淡了些:「隨便什麼都行。」


  上官萍急急忙忙地去拾地上那些散落的書箋,那書箋窄而長,大小不一,似是用稍微有些硬的厚庫箋紙邊角裁出來的邊角紙,她拾取起來,卻輕輕呀了一聲,被上邊那栩栩如生的小像吸引住了目光,李知珉已有些不耐,本來叫這個女人上來,不過是為了妝個幌子,只是這幌子若是喜歡自作聰明地鬧些麻煩吵鬧出來,那還不如換個更安靜柔順的:「又怎麼了?」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些不耐煩。


  上官萍唯唯諾諾道:「沒什麼……就是書里夾了些紙箋,上邊畫的是王爺的小像……」


  李知珉一怔:「拿過來。」


  上官萍將那疊書箋拾起來,摞整齊了,小心翼翼遞了過去給他,心裡卻想,他不是看不見嗎?


  果然李知珉只是用修長的手指在那上頭輕輕摸了摸,低聲道:「有多少張?畫的,都是什麼?」


  上官萍適才匆匆一瞥,也只是看了個大概:「大概十三四張,畫得頗為潦草,不過看著都是王爺的小像,有的騎馬,有的看書,有的射箭——要不妾再細看看。」她伸手想要拿回來,李知珉手指一攏,卻將那疊畫箋收入了袖子里:「不必了,你找本書讀吧。」


  上官萍匆匆拿了本詩經,開始緩緩地讀起來,心裡卻想著:那是誰畫的?總不會是王爺自己吧?若是請的畫師,自然會用更好的紙替王爺畫,怎麼會用這樣邊角余紙來畫這天潢貴胄?

  李知珉閉著眼睛,袖子里那疊畫箋卻存在感極強地硌著,上官萍讀了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只有胸腔里那一顆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揉捏著,又酸又苦。


  真不該放了她走,在經過那一夜后,李知珉漠然想著。


  平生第一次有悔意湧上心頭,他這輩子步步為營,凡事都謀定而後動,所有人和事在他眼裡,都是一步步棋,舉手無悔,所以每一步都極為慎重。


  可是他這一次,真的後悔了,因為他發現他開始承受不了損失這枚棋子的後果。而不知何時,這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棋子,已經擁有了對他的情緒翻雲覆雨的作用。


  上官萍也不知讀了多久,讀得口乾舌燥,王爺卻一直沒有叫停,只是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不敢停,只能一直讀下去,直到外邊文桐聲音響起:「王爺,宮裡柳一常來了,傳了皇上口諭,宣您進宮。」


  上官萍停下了讀書,有些惶恐地看向李知珉,李知珉淡淡道:「叫人拿大衣服來,更衣進宮。」


  元徽帝對李知珉十分和氣,先問過了他的眼睛和身子:「聽你娘說,你如今又添了頭暈頭疼的毛病?她前些日子和朕討了些人蔘,我讓太醫院儘力給你找些好葯,卻不知情況如何?」


  李知珉低垂著雙眸,聲音卻很冷淡:「多謝父皇關心,兒臣身體並無大礙,不過是清清靜靜養著便好了。」


  元徽帝仔細打量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意外,自己這個兒子一貫孝順寡言,自失明以來,也不曾失了風度儀態,更不曾在他和竇皇後跟前訴苦失禮過,如今這說話間,卻似有了些諷刺和怨懟。


  元徽帝笑道:「是朕這些日子太忙,對你關心少了,我兒可是心中埋怨為父不慈了?」


  李知珉硬梆梆道:「兒臣不敢。」


  元徽帝走了下來,親身扶著李知珉起身,嗔怪一旁的柳一常:「沒眼色的,還不快給王爺拿個椅子來。」


  他撫著李知珉的手輕聲道:「東陽公主倒了,朝廷反應很大,朕這些日子忙著清理朝堂,你懂的,使絆子的人,落井下石的人,還有一些罪有應得卻妄想逃脫懲戒的人,拱火搭橋的人,這朝堂人心啊……朕忙得不行,如今太子和崔氏那邊,都還要安撫為上,朕知道這些日子,委屈我兒了,我兒為國為民,傷病在身,卻得不到應有的榮耀和犒賞,是阿爹對不住你。」


  李知珉本來一張臉綳得緊緊的,如今卻有些維持不住,嘴角向下,似是想哭的樣子:「一切都是兒臣應該做的。」聲音里已帶上了一絲委屈和哽咽。


  元徽帝拍了拍他的手道:「確實是阿爹疏忽了你,要不是今日有人上了表,說你的侍衛領兵,以尋人之名滋擾地方,擅殺匪徒,騷擾百姓,我也想不起你來。你一直身體不好,我自是不信那些御史們好名誇張的劾章,只是想著怕是你病著,你手下的侍衛擅作主張?你如今眼睛看不見,讓你上折自辯就太勞動你了,朕想著也許久沒看看你了,索性便傳你進來,也看看你好些沒有。」


  李知珉一張臉卻極快地沉了下來:「不必了,不是什麼下人自作主張,的確是我命他們找人的,母后賜我的一名女官回鄉后莫名失蹤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好好一名有品級的女官,豈會無端失蹤?莫不是有人覺得我眼瞎了,好欺負了,便拿她下手,想要折辱於我?我一品親王,鳳子龍孫,派點侍衛找人怎麼了,就這樣也值得上劾章?怕不是別有用心!定是有人看東陽公主倒了,想藉此來攻旰父皇和母后!」


  「簡直可笑!我一廢人,也值得這麼大動干戈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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