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章 包拯斷案
開封府二堂。
包拯與一位面色陰沉,身著緋袍的中年人並立在堂中,正在激辯著什麼。
上首處,開封府尹薛奎坐在案后,看著二人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面無表情,只靜等結論。
與包拯面對面辯論的中年人姓韓名瑞府,官居六品,任開封府知事。依大宋的辦案流程,民間發生案件后,首先由當地主管衙門查處,等有了結論后,上報大理寺歸檔用印,若有異議,下批施行。當然,若大理寺對案情有所異議,也會派
人複查審核。
而此案就是包拯發現其中很有些蹊蹺,於是到府衙來複查。
開封府知事韓瑞府詳細介紹完案情后,下了結語:「本案死者確系死於失火意外,仵作檢驗過,口鼻咽喉皆有灰燼,是活活燒死的。」韓瑞府一臉正色,言語肯定。
他話音剛落,包拯馬上嚴肅問道:「可檢查過死者口鼻咽喉的灰燼是乾燥還是粘稠?」
「這有什麼區別?」韓瑞府皺眉。包拯嚴肅道:「若活人困死火中,吸入的大量灰燼與粘液交混便是粘稠糊狀,若是被人故意偽造燒死假象,而死者在火起前已經死亡,則其口鼻中灰燼干如粉塵。這就是小
細節大區別!」
呦,還有這說法?
上首開封府尹薛奎面色不變,但心裡也有點驚訝,這種細節他也沒注意過。
薛奎不知道,韓瑞府就更不知道了,但他自然不會馬上屈服,否則豈不說明自己辦案出了錯漏?
他眼珠子飛快一轉,心裡有了主意:「這……這個……本案的死者屍體燒成焦炭一般,連頭身都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分清楚。哪裡還分得清那灰燼是濕是干。」包拯一甩袖袍,厲聲喝問:「那你如何斷言便是意外?根據現場實錄,屍體發現在東南角,屍首朝東,而此屋結構,房門出口在西南角,如果是活人遇火焚身,理應朝西南
處逃走,死者為何背道而行?你們是否檢查過死者頭骨是否完好?是否有被重擊的痕迹?屍體所處地點是否有血跡?」
開封府尹薛奎端坐上首,撫著鬍鬚微微點頭,讚許地看向包拯。韓瑞府被包拯問得滯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包拯見他如此,不由氣憤道:「遇有死者,必根究其所以致死。此案細節處處囫圇。恕大理寺不能歸檔。請知事大人勘驗詳細
后再轉交大理寺吧。下官告辭。」
說著,包拯朝上首薛奎和知事一一拱手,就準備轉身離開。
見他要走,薛奎忙叫道:「且慢且慢!」
包拯應聲止步,抬頭看去,薛奎笑容燦爛:「包評事,老夫只討個伯樂的好名聲,不知你可肯成全啊。」
包拯訝然:「府尹大人這是何意?」
薛奎笑道:「包評事精明強幹,本府甚是欣賞,可願到我開封府任職啊?只要你點頭,本府去大理寺要人。」
「這個……」包拯一怔。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鼓聲。
薛奎與包拯、知事三人一起向外望去。
……
大堂上,薛奎正襟危坐,堂下廣修和清源跪在堂前,面色哀慟。
兩旁衙役肅立,包拯和開封府知事站在大堂一側肅靜牌旁聽審。
「被雷劈死?」薛奎聽完清源稟訴案情,微微一怔,臉上驚疑之色。
清源抹了把眼淚,戰戰兢兢道:「是真的!大老爺!真的是天降神雷,劈死了我家觀主和廣益師叔。」
薛奎眉頭一皺:「此乃天災,報到本府,本府又如何審理?」廣修膝行一步,解釋道:「大老爺,清源年紀還小,說不清楚。貧道來說吧。當日,我家觀主不知何故,冒著大雨走向樹林,對著樹林也不知說了什麼,看到什麼,突然便
有一道閃電劈下,將我家觀主擊死。」
薛奎目光一凝:「嗯?」
旁聽的包拯蹙起眉頭,陷入深思。「貧道被清源的叫聲驚擾,趕來聽聞后,便急忙去喚師兄弟們前來幫忙,廣益師兄則跑向樹林,想把觀主拖回來。結果廣益師兄剛跑到林邊,又被一道閃電劈死了。而且…
…」
薛奎:「而且什麼?」
廣修猶豫一下,看了眼清源,接著道:「而且經貧道事後問起清源,他說親眼看見,那閃電不是從天而降,而是自林中閃起。」
薛奎眼睛微微一眯:「照你這麼說,是有妖法作祟了?」
廣修叩頭:「貧道也不知是不是妖法。可我家觀主虔誠修道,謹持自身,不可能遭了天譴啊!」
薛奎撫須沉思,詢問:「暴雨滂沱,你家觀主為何冒雨前往樹林?」
廣修搖頭:「貧道不知。」
「要說疑點,這才是最大的疑點。至於接連劈下兩道天雷……」
薛奎思索片刻:「罷了,空桑觀的狀子,本府接下了!」
廣修大喜:「多謝青天大老爺。」
「行了,你們先回吧,等本府查明案情後會通知你等。」薛奎揮了揮手。
「是,小人告退。」廣修拉著一旁神色恍惚的清源磕頭,起身退下。
包拯皺眉思索一陣,朝案上一拱手,轉身匆匆離去。
包拯走出開封府,左右看看,站到樹下揚聲高喊:「展昭?」
展昭此時正倒掛在樹榦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雙手環抱在胸前,笑嘻嘻探出頭。
「走!有事情做了。」包拯一揮手,朝外走去。
展昭從樹上利落地翻下,穩穩落地,跟在包拯身邊,笑問道:「去哪兒?」
「北斗司。」
「北斗司?」展昭愣了下。
「沒錯,去北斗司!」包拯面色凝重,腳步加快。
見他一臉凝重之色,展昭也不再多問,只是心裡好奇,又出現什麼詭異的案子了?
……
北斗司。
柳隨風帶著包拯和展昭,走到肅立的洞明身前站住。
「下官見過防禦使大人。」包拯和展昭施禮拜見,神色恭謹。
「包評事?何故來我北斗司?」洞明伸手虛扶一下,也不客套,直接開口問道。
柳隨風挖了挖耳朵,笑嘻嘻地插嘴:「包黑子說,現在有一樁奇案!三法司只負責斷陽,只有咱北斗司才能斷陰,所以想讓咱北斗司派員前去查辦。」
洞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包拯。
包拯一臉嚴肅:「下官並非說笑,此案確實大有蹊蹺。」
洞明點點頭,朝身旁一擺手:「來,坐下說。」
「謝大人!」
雙方按賓主落座,包拯開口介紹案情:「今日下官在開封府,偶見一樁案子……」很快,包拯說完,洞明搖頭道:「包評事,依你所言,實難證明,此案就一定有什麼詭異。這世間,不可能有人能操縱雷電之力的,兩道雷電接連劈下,一連劈死兩人的事
,雖說罕見,卻也並非不可能,況且開封府已經接了狀子。」包拯卻有不同意見,說道:「開封府雖然接了狀子,但下官卻覺得,如此奇案,恐怕開封府未必能查個清楚明白!試問,大雨滂沱中,空桑觀主為何要冒雨出去,到那林邊
?偏偏還就於此時遭了雷劈?不合情理啊。」
洞明撫須想了想,微微點頭:「包評事所言,未嘗沒有道理。只是我北斗司未奉詔諭,擅自插手三法司已經接手的案件,不合適啊。」
包拯一急:「可是……」
洞明擺手打斷,道:「包評事且先回去吧,先看看開封府能否查出結果,如何?」
包拯無奈,失望地站起:「是下官莽撞了。那麼,下官告辭。」
洞明也站起身,朝柳隨風吩咐道:「文曲,你問問他們。」
「是。」柳隨風點點頭,笑呵呵的看向包拯展昭。
包拯和展昭朝洞明一拱手,轉身跟柳隨風離去。
等三人出了廳堂,洞明若有所思地負手站在大堂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景喃喃自語:「天雷殺人?」
這時一名侍衛快步走來,抱拳稟報:「防禦使大人,太后降旨,召您入宮。」洞明微微一驚,整了整衣袍,快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