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疤
頭疼。
腦袋裡面好像有訂書機在不停地訂釘子,一陣一陣地刺痛。他彷彿又聽到了當年父母吵架時砸玻璃的刺耳聲音。
「你到底管過你兒子沒有,這麼多年了,你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你能管管這個家嗎?」
「家?這房子是誰買的?這些傢具是誰買的?他媽的的光記著我發工資的日子,不記得我這些工資從哪裡來的。」
「這些東西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嗎?我砸!我砸!不稀罕是吧?我砸!全部都不要,我也不稀罕!」
砰!砰!砰!
走開,都走開!
黎簇用力捂住耳朵,一下就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頂上的白色帷帳和邊上的日光燈。
他喘著氣,努力地吸著空氣,耳邊的爭吵聲才逐漸地安靜下來。他用力睜大眼睛,一直睜到什麼也聽不到為止。
護士正在換吊瓶,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你睜眼需要用這麼大力氣嗎?整得和屍變似的。」
黎簇眯著眼睛,心說:真是孽障,太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做起來竟然還是那麼逼真。難道自己這輩子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夢魘嗎?不行,絕對不可以這樣。
他閉目養神了片刻,慢慢地緩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裡,但有點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進醫院。「我怎麼在這兒?」他開口說話,喉嚨竟然出奇地乾澀,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被發現在菖蒲街的一個巷子里,有人用板磚對著你腦門兒抽了十幾下,中度腦震蕩,昏厥無自主意識,其實你還能活著躺在這裡我也很意外,你應該在火葬場。」護士說道。黎簇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中年的護士了,長年熬夜工作,讓她顯得很憔悴。「醫生說你腦殼厚,腦子比較小,所以走運。」護士又補了一句。
黎簇一開始還有點默然,但是板磚、巷子這些詞語,還是讓他慢慢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樣子,自己是被搶劫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奪去其他東西,如果有他真的不想活了。感覺了一下身體其他部位,沒有什麼異樣,才鬆了口氣。想想當時那傢伙那個樣子,滿身是血,應該是被什麼人尋仇,或者黑社會械鬥逃脫之後順便搶了他。
這他媽不是一般的背,都背到姥姥家了。
「我剛才聽到我爸媽在吵架。是做夢還是幻聽?」黎簇摸了摸頭,發現手上有吊針。
「不是,我現在也能聽到你爸媽在吵。」護士道,「前幾天他們就在走廊上對罵。我們只好把他們請出去,不讓他們同時來看你。你可能不知道,你昏迷了十多天了。」
「十多天,你胡說!」黎簇心中暗罵,咬牙坐起來,一動就覺得背後傳來劇痛,竟然比頭還要疼。
「我背上也受傷了?」黎簇問道。
「你背上?對,受傷了。」護士說道。「刀傷,你最好不要去抓。」
「媽的,他還砍了我?」黎簇心中來氣,罵道:「不就是搶那500塊錢嘛,至於那麼兇殘嗎?用磚頭拍還不夠,還要砍我。」這時候他發現護士的表情有些奇異。
「他怎樣了?」他問道。
「誰怎樣了?你是說那渾身是傷的傢伙是吧。」護士忽然笑笑說道,「他自己也沒比你好到哪兒去,他已經死了。」
「死了?」黎簇很驚訝:「警察把他抓住,擊斃了?」
「不,他們發現你的時候,他死在了你的旁邊,失血過多。他緊緊壓在你身上,你們被血連在了一起。」
黎簇愣住了,他想了想才明白了護士的意思,看樣子這倒霉鬼搶劫他搶劫到一半就掛了,這還真是富有戲劇性,要是當時自己沒被拍暈,說不定警察來了還會以為是自己搶劫了對方。不過,都傷成這樣了,幹嘛還要來搶劫呢?不是應該直接去醫院嗎?難道他當時連打車的錢都沒有?早知道這樣,問我借不就行了。
黎簇忽然感覺到一股內疚,隨即他安慰自己,對方把自己打暈才是借不到錢悲催地死在當場的主要原因。
護士又對他笑笑,說道:「你好好休息吧。」說著拉上了他病床四周的帘子。
黎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覺得很夢幻。在他的記憶里,幾個小時前他還想著要去哪個網吧窩一晚上,如今卻差點被人弄死躺在了醫院裡。
也還,反正自己沒有死,可以一個多月不去上課了。如此說來,這上課的痛苦還遠勝於被刀砍,這些老師也應該反省反省了。
他想著自己也失笑了,想到自己做了壞事,老師還不得不帶著同學抱著花和水果來看他。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啊。
十幾天沒動,他身上感覺很不舒服,動了一下,一大片痛楚從他背後傳了過來。看來到刀傷挺嚴重的。
他聳動了一下肩膀,整塊後背的疼痛都席捲而來。他忽然意識到,後背的傷口好奇怪,好像不只一道傷口。
他想起了護士的表情,感覺有點不妙,手往背後摸去。很快,他就摸到了他背後包紮的地方。
傷口應該已經止血了,外面貼著紗布,他的手伸到紗布內,摸到了傷口。傷口已經結痂了,摸著有些疼有些發癢。他摸著,冷汗開始冒了出來。
好多傷口,而且越摸越覺得瘮人,為什麼這些傷口的形狀,感覺這麼奇怪?這些真的是刀砍的嗎?他咬牙翻身起來,腳軟得幾乎跪倒在地,但是他勉力撐住一邊的凳子,拔掉手上的吊瓶,跌跌撞撞地來到廁所里,扯掉了背上的紗布,轉身看自己的背。
瞬間他驚呆了,心說:這是什麼東西?
他的整個背上,刻著一張極其詭異的圖形,而且完全是用刀割出來的,那並不是一刀兩刀,而是幾百刀刻痕。所有的傷口都結痂了,形成了無比恐怖的傷疤。
「這是張什麼圖?」他渾身冰冷,無法言喻的恐懼掠過了他的全身,他無法抑制地大吼了起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