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幻象之後
紅色的相冊簿。
雖然陳舊，但保養的很好。
封皮有些許的裂紋，展現出的，是時光留下的痕跡。
方唐輕輕打開，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嬰兒的照片。
白白胖胖的女嬰對著鏡頭在笑。
然後是長大一歲的女孩，正趴在破舊的嬰兒床上，可愛的瞪圓了眼睛。
……相冊裏，是一個女孩從到大的照片。
仿佛是半生記憶的濃縮。
方唐看到了照片裏破舊的屋子，髒汙的沙發，發黑的牆壁。
那個可愛的如公主一樣的女孩，身後卻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以及正拿著針管注射毒品，已瘦的皮包骨頭的女人。
照片背景的街道出現了。
這裏是巴黎最北邊的貧民窟，光鮮燦爛藝術之都的陰暗處。
在蒙特馬區的地下室裏，這樣的家庭到處可見。
偷渡客，癮君子，失業者。
女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
方唐看完了相冊。
轉頭又拿起了旁邊的水晶球。
占卜用的水晶球上，粘稠的血跡已經幹涸。
看著水晶球殺怪的血痕，他可以想象伊娃是如何抓起水晶球，在失控的憤怒中衝入浴室，對著還在梳洗的墨西哥女孩狠狠砸下。
正中腦袋！那個叫桑妮的女孩倒在了浴缸裏。
然後，伊娃又是如何一點點拆開瓷磚，將屍體藏入了公寓的隔間密室裏，再封好。
殺人藏屍，她竟做的滴水不漏，一絲不苟。
這一幕幕都出現在眼前。
方唐沉重的歎息。
此時席德妮和白鹿已將梳妝台頂在了門上，轉頭焦急的喊著：“沒時間了，快用你的鉛筆震碎這裏的牆壁！”
方唐搖頭：“牆壁後就是黑色屏障，我們這次無路可退了。”
床上的伊娃依舊抱著雙膝，被子卻是落下，她失神的雙眼毫無焦點。
女人開始神經質一樣晃著頭，不時發出驚悚的尖笑。
方唐跳上大床，從後摟住了顫抖的伊娃。
男人就在她耳邊低聲著：“你害怕的，真的是桑妮的詛咒麽？”
伊娃顫抖的更厲害了。
“我剛才看到的那些設計方案，那些樹葉，羽毛，還有彩色的條紋……全都是阿茲特克文化風格的作品，真的是你設計的麽？”
伊娃嘴裏發出艱難的聲音：“不，不要了。”
“是桑妮設計的對不對？
她才是真正的設計師，這間公寓也是她的，你不過是借住在人家屋簷下！”
伊娃掙紮起來。
方唐牢牢抱住她：“麵對真相這麽難麽？
你害怕的不是惡魔和詛咒，而是真實的自己。”
“一個來自貧民窟的女孩，靠著行騙混日子的流浪女，努力保持著最後的尊嚴，差一點就走入紅燈區的可憐靈魂。”
方唐手裏出現了那本紅色的相冊。
相冊裏的那些照片，每一張都在刺激著伊娃。
最後幾張照片十分詭異。
穿著女仆裙的伊娃雙目冰冷的盯著窗外。
照片上的窗外，陷入熱戀中的桑妮正在對著窗口冷笑，她緊緊牽著身旁男友的手，中指對著伊娃豎起。
伊娃搶過了相冊，瘋狂的撕碎。
但粒子組成的相冊不停的修補，她是撕不完的。
方唐冷然：“當桑妮有了男朋友，逼你搬出公寓的時候，你爆發了對不對？”
伊娃看著方唐，眼中帶著嘲諷：“你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
她已恢複了神智，瘋笑著：“我不是出生在華夏，那是騙你的，如你所見，我在貧民窟裏長大，那個該死的女人除了打針什麽都做不了，還有那個可悲的男人，隻靠喝酒招妓來打發日子。”
“我必須要走出那個鬼地方。”
伊娃用手指梳理著長發：“然而人生是殘酷的，沒有背景，沒有學曆，甚至連一技之長都沒有的女孩，連睡覺都隻能在公園的躺椅上，有時候甚至得跟流浪狗搶東西吃。”
“所以你遇到了桑妮？”
“在我都失去希望，都準備去賣身的時候，遇到了桑妮，那時候覺得她就是我的聖母瑪利亞。”
“一開始十分完美，我隻需幫她喂喂貓，打掃下衛生，偶爾做點飯，就可以寄居在香榭爾大道的寬敞公寓裏。”
伊娃撕開了所有的偽裝，將內心最深處的黑暗麵展示出來：“方唐啊，你以為我是因為桑妮找到了男朋友要趕我走，才憤怒殺了她？
你錯了。”
方唐眼神縮起：“難道從一開始你就準備下手了。”
伊娃歎口氣，看著自己的指甲：“桑妮適應不了巴黎的生活，尤其是飲食上，我就自學了墨西哥煎餅，每個星期日的下午，我們會一起喝著香檳，吃那些煎餅。”
“你在煎餅裏放了什麽？”
“沒什麽，一種類興奮類藥物，劑量控製好了，桑妮會慢慢的變瘦，出現神經衰弱和頭疼跡象，這時候她就離死不遠了。”
作為一個癮君子的女兒，她自然有這方麵的知識。
此時的臥室門外，黑霧魔鬼已經停止了攻擊，卻發出了淒慘的哭泣聲。
伊娃眼睛眨著，帶著冰冷的殘忍：“桑妮的男朋友，也是我花錢雇的，是我在貧民窟的好朋友，我不僅僅要得到公寓和她的身份，還有她存起來的一筆巨款。”
“你們成功了？”
“當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巴黎，一個英俊而又貼心的男友，讓桑妮完全淪陷了，她拿出了所有的錢，準備幫心愛的男友開家餐廳……一切都很順利，唯一沒想到的是，桑妮的媽媽竟然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巫女！”
伊娃眼神中帶著驚懼：“從桑妮就服用部落的草藥，對我配置的藥物有著強大的抗體，而我安排的男人又他媽誤了事，最後被她知道了真相。”
“那晚上我知道她要跟我攤牌，感謝上帝，蠢女人沒報警，我就衝進去殺了她！”
……沉默中，臥室外的怪物再次刮起了木門，哭泣聲越來越響。
伊娃靠在了床頭上：“我隻能強行幹掉她，那以後過了一段很不錯的日子，用伊娃的身份，可以遠程工作，在設計方麵我也是很有分的。”
她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憶，又是咬牙切齒起來：“但沒過多久，無限挑戰的人就出現了，歐洲區的遊戲引導員把我幹掉桑妮的視頻都拿了出來……我隻能加入遊戲！”
那以後發生的事，方唐都知道的。
伊娃最後被姬冰皇收留，帶到了華夏，成為了冰皇暗中擺布的棋子。
現在，伊娃雙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這就是我，一個貧民窟長大的惡毒女人，一個殺人犯和盜竊犯，為了生存不擇目的……”她雙眼中帶著奇異的平靜，全身都放鬆了：“從我就知道，任何東西都要靠自己雙手得到，不管這過程多麽艱難……”隨著她呢喃般的低語，臥室的門緩緩破碎，化為了流動的粒子。
整個公寓都在崩塌，所有的一切。
桑妮的屍體和那些魔怪也消失了。
席德妮和白鹿縮到了角落裏，喊著方唐趕緊過來。
方唐下意識的抱緊了伊娃：“你可以重頭開始。”
“哈哈……”伊娃狂笑起來：“重頭開始什麽？
你現在了解我是什麽樣的女人了，看一眼都會覺得不恥和惡心吧……”她狠狠推開了方唐，轉身，跳向了旋轉的粒子風暴裏。
崩塌的公寓之中，粒子風暴瞬間粉碎了伊娃的身體。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場景再次變回了橋洞，空中緩緩落下了一條黑色長裙。
方唐接住裙子，慢慢坐在了陰暗潮濕的橋洞柱子旁。
“她……為什麽要自殺呢？”
席德妮聲問著。
方唐頹然的坐下，狠狠搓著臉：“別話，我要休息一下……”橋洞的柱子上，那海報再次變幻起來。
此時出現在海報上的，卻是席德妮。
少女啊了一聲：“看，這上麵我是新任的酒吧老板，這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下一個場景就是你心中的恐懼了。”
方唐勉強站起，將伊娃最後的遺物，那黑色長裙塞入包裹裏：“現在我得再問你一遍了，席德妮，你心裏最怕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