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養不起你?
曖昧不清的話,讓顧溫柔的耳根子紅了個透。結婚的這兩年裡,江知行一直都沒有這麼跟她說過話,這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顧溫柔微微別開臉,上方的黑雲壓下來,氣息撲在她的臉頰上,讓她整張臉如同火燒。
溫熱的氣絲在她皮膚上遊走,那種酥酥麻麻的觸感體驗,是她之前很少有過的。江知行的薄唇已經快要觸碰到她的臉頰:「再不做,我都快忘記你是什麼味道的了。」
他原本清冷的嗓音略有喑啞,像是被情慾操控著,低沉又性感,是任何女人聽了都會酥了骨頭的聲音。
她伸手推了推他,力道不大:「江知行,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兩年的時間,他們睡在一張床上,但是江知行幾乎沒有提出過這種要求,偶爾應酬喝醉的幾次除外,但是都被顧溫柔拒絕了。
「跟不喜歡的人,怎麼做?」她喉嚨有些哽咽,但還是眼神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不喜歡的人,這幾個字哪怕只是說出來都要費很大的力氣。
曾經有多喜歡啊,她一整個青春都是他,所有的少女心思也都是他,是他自己親手捏碎了這一切罷了。
江知行的手原本已經探入她的衣內,修長的手指準備解開內衣的扣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指僵硬了一下,頓住,從她的衣服中離開。
彷彿一下子沒了興緻,像上一次在迪士尼一樣,涼透了的水從頭頂澆灌下來,澆滅了一腔慾火。
剛才所有的試探都變得毫無意義,她直接給了他答案。
她不喜歡他。
「你先睡,我會很晚。」江知行並不動怒,彷彿已經平靜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不知道為什麼,顧溫柔覺得他眼底像是有一潭死水,是對她的失望。
他有什麼好失望的?他對她還不是一樣冷淡,一樣不喜歡?顧溫柔在心底嗤笑,暗自嘲諷著江知行。嘲諷的同時,心底又隱隱難受,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將她的心緊緊捏住,怎麼都掙脫不了。
生硬地道了一句晚安,沒有半點情緒,顧溫柔轉身去了他的房間。
江知行果然像他所說的那樣,很晚才工作完,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上床睡覺的,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不安不穩。
翌日早上,她的生物鐘又重新恢復,雷打不動地六點醒。
她睜開眼,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但枕邊人依舊是枕邊人。
每天早上,顧溫柔都會比他早醒一會兒,就是為了能夠在安靜的情況下,多看他幾眼。好像也只有在清晨的時候,兩個人的關係才是最緩和的。
一睜開眼,還是這張養眼的臉。江知行長得是真的好看,顧溫柔每一天睜開眼都是這麼想的。
江知行像極了他母親姜暖玉,無論是五官還是氣質,都高於旁人。
她和往常一樣,看著他看了一會兒。正有些出神的時候,對方忽然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將她嚇了一跳。
她尷尬起身:「起來了,你不是說送我去機場嗎?」
江知行似有起床氣,擰了眉:「五分鐘后叫我。」
「你是小孩嗎?五分鐘都要賴。」顧溫柔怕遲到,自恃力氣不小,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去拉他起來。
她低估了成年男性的力量,她剛拉住他肌肉勻稱的胳膊,還沒有使力,身體已經被拉扯下去,整個人跌入了他懷中,一個踉蹌,她的頭頂撞上了他的下巴。
「你沒事吧?」顧溫柔此時陷在江知行的懷中,晨起的江知行身上隱隱發燙,灼得她皮膚也有些熱了。
她立刻伸手觸碰上了他的下顎,他下顎上隱隱的胡楂摸起來有些扎人:「疼不疼?」
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眼底似是帶著一點點的玩味,但不深。
顧溫柔從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驚慌失措的樣子,立刻收手,訥訥改口:「我怕把你撞得下巴骨折……」
江知行不理會,起身坐在床上,伸手輕揉了一下她早起微微有些亂了的頭髮:「就顧著我,你不疼?」
一經提醒,顧溫柔這才隱隱感覺到了自己頭頂傳來鈍鈍的痛感……
疼。
她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怎麼剛才情急之下就直接先問他疼不疼了?明明自己也疼得厲害。
她伸手要去摸頭,卻被江知行拿開了手。他人高,俯視著她的頭頂:「沒撞傷,沒事。」
「內傷呢?萬一撞傻了我怎麼開飛機?工作丟了怎麼辦?」顧溫柔沒好氣地扔了一句,因為剛剛起床,聲音比往常要溫柔一些,像是在嗔怪他一樣。
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尷尬。
「我養不起你?」
一句露骨到不行的話,讓顧溫柔瞬間獃滯了一下。
她微微別開眼,下了床赤腳走向了洗手間,她在他這邊沒有拖鞋,只能夠赤腳。
「我有手有腳,誰要你養。」她冷硬地扔了一句出來,心臟和臉頰卻是同樣隱隱發燙的溫度。
江知行也起床,同她一起進了洗手間。她昨晚就拆了一支新的牙刷,現在正在擠牙膏。看到江知行進來了,她也在他的牙刷上擠了一點。
兩個人面對著鏡子沉默著刷牙,這樣的場景很少見。平時他們很少同步起床。
鏡子里的江知行初醒,沒有平日里的穩重嚴肅,顯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唔,還是一樣好看。
「看我幹什麼?」江知行口中有泡沫,問了一句。
她也是滿嘴泡沫,立刻收回目光嘟噥:「我只是在看,我兒子跟你長得還挺像的,越看越像,就是最好以後脾氣不要像你。」
「我提供了染色體,他不像我像誰?」江知行漱口,嘴角的水漬還沒有擦乾,看向漫不經心地仍舊在刷牙的顧溫柔,「脾氣不要像我?難道像你好?」
「我怎麼了?」顧溫柔聽著有點來氣,放下牙刷漱了漱口,一雙明眸帶著一點不悅,「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脾氣不好?不比宋若禕會照顧人,會關心人?抱歉,做不到。況且男孩子要是像了宋若禕那種脾氣,估計就是個中央空調死娘炮。」
顧溫柔將牙刷扔進牙杯里的力道有些重,這邊只有一個牙杯,現在牙杯裡面有兩個牙刷,顯得奇怪又突兀。
江知行的唇線放鬆,並不想跟她拌嘴。
江知行如約將她送到了上城海上救助機場,她拒絕他把她送進去,而是「命令」他將車子必須停在距離機場一百米的位置。
「就這裡吧,我不想被我同事看見。」顧溫柔解開安全帶,沒有看江知行一眼就下了車。
「晚上家宴,我來接你。」
「哦,就這個位置。」她又強調了一遍,前天晚上被徐斌看到已經夠讓她不樂意的了,不想再被別的同事看到。
同事之間的閑言碎語她是最不喜歡的了,救助機場有不少關於她的傳聞,雖然她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是聽到了難免不舒服。
救助飛行員在沒有飛行任務的情況下都是留在機場隨時等待起飛的,二十四小時值機,以防突發事故發生,要隨叫隨到。
顧溫柔在值班室里看書,她跟機場裡面的工作人員關係都只能夠算得上是一般。
性格的緣故讓她很少跟人溝通,也不喜歡同事之間假意的奉承和玩笑,所以在工作時間跟她比較說得來的也只有她的副駕徐斌。
徐斌靠在她的桌子前面,看著她翻著厚厚的《航圖手冊》,伸手將書從她手中抽了出來:「看什麼看啊,這些都是紙上談兵,你飛行技術已經這麼好了,還看什麼?」
顧溫柔抬頭,壓抑著不悅:「還不還?」
「待會兒還你,少看一分鐘又不會死。溫柔,我問你,你跟前天晚上那個帥哥怎麼回事?不會真是救了他,開始追你了吧?那他旁邊那個長腿美女怎麼不來追我?」
顧溫柔推開椅子,力氣不輕,動靜也不小,惹得值班室里不少人都側目看向她。
她站定在原地,雙手放在身前,挑眉看向徐斌:「我的腿不長嗎?」
「啊?」徐斌先是怔了半晌,反應了過來之後開始笑了,「噗,溫柔你別介意,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咱倆這麼多年同事友誼,你不會喜歡我吧?」
顧溫柔立刻止住了徐斌的幻想,打斷他:「別廢話,長不長?」
徐斌之前跟她是同級,現在也快做了她半年多的副手了,顧溫柔跟他說話還是挺沒有顧忌的。
徐斌上下打量了幾下,伸手摸了摸鼻尖:「長,又長又直。」
顧溫柔一想起宋若禕那個晚上在風中凌亂的長腿,對於徐斌這個回答很滿意。
「我回答你了,你也得回答我吧?說說看你跟那個帥哥是怎麼回事啊?大半夜的他穿著睡衣送你來機場,等你飛完再送你回去,嘖嘖,這種毅力一般男的做不到,看樣子他是真的挺喜歡你的。」
「徐斌你廢話怎麼……」顧溫柔真的覺得徐斌的嘴巴煩透了,但是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同組的飛行員就笑著調侃。
「之前顧機長搜救的那艘貨運船不是陸氏集團的嗎?那個陸總也喜歡我們顧機長,三天兩頭送花兒來。」說話的是個剛剛進機場沒多久的大男孩,畢恭畢敬地叫著顧溫柔「顧機長」。
徐斌興趣更加濃了,玩著手中的《航圖手冊》,戲謔道:「溫柔你這麼吃香啊?那花兒呢?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扔了。」
「……」徐斌扶額,「你扔了幹什麼?你不要送給我,我拿去撩妹也好啊。」
「日後你的妹要是遇到我,我一定會告訴她她收到的花每一束都是二手的。」顧溫柔冷冷一笑,從徐斌手中奪過了書,繼續閱讀。
她最不喜歡在值班室里廢話。
徐斌正無聊呢,還想跟顧溫柔鬧一會兒,值班室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一個穿著技術人員工作服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手上的白手套髒兮兮的,袖子也卷到了關節處,是剛剛修完飛機過來。
女人一頭大波浪的鬈髮紮成了低馬尾垂在身後,一邊摘掉手套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一邊看向徐斌:「那架SA365N沒什麼大問題,已經維修好了,你去看看。」
「行,辛苦了知瀾姐。」徐斌沖女人笑了笑,匆匆忙忙去查看直升機了。
顧溫柔聽到江知瀾的聲音也不抬頭,每一次在機場遇到江知瀾她都是當作不認識的,既然互相不待見,又何必裝得姑嫂情深。
這個時候,門被敲響。
大男孩去開門:「嚯,顧機長,那位陸總又給你送花來了。今天是白玫瑰。」
顧溫柔抬頭看了一眼,又是一大捧玫瑰花,她已經連續收到六天了。
陸雲琛也不嫌煩?明明就只見過兩面就又是送花又是請吃飯的,顧溫柔非常不喜歡這樣的人。
江知瀾正在填寫值班手冊,瞥到這搶眼的玫瑰花和剛才大男孩說的話,問了一句:「陸總?」
大男孩笑著將花從快遞員手中接過送到了顧溫柔的桌上:「對,知瀾姐你知道陸雲琛嗎?」
「知道。」江家在上城商賈圈縱橫交錯的關係網裡面是處於最中心的,江知瀾作為江家的長女,誰不認識?
「他在追顧機長,追得可猛了。」大男孩笑得陽光燦爛,絲毫感覺不到此時顧溫柔周身散發的低氣壓。
江知瀾微微挑眉,合上了值班日誌,目光落在顧溫柔的頭頂:「陸雲琛怎麼知道顧機長單身?保不準,她已經結婚生孩子了?」
顧溫柔心底懸了起來,她真的很不喜歡江知瀾。
因為兩家人的緣故,她從小認識江知行的同時也就認識了江知瀾。江知瀾比她長六歲,跟江知行同父異母,從小就是一個喜歡藏心思的人,很難相處。
畢業之後,她被招來上城祿山海上救助機場,誰知道江知瀾也從國外研修回來,在救助機場的飛行保障部擔任飛行技術人員,簡單來說就是直升機的「醫生」。
顧溫柔是隱婚,江知瀾明明知道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結婚了的事情,還故意這麼說,給她難堪。
「結婚生孩子?顧機長還這麼年輕漂亮,況且還是我們第二救助飛行隊的台柱子,怎麼可能這麼快結婚生孩子去,是不是顧機長?」另一個飛行員調侃道。
顧溫柔不想說話,拿起書離開了值班室。
她出門,江知瀾也跟了出來,江知瀾是要回自己的辦公室。
到了門口,江知瀾瞥了她一眼,然後向反方向離開了。才走了幾步,江知瀾就拿出手機撥了江知行的號碼。
「喂,知行。在忙嗎?」江知瀾的聲音知性大方。
江知行剛下庭,正從法院出來:「剛忙完。」
「哦,是這樣的,我剛才看到又有人給顧溫柔送花來了,好像是陸氏集團的總裁,陸雲琛送的。聽說已經連續送了六天了。你們是隱婚,我不好意思當著別人的面指責她,但是我畢竟是姐姐,所以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看著點顧溫柔,別讓她在救助機場這個男人堆裡面招蜂引蝶。」
江知瀾的話說得有理有據,聽上去像是苦口婆心的勸導。
江知行沒有理會江知瀾的話,而是反問:「前幾天蕭瀚來找我,諮詢你們離婚的事情。姐,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適時的當頭一棒,讓江知瀾渾身僵住,杵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他們姐弟,同父異母,表面上和氣一團,背地裡都想把對方拉入泥潭永遠爬不上來。
江知行視江知瀾為蛇蠍,江知瀾也視他為猛獸。
表面的和氣只是一潭死水,死水下面,是暗濤洶湧……
江知行的話明顯佔據了上風,讓江知瀾宛如卡了一根魚刺,說不出話來。
「據我所知,蕭瀚有別的女人了,你最好防著點。作為律師我建議你去拿些證據,日後在法庭上不會吃虧。作為弟弟我建議你好好跟蕭瀚溝通,別閑得發慌。」
話落,他掛斷。
乾脆利落,只留原本想要挑撥離間的江知瀾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攥緊了手機,骨節都泛白了,似是要將手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