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事敗
顧相看著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女兒,心中一陣揪痛,想女兒生來高貴,何時受過此等屈辱,這一刻父愛戰勝了野心,老淚縱橫癱瘓在地,淒苦叫道:“皇上,這一切都是老臣一手主謀,請皇上莫要牽連他人啊!”
賢妃看著父親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責,淚盈於睫,低泣道:“父親,女兒不孝!”
她沒有去求皇上,因為她知道,就算求也是無用,倒不如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皇上周身散發著威壓,冷眼看著二人,開口道:“顧獻身為丞相,國之重臣,卻聯合後宮意圖謀反,此罪滔天,不可饒恕,明日午時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說著掃視一眾渠王黨,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顧相聽著自己的處決,一張臉蠟黃灰敗,想當初位極人臣,一生輝煌,卻在暮年得了個斬首示眾的結局。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哭又哭不出來,心中淒涼之餘又覺欣慰,能以自己一命換兒子女兒周全,也算是彌補了對他們的虧欠,磕頭領旨謝恩。
賢妃聽到這句斬首示眾,一顆心“噗通”好似掉在了懸崖深處,疼得她說不出一句話,呆呆的望向兩鬢斑白的父親,眼淚唰唰掉個不停,她是何等自私不孝,為了救兒子竟慫恿父親謀反,累的父親不得善終,她無顏活在世上!
眾人聞言心中悚然,皇上竟然給了顧相斬首示眾,心中不禁又想,皇上會對他們這些昔日的渠王黨什麽處罰?
思考間忽的察覺到皇上的視線,嚇得忙收斂心神,垂首跪地。
以至於,隨著顧相進殿的人雖多,但為之求情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皇上對這些人的反應很滿意,並不打算多做計較,這些人俱是京都官員,若是一同處置,隻怕會動搖國之根本,倒不如殺雞儆猴,諒他們沒了顧謙這個頭領,也不敢再生事!
“賢妃。”皇上處置了顧獻,轉頭看向昔日的女人,腦海中浮現了她當年入宮的場景,這些年,她的小意柔情,溫柔撫順原來隻是一個麵具。
麵具下的她竟是如此狠辣,若今日事成的人是他們,她會如何處置他這個皇上?
想到此,眸中遺留的唯一一絲柔情也被冷光取代,冷硬道:“賢妃身為後宮嬪妃,聯合外臣逼宮篡位,其罪滔天,但念其昔日功勞,特賜毒酒一杯,留其全身。”
“皇上你不能!”顧相聞言“蹭”的站起身衝上前,雙手成鉤,一雙眼睛散發著逼人的亮光。
彭展看到露出癲狂之態的顧相,手中利器瞬間出鞘,一個箭步擋在他身前,攔住他的腳步,手中的劍架在他的脖頸處,冷然開口道:“顧相三思後行!”
皇上此時隻是處決了當事人,並未株連,若是他此時行為有所不敬,惹了皇上生氣,隻怕會有更多的人流血!
顧相感受著劍的冰冷和肅殺,聽著他的話,冷笑一聲道:“將死之人,我還謹慎給誰看?”說完看向一側的女兒,眸中哀痛不已。
賢妃淚流滿麵,搖頭道:“父親,是女兒不孝,父親莫要再做掙紮。”看著顧獻冷靜下來,賢妃抬頭望向皇上,吸了一口氣,頜首道:“臣妾領旨!”
“娘娘!”顧相大駭,不行!他的女兒不能就這麽死了!
皇上看著顧獻一再冒犯,神情越發冷凝,哼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事到如今,顧相也不在隱忍,憤怒睨視著皇上,低吼道:“皇上如此嗜殺,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和賢妃是這般結局,他的兒子,孫子和外孫隻怕也難逃一死!
皇上聞言眸光頓縮,隨機攥緊了拳頭,厲喝道:“將人帶下去!”
侍衛聽到禦命立即進殿將顧獻和賢妃壓了出去。
賢妃被困住了手腳,掙脫不開,但想到牢獄中的兒子,她還是忍不住哭求道:“皇上,臣妾甘願一死,隻是求您饒了渠王,他也是你的兒子啊,您是看著他長大的,皇上.……皇上……。”
淒厲的聲音漸行漸遠,皇上心中憶起往事,有些空落感,看了看冰冷空曠的大殿,無力的揮了揮手,道:“都退下吧!”
彭展和木郎月對視了一眼,拱手退下。
而渠王黨卻有些怔忡,皇上這是要饒了他們的意思?
蘇公公看了眼遲遲不動的渠王黨,微微皺了皺眉,悄悄做了個走的手勢。
眾人一看,忙起身告退,出了殿俱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掂了掂被汗水浸濕沾在身上的朝服,回想起剛剛驚心動魄的瞬間,他們仍覺驚魂未定,哪裏還敢在此逗留,忙各自出宮去了。
彭展二人一同出了宮,木郎月搖頭歎息道:“這顯赫一時的顧家算是徹底敗了!”
“自作孽不可活!”這顧相聰明一世,到頭來卻愚蠢的去謀反,文官謀反,簡直是笑話!
忽的,彭展腦中靈光一閃,皇上今日召他進宮鎮壓,是否也有敲打的意思在?
宮中侍衛萬千,又有九門步兵巡捕五營正統領石堰在,他可是非常樂意打壓顧家的。
可皇上卻沒有用石堰,而是選擇了他!
細細一想,彭展心中有些鬱燥,與木郎月辭了別,忙回了將軍府。
這件事情還要與彭昊和墨兒商議一下。
長信宮,因金哲需要靜養,所以一眾侍女不敢造次喧嘩,都是靜靜侍候在外。
般若自外走進殿中,手中端著調理身體的湯羹,她看到榻上的金哲,將藥碗放在小幾上,狀若無意道:“殿下,顧家聯合賢妃謀反,顧相判了斬首,賢妃給了鴆刑。”
金哲聞言從書中收回視線,抬頭看著般若,片刻問道:“牢中那個呢?”
般若知道金哲這句話的意思,垂眸恭敬道:“皇上還未下旨,不過,應該快了!”
快了!金哲眸光銳利,望著窗外樹枝上的兩隻鳥,有些出神,以前他未被封王的時候,也曾這樣看過鳥的,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呢?
想了好一會,他才發現早已忘了,是啊,那些日子早已過去,還記著做什麽?
金哲發呆的時候,般若在悄悄的觀察他,誰能想到,一個命如螻蟻的皇子能成長到如此地步,若渠王能提前預知,會不會早早下手?
金哲回神,看了看還在候著的般若,微微點了點頭,道:“我想安靜會,你下去吧!”
般若垂首稱是,福禮退下。
另一邊,蘇公公出了勤政殿,一路往天牢去了。
看著手中的明黃聖旨,蘇公公心中思忖,皇上雖痛心,但是這下旨之時卻是一點未留情,顧謙與渠王的聖旨一下,這顧家算是徹底滅絕了!
哦,不,還有一人,顧家嫡孫,顧翎羽!
顧家密謀篡位之事就是他舉報給皇上知道的,此舉有功,理應封賞。
不過,這皇上卻沒提對顧翎羽封賞的事兒,莫不是還在考慮?
一邊走一邊想,蘇公公很快來到了天牢渠王的牢室,拿起身架,捏著嗓子,展開手中的明黃聖旨,朗聲宣讀起來。
渠王坐在茅草堆裏,看到蘇公公也不起身,隻是冷冷一笑。
蘇公公是父皇心腹,此時出現在這裏,是否表明顧家的計劃失敗了?
“.……斬立決!”蘇公公念完聖旨,看了看一臉漠然的渠王,微微搖了搖頭,轉身出了牢室,回宮複旨去了。
蘇公公走後,獄卒重新關上了牢門。
渠王轉了個身,對牆而坐,空了幾日的腦袋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往日顧家的輝煌,瑤華宮的玩耍嬉鬧,母妃的悉心教導,他最後想起的是宮宴上的那一道清蒸魚!
若是那時沒有那樣做,他現在依舊是德才兼備的渠王殿下。
顧家實力依舊穩固,母妃也依舊一枝獨秀!
他的前途會一路平坦,光明。
他後悔了嗎?
陽光從巴掌大的小窗戶內泄進來,他側目去看,看了很久,他得到了答案,他後悔了!
隻是一切都晚了。
京郊南山上,顧翎羽背靠石碑,手中提著一壺酒,麵色坨紅,時哭時笑。
灌了一大口烈酒,他擦了把眼淚,仰天大笑,爽朗的笑聲中透著重重的孤寂。
他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一句都說不出,隻能拚命的灌酒,幾壇下肚,顧翎羽歪到在地,昏睡過去。
而他背靠的石碑上刻著:吾妻顧吳氏之墓。
原來是為吳氏做了個衣冠塚。
怡景宮,惠妃得到勤政殿的消息,笑的樂不可支,笑罷說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旁坐著的寧王聞言冷哼道:“想要一箭雙雕,同時除掉本王和那個乞丐,沒成想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惠妃心情很是舒暢,笑問:“那個向你遞信之人可找到了?”
寧王搖頭道:“自從宮宴結束後,他便與兒臣斷了書信聯係,兒臣派了許多人去找,依舊沒有找到!”
“那顧翎羽呢?”惠妃想起顧家的結局,嘴角的笑意有些嘲諷。
“大概在某處醉生夢死吧,一個沒用的人,兒臣找他何用!”寧王冷冷一笑,言語間很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