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殤--4

  她爍然一驚,腳步驟停,眼淚瞬間盈滿眼眶,她知道那雜亂的刀劍聲代表著什麽!心中的驚慌讓她無法承受,一時間連手指都是顫抖的!


  三哥,三哥,彭墨心中默默喚著,腳步不停的向勤政殿重新跑去。


  安靜,很安靜,條條道道交錯的路上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她在奔跑。


  她心中明白,金睿要用如此卑鄙的方法把三哥留在皇宮之中,自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往日守衛森嚴的勤政殿門外此時空無一人,守門的侍衛早就沒了蹤影,兩扇紅漆宮門敞開著,她更是心驚,腳步不停跑進去,及至跑到勤政殿內的院子中央,她停下了腳步。


  一雙眼睛內滿是驚恐,喉嚨似乎被扼住了般,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看到了什麽?

  那.……地上血人的是三哥嗎?


  周身的溫度驟降,她打了一個寒蟬,手中的碎瓷片脫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粹,她聞聲緩慢回神,邁步走向那一片片的殷紅,雙腳好像灌了鉛一樣,她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


  手持刀劍的禁衛軍看到彭墨都仗劍退到台階上。


  她模糊看到台階上有明黃色和絳紅色,是金睿和如雨嗎?她此時已經分不出精神去細看。


  彭昊躺在地上,眼眸半瞌,眸光緩慢消散,他拿劍的手臂不住地顫抖,顫抖間劍身隨之輕微抖動,劍和地麵發出微弱刺耳的聲響。


  彭墨走到彭昊身邊,他的素白衣衫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血液從他身體的各個傷口流出來,流在石板上,印在縫隙中。


  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手臂被砍了一刀,傷口非常深,一條胳膊幾乎要斷開成兩截,不僅胳膊,身上也有好多傷口,多到讓她不敢去數。


  她的手腳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她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攥住了,劇烈的疼讓她有窒息的感覺。


  彭昊察覺到了身邊的人,空洞無神的眼珠轉向一側,待看清來人後猩紅的眸子猛地瞠大,隨即麵部又柔和下來,他想笑,卻滿臉血垢看著更猙獰。


  彭墨看著眼淚就掉了下來,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幹,她走不動了,隻能用盡全身力氣爬向他,地上的血液染透了她的衣衫,濕濕黏黏帶著獨有的鹹腥和灼人的溫度。


  待爬到他身邊她已經雙手染血,她想要把他抱在懷裏,可她抱不動,她急了,手下愈發用了力,耳邊就聽到他悶哼一聲,她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不小心抓住了他肩膀的一處刀傷。


  這麽深的傷口,不隻是被什麽砍的,骨頭連著筋肉就那樣敞開著,血不停的流。


  彭墨雙手捧著血想要把它重新裝回他的身體裏,可是血流的太快了,她什麽都來不及去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終於哭出聲,她害怕極了,轉眼去看他,他麵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可看著她的眸子裏依舊溫柔,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就像以前一樣,溫暖寵溺,她忍不住問:“三哥,疼嗎,疼嗎?”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夾雜著痛心的抽噎聲。


  彭昊很艱難的搖了搖頭,他不想妹妹看到這一切的,他想讓妹妹就那樣迷糊的活著,至少能活著!


  可現在恐怕一切都困難了吧!


  “三哥,三哥,三……哥,我該怎麽辦?我要怎麽辦?”彭墨再也忍不住,哭的淒厲又心碎,跪著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滿是鮮血的手為彭昊擦拭著臉上的血汙,卻越擦越髒。


  “墨兒,三哥對不起你,沒能好好照顧你。”聲音輕的像是一縷煙。


  彭墨搖頭,淚珠甩在地上:“沒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三哥,你別離開我,你.……。”


  “如果可以.……活..活下去。”彭昊用盡全力說完,及至咽了最後一口氣都沒有閉眼。


  “哥,哥,三哥。”彭墨嘶吼著,手下用力搖晃著他,他卻再也感覺不到疼,他睜著眼,沒有神采的眸子裏帶著最後的擔憂和心疼。


  彭墨的心絞痛著,窒息著,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卻是吐出了一口血,她沒想到血也可以這麽的紅,這麽的燙,似乎要灼瞎她識人不清的眼。


  “啊!”彭墨抱著懷裏的人,淒厲的哭聲從喉間發出,嗚咽心碎。


  “轟隆隆……”


  天際一道閃電劃過,隨著轟隆的雷鳴聲,雨滴密集的落下,彭昊臉上的血汙被衝刷掉,露出慘白又無生氣的臉龐。


  金睿冷冷看著台階下的二人,平淡的麵色上看不出一點外漏的心緒。


  如雨看著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彭墨,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彭昊想讓你活著,那麽本宮就大發慈悲讓你永久的活著。


  彭墨顫抖著手把哪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蓋住,滄然起身,隔著重重雨幕她看著殿前台階上的兩個人。


  金睿看不清彭墨的神情,但卻能感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無限的恨和徹骨的寒,沒由來的一陣煩躁,甩袖走回殿中。


  如雨以一種優越的姿態看著台階下的彭墨,眼神冰冷,笑意雍容,檀口輕啟:“把這個將軍府的餘孽綁起來,帶她去刑場轉一轉。”上揚的語調中帶著絲絲的興奮。


  立即有侍衛來實行如雨的吩咐;彭墨被捆綁著去了刑場,那些人怕她咬舌自盡,連嘴裏都塞了石塊。


  來到刑場,她被揪著頭發強行抬起頭,無神的眸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後,瞬間猙獰充血,映入眼眸的是皮開肉綻麵目全非的家人。


  隻是昔日鮮活的家人此刻毫無生氣,一具一具懸掛在柱子上,占滿了整個刑場,屍體隨著風雨搖動。


  雨水衝刷著這些屍體,重新匯集起來的雨水都帶了血色,她一個個看過去,母親,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被挖眼破膛掏心的小侄子.……。


  她沒有哭,明明疼的快要窒息,可她就是哭不出來,她隻是覺得口中圓潤的鵝卵石太過鋒利,口腔或許割破了,不然為什麽會有血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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