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孽緣
對這個名字，似曾耳熟。
由於記憶久遠，張婆婆半晌的時間在回想著。
沈沉？沈沉……
這名字，好熟悉。
沈沉？
張婆婆一直在琢磨著這個名字，倏地，她似想起來了，霍地睜大眼睛，一臉訝異地看著她。
“你是說……他叫沈沉，是那個沈沉？”
這樣的問話，經常會在人前聽到。但凡知道沈沉身份的，總會帶著一種不可置信的詫異說一句“是那個沈沉？”
可顧忱歡知道，張婆婆的意思跟別人不一樣。
她輕輕點頭。
嗯，是“那個沈沉”，是那會兒住在她家的沈沉，是那個天天跟她形影不離的沈沉。
那個時候，周邊無人不知，她有一個小跟班，而且是個性格不好相處的小跟班。
幾乎是除她之外，他不與任何人交流，甚至包括顧忱歡的父親。
他們住的是四合院，張婆婆就住她家隔壁，經常會帶著沈沉去串門，張婆婆也就知道那個隻願跟顧忱歡玩的小男孩，叫沈沉。
不過，怡養天年的老人們已不怎麽關注那些財經或社會上的新聞，每天的生活就是種種花啊，喂喂鳥啊，下下棋，跳跳舞，或是聚在一起追溯革命曆史，自然是對沈沉如今的身份毫不知情的。
雖然那個時候沈沉的性子孤僻古怪，可四合院的一些大人還都挺喜歡看他的。這小男孩長得精致得啊，在他們小鎮上可是很少見的。
一些小姑娘也很喜歡偷看他，想要跟他玩，可又很怕他。
而男孩子就很討厭他了，一來是欺生，二來是實在瞧不慣他跩跩的樣子。
他們隻不過是跟顧忱歡說說話兒，就被他凍人的眼神給瞪得幾乎要尿褲子。
那會的顧忱歡長得多乖巧甜美啊，紮著兩個小辮子，喜歡笑，一笑就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特別招人喜歡。小男孩吸引女孩的注意力，通常都是惡作劇，愛扯她的辮子，或是拿蟲子嚇她，結果被她這小跟班給胖揍一頓。
為此，顧忱歡的父親那會兒還常拉著她還沈沉上門去給人道歉。
張婆婆他們偶爾會看到這樣的情景。沈沉惹她生氣了，被她趕到院子裏，或是不跟他說話，而他便怯生生上前拉著她道歉。那樣子啊，哪有半點揍人的狠勁，就像個生怕被遺棄的寵物似的。
所以，事隔多年，張婆婆仍舊印象深刻。
當然，也不止如此。令她記憶猶深的，是顧忱歡父女救了沈沉，卻沒得到他家人的感激，反而對他們父女百般的羞辱，著實令人可惱之極。
她還記得，有一天顧忱歡父親從外抱回一個渾身是血的小男孩，送到醫院時，醫院說再晚點恐怕就沒救了。
他們在醫院照顧了幾天幾夜，終於等到他醒來，可問他什麽，他始終不開口。
找不到他的家人，隻好暫時帶回來了。起初大家是心疼可憐那個孩子的，可他真的很抵觸別人的靠近，也不知顧忱歡用了什麽方法，終於讓他開了口。
那時顧忱歡正好給守在醫院的父親送飯。許是在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正好是顧忱歡，大人們說，這叫雛鳥情結。
可誰也不知道，因為沈沉這沉默寡言，不近人情的性子，把一向溫柔的顧忱歡小姑娘都惹得發火了。
她覺得他很不識好歹，爸爸救了他，他不知感恩，還將爸爸做的飯菜給摔到地上。
顧忱歡很生氣，就衝上去罵他。見他仍舊抿著唇，用很冷漠很高傲的眼神看人，小姑娘更生氣了，氣到失去理智，抓著他的手臂用力的咬一口。
小姑娘的爆發，終於換得他一絲的反應了。他願意吃飯了，可隻吃她端來的飯，隻吃她夾來的菜。
在院子裏，會時常聽到她像個小大人似的喋喋不休的跟他說教，而他呢，依舊是沉默寡言，麵上卻並無一點不耐煩的情緒。
那會還有人跟顧忱歡父親開玩笑，說這小男孩長得多精致啊，雖然脾氣怪了點，但至少還是肯聽他家閨女的話。好好調教，說不定以後能給他當個上門女婿，這樣就不愁女兒將來遠嫁他方了。
可誰也沒成想，這個小男孩，卻給顧家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令花田鎮上的人都不勝唏噓。
真是好人沒好報啊！
張婆婆一見顧忱歡肯定的點頭，那親和慈祥的表情瞬間一收，難得的嚴厲。
“小歡，你瘋了？他……當年那個小男孩？你忘了他們是怎麽對你和你父親的麽？這樣的人避都避不及，你怎麽還犯傻，又跟他扯上關係了？”
難怪她一開始看到沈沉時，就覺得有些眼熟，可事隔多年，那張青澀稚嫩的臉已經變得更加深鐫成熟了，若不提醒，她還當真無法將此人與當年的小男孩聯想在一塊。
他現在看起來，除了外貌，好像跟當年也沒多大的變化。依然那麽的寡言少語，冷漠疏離得難以親近。
顧忱歡垂下眼瞼，讓人瞧不清她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她才抬眸說道：“婆婆，那事，與他無關。”
張婆婆皺起眉，“可……”
“婆婆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別替我擔心，我長大了。”
“你……”張婆婆看了看她，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她確實長大了，懂事了，溫婉的外表下，卻有一顆堅韌不屈的心，同時也遺傳了一些她父親的固執。
畢竟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她也不好過多幹涉。最終隻無奈的長歎一口氣。
誰又能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竟又重新走到一起。造化弄人啊，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因果循環吧。
誰是因，誰是果，卻也很難說。真是孽緣啊！
好半晌，張婆婆才語重心常的說：“婆婆相信你做事是有自己的分寸和道理的，你的選擇，婆婆不會過問。隻不過，小歡，你要記住，人這輩子，一晃而過，其實很快的，活在當下，便要珍惜眼前，別讓自己心裏背負太多的枷鎖，更不要勉強自己。你若過得不幸福，你父親九泉之下也難瞑目。好的姻緣要把握，不適合自己的，就別強求。”
頓了下，她還是忍不住道：“其實我覺得君彥那孩子真是無可挑剔，跟你很般配的。”
顧忱歡隻是笑笑，沒說話。
有的人，再好，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個，又如何能勉強自己的心呢？
有的人，再不好，可愛上了，又怎麽甘心放棄呢？
人這一生，可以掌控的東西很多，唯一讓人無能為力的，大概就是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