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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書樓

  藍箏身份不同,闔府俱知,因此這日她到華章樓,門口看門的內侍也並未阻攔,只進去時看到幾個小丫鬟在下頭指揮著內侍們搭著防蚊蠅的天棚,其中一個叫玉煙的,看到她忙笑著蹲身道:「藍大姐姐怎麼過來了,我去稟朴真姐姐一聲兒。」


  藍箏忙笑道:「別擾了她當差,我就是過來看看,這兒從前是當今的書齋,如今聽說王爺收拾出來了?」


  玉煙笑道:「可不是,我們剛過來收拾那會兒可真夠亂的,大摞大摞的全是文書,到處都是灰,趙姐姐帶著我們足足收拾了一個多月才算理清爽了,如今天熱,王爺就愛來這邊,覺得陰涼,不過今兒王爺不在,真姐姐在跟著宋先生學畫呢。」


  藍箏道:「學畫?」


  玉煙笑道:「是,宋先生今兒聽說布置了個極瑣碎的活兒,朴真姐姐畫了好幾日了都沒入宋先生的眼。」


  藍箏笑道:「宋先生看來很是器重朴真妹妹?」


  玉煙捂著嘴巴笑道:「不是我們下人編排,我們幾個猜著,宋大先生怕是還是為了喝酒呢,這畫學得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畢竟朴真姐姐還要當差,宋先生也不急,今兒教畫個貓兒,明兒又說要畫個蟲兒,也不知畫到啥時候才能出師,這裡的小廚房可是一天一天都可著為宋先生做菜送酒的,您還沒見到上官公子也在的時候,我們托福,也見著了許多平時吃不著的東西。」


  藍箏含笑,走過去,果然看到一中年文士正伏案酣眠,酒氣衝天,趙朴真倒是在畫畫,不過看牆上掛起來的紙上的畫,便是她水平粗淺,也看出來那是初學水平,不成樣子,忍不住抿嘴笑道:「王爺這安排必有深意,你們可要伺候好宋先生,莫要編排促狹了。」


  玉煙道:「伺候哪敢不周到呢,這華章樓的銀子,都是從王府帳房上走的,沒從內院走。」


  藍箏點頭不語,裡頭趙朴真卻聽到聲音抬頭看到她,忙迎了出來,藍箏拉了她的手,笑道:「我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你不知道,這王府我從前是住過的,那時候這兒還是今上的書齋,輕易不許人進來,如今重遊舊地,王府里許多地方都沒大改,連這兒王爺也用起來了。」


  趙朴真只是笑著,命個小丫鬟一旁伺候宋霑,帶著藍箏上下走了一圈,正走著卻看到李知珉身邊的侍衛統領高靈鈞在小內侍引領下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鳥籠,看到趙朴真十分熟絡笑道:「趙娘子,王爺說今兒得了一對鴿子,很難得的種,讓我親自拿回來交給你。」


  趙朴真忙上前親自接了那鴿籠,打開看果然是一對雪白鴿子,鮮紅爪子,十分俊異,贊道:「果然好生漂亮。」藍箏笑道:「是哪裡給的?我剛才進來看到湖邊上砌了個鴿舍,王爺什麼時候又喜歡起玩鳥來,仔細娘娘知道了又要怪王爺不務正業了。」


  高靈鈞笑著行了個禮道:「這位尚宮姐姐看著眼生,還未請教這位姐姐姓名。」


  藍箏看他嘴甜,人又長得昂然英挺,肌膚晒成淺褐色,一笑牙齒雪白,十分討人喜歡,一時卻也忘了問那鴿子哪裡來的,忙也笑著回禮道:「我喚藍箏,奉了娘娘之命,才從宮裡出來伺候王爺的。」


  高靈鈞道:「原來是藍姐姐,藍姐姐從宮裡來,見多識廣自不必說,必是娘娘和王爺看重的人,以後還要多多指教咱們,若是有甚麼沒做好的地方,千萬給咱們提個醒,也多在主子面前美言幾句。」藍箏被他幾句甜話哄得心裡極為熨貼,覷了他幾眼笑道:「有趙妹妹替你說話還不夠么?」


  高靈鈞笑道:「閑時總要多拜幾尊佛,指不定啥時候就管用了,姐姐今後可要多多照管我。」說完舉起手做拜佛狀,藍箏被逗得哈哈大笑,看著高靈鈞交了鴿舍,又討好地問兩位姐姐需要買什麼只管交代,才說王爺身邊還有事,忙著出去了。


  藍箏看他走了笑著問趙朴真:「王府的侍衛統領,必是勛貴人家了,卻不知這高統領是哪家的子弟?看著倒機靈,我卻一時想不出哪家勛貴姓高的了。」


  趙朴真道:「依稀記得是齊國公府上的嫡系子弟。」


  藍箏想了下笑道:「原來是齊國公府上,他家爵位只傳到現在這一代,又一貫人才凋零,現任齊國公也不大成器,除了領著爵位那點俸祿,竟無差使,想來他們這一輩兒再不自己找點差使,那可真是門庭衰落了,難怪這高統領也不管拜的是不是真佛,見人就上趕著呢。」想想秦王府如今也不是熱灶頭,朝廷門戶高些的好的子弟,自然是不會放過來這裡陪著王爺整日里鬥雞走狗的蹉跎歲月,嘆了口氣,也將這人扔到後腦勺去了,自又和趙朴真說話閑聊。


  等晚間李知珉也知道藍箏來過華章樓,閑話間問趙朴真。趙朴真心裡一番打點,笑道:「只是走了一圈,說了些從前住在王府時候當差的事兒,還說王爺小時候還挺頑皮的,喜歡和人玩藏貓貓,有次藏在假山裡讓伺候的人找了好久,也愛聽戲看雜耍,沒想到如今這樣好靜。」


  李知珉笑而不語,趙朴真道:「藍姐姐還說這王府沒怎麼變?」


  李知珉道:「是,母后不許改動太大,她覺得這樣能取悅聖心。」


  趙朴真點頭,李知珉看著窗外灰撲撲的屋檐,忽然卻又涼涼道:「豪傑大多對微時的人與物特別珍惜,因為那些表示了自己的成功,從前認識的人越低賤,用過的東西越微賤,越證明了自己取得了多麼了不起的成就……母后因此為我求了父皇潛坻作為王府,以為這樣便能讓父皇高興……其實,她卻忘記了,父皇這個皇位,是被人擁立而起,對他而言,那低微的過去以及低微之時的人和物,象徵的,卻偏偏是自己一無所有卑微的任人號令的過去……而那皇位,是靠了旁人的擁立才得到的,在大臣和天下人眼裡,他不過是一個因為英明的皇兄早逝才填上,等著皇侄長大傳位的橋樑……他如何甘心?你說,他會對這座證明他卑微不甘庶皇子生涯的王府有任何好感嗎?」


  趙朴真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李知珉,不理解為什麼這位煞神總喜歡用這樣薄涼的口氣說自己的生身父母。李知珉又笑了聲:「自我開府後,父王從來就沒有來過我王府看看,倒是去太子東宮那邊行幸過。」


  趙朴真只小心翼翼地採取了保守的沉默,李知珉也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轉了個話頭:「去歲在東坊那兒,有家書坊做不下去,王府買了下來,我讓人重新修整了下,打算做個書樓,樓名春明,如今陸續已收了藏書萬卷,書擬供眾覽,也可外借,可讓人傳抄,你和宋先生說說,看他願意為春明樓掌樓的不,若有意,請他擬個對外的章程來。」


  趙朴真抬眼看李知珉,李知珉微微一笑:「不論他願意不願意,這樓的整理和平日細事,都要靠你了,不過他名頭大,借他名頭一用。」


  「藏書樓?」宋霑果然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拊掌而笑:「蓄天下圖籍,延四方之士,此子果然胸中自有丘壑!」又細看了下趙朴真,思忖道:「一個藏書樓的籌措,絕不是一日兩日可成,再看你這人,看來竟是早就準備好的人,難怪上官家如此人家,索要一婢竟不可得,這於你也是大機遇。」


  趙朴真低頭不語,宋霑興緻勃勃:「明歲便是大考之年,這時間竟是早就計算好了。這章程是得好好設計,觀書可以免費,樓下設個觀書齋,供人觀書,借閱出樓卻需交錢,如無錢者,可提供紙墨,抄書為抵,一本書便可……也可再設一層,為珍稀書籍,若要借閱,先抄書即可。」


  「齋內還要多留紙筆供人留書留畫,若是來日哪個中舉成名,那可是穩賺不賠了。」


  宋霑想了想,口述了幾則,讓趙朴真謄了,又想了下道:「和王爺說說,我們得去春明樓先看看,一則看書有多少了,還要補充什麼,二則再看看地方,若是地方夠大,甚至可提供短宿,窮困士子屆時必感王爺之恩。」


  「不必遮掩太多,王爺本是今上嫡長子,若是一點野心都沒有,倒似作偽,倒不如坦坦蕩蕩,上若疑他,什麼不做都疑,此事大利寒士,功德無量的好事,正所謂有為才有位,古今皆然。」


  宋霑興緻極高,果然當日就帶了趙朴真去看過書樓,上上下下看過一輪,叫了管事的來一陣指摘批駁,又重新修整過。宋霑既肯接了,李知珉也就直接將書樓的事交給了他,自己沒再過問,但凡支銀子,都由趙朴真做帳給王府帳房支。


  而趙朴真則帶著幾個小丫頭一頭扎進了書庫里,一連整了一個月,才把整個書庫按經史子集、醫書、稗官野史、小說詞曲、名公時文,地方志書,蒙學教材甚至年譜家譜都給理整齊了,這其中居然還有個十分齊全的曲譜庫,收羅了許多地方曲譜。


  萬事俱備,擇了個吉日,宋霑直接在春明樓邀了幾起詩社,他本就交友廣闊,又是名頭大的,很快京城文人士子,就知道有了這麼個書畫齊備,茶水免費的好去處,不多時就已日日士子滿座,索性又將每層樓窗檯下增加了許多條凳,供士子隨意坐著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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