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以命報恩
1
小王爺之死,自然引起全城騷動。
縣老爺得知后連夜升堂提訊,巡撫大人也連夜趕到了府衙,親自主審此案。
升堂前,李公甫想為許宣向縣太爺求情:「他雖認罪,但在案發現場並未找到任何兇器,我覺得此事蹊蹺,還需推敲……」
縣太爺卻是接連搖頭:「糊塗啊你,此乃誅九族的大罪,既已有人認罪,那還不速速升堂,快隨我去拜見巡撫大人。」
李公甫急了,拉了拉縣太爺的袖子:「可是許宣未必見得就是真兇……」
縣太爺義正辭嚴地甩開他:「你懂什麼?此事要是皇上怪罪下來,別說是烏紗帽,就連咱們的腦袋都難保。快快快,去把人押上來!」
李公甫遲疑著不去:「屬下覺得還是不妥……」
縣太爺怒視著李公甫,桌子一拍,恐嚇道:「你若不去,立馬卸下你捕頭一職。」
李公甫這才沒有辦法,唉聲嘆氣地去提人去了。
齊霄作為法會的主持,隨同許宣被一起提上了堂,等候升堂的時候,齊霄笑聲對許宣道:「你到的時候,小王爺分明已經死了,為何要說謊?」
許宣同樣壓低聲音冷冷道:「等會堂上問話,我來回答。你只管點頭附和。」
齊霄劍眉一揚:「你打算包庇兇手?!」
許宣面色淡淡:「我說過,人是我殺的。」
「不行!大家心知肚明,人不是你殺的!不管你想要包庇誰,我都不會幫你說謊的!」
「吵什麼!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齊霄與許宣大聲爭辯,卻被旁邊站著的衙役訓斥了,他梗了一梗,又靠近許宣:「小王爺被殺的時候,分明只有你師妹和白姑娘在場……你莫非……」
許宣掐掉他的話:「你看錯了,我早了你一步,那一瞬間,能發生太多事情了。」
齊霄不由不耐煩地冷笑:「你當我是瞎子?事關生死,一樁明擺著的頂罪案,還想讓我配合你?」
許宣唇邊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你當然不是瞎子,但我能讓你當啞巴。」
齊霄不屑地哼了聲:「你連武功都不會,少在這裡危言聳聽。」
許宣唇邊笑容擴大,猝不及防便是一根金針插入齊霄啞穴。
齊霄頓時發不出聲音,面容猙獰地張著嘴望著許宣,許宣回給了他一個極其完美的微笑。
就在這時,縣太爺跟在巡撫身後急急趕來。
衙役們齊敲手中水火棍,喚道:「升堂……威武……」
許宣便不再搭理齊霄了,而齊霄捂住喉嚨,使勁渾身解數,也沒有能發出一個聲音,反而因為肢體語言太過誇張,沒多時就被趕出了公堂。
而此時衙門外,許姣容也是對李公甫怒罵不休,全靠冷凝和白夭夭攔住,才沒有衝進衙門內去找李公甫算賬。
「哎喲要命了,我真是遇人不淑啊,他居然親手把自己的小舅子送進衙門了!我的命好苦啊!這可是殺人的罪名呀……」說著說著,許姣容便抽噎起來。
冷凝忙握住許姣容的手道,柔柔弱弱地勸道:「姐姐,你別怪姐夫了,他動手總好過其他人,至少沒有鐐銬相加……何況我相信師兄,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小青聽到此,不由翻了個白眼,呸道:「賊喊抓賊,真不要臉!」
「小青!」白夭夭忙喝止住她。
小青毫不介意,反是挺直了腰桿:「我說的是事實,怕什麼?」
許姣容望向白夭夭,忽然意識到什麼般,滿是戒備地問:「白姑娘,我問你,當時你也在場,可曾親眼看見何人行兇?」
白夭夭看向冷凝,淡淡說:「我並未看見真兇出手,只是當時大殿中非我一人,還有冷凝姑娘!」
許姣容咬著嘴唇搖頭:「我弟弟一生行醫救人,好端端的怎會成了殺人兇手。除非他是有心替人頂罪。」
白夭夭冷冷回道:「不錯。」
許姣容證實心中猜想,顫抖著指向她:「難道他是為了你?」
「我說過大殿之中,除了我還有冷凝……」白夭夭依舊望著面色鎮定的冷凝,心裡想看她能演到何時。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姣容面帶怒氣,滿是斥責與懷疑。
小青「哼」了一聲:「許大姐,你該問問你身邊的冷大小姐,小白為了救她才會闖進大殿,誰知道那個倒霉的趙瑜是不是她殺的!」
冷凝鎮定地打斷:「白姑娘,你何必假惺惺地誤導大家。我與你一樣,都是事發之後才進了大殿。雖然不知真兇是誰。可若有機會,我甘願為師兄承擔一切罪名,總好過有些人,信口雌黃顛倒黑白。」
她悠悠眼風不屑地飄向小青,激的小青揚起手來就是要朝她衝過去,白夭夭趕緊攔住。
許姣容則將冷凝護在身後,怒問:「你們想幹什麼!」
白夭夭低聲勸氣的粉臉通紅的小青:「眼下找出真兇,還許宣一個清白才是正事。」
「可是,她……」小青依舊憤怒不已,李公甫此時匆匆從衙門中跑出,順利轉移了矛盾的焦點。
「你這個死鬼!我今天跟你拼了!」
許姣容一挽袖子就準備衝上去開打,李公甫卻抓住她手臂,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沉重:「別鬧了,巡撫大人已下了判決。」
許姣容忙問道:「結果如何?」
李公甫長嘆了聲氣:「三天後……處斬……」
眾人皆是一震,許姣容顫抖著癱往地上,李公甫趕緊將她扶住。
「姐夫,我們先回去,我替姐姐看看!」冷凝面現焦急,圍了過去。
李公甫點頭,將許姣容打橫抱起,與冷凝一同往家趕。冷凝走之前,給了淚盈於睫的白夭夭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
白夭夭一時竟覺毫無辦法。
此時齊霄垂頭搭臉地從衙門走出來,小青趕快迎上前,怨怪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判了呢!你方才在公堂上,怎麼不替許宣解釋呢?真是枉費我們的信任!」
她一連串問題跟連珠炮似的,齊霄「啊」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急得抓著頭上躥下跳。
小青更急,怒罵道:「你啞巴了啊!」
齊霄卻是含著淚點了點頭。
小青愣了一瞬,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哈,你真啞巴了?我明白了,肯定是許宣做的,真是大快妖心。」
齊霄「哼」了一聲,便在衙門外憤懣地坐了下來。方才被眾衙役用水火棍壓著,倒是弄得腰酸背痛……暗罵許宣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白夭夭抬首,遙望著衙門,喃喃道:「他這麼做,便說明已經鐵了心,要頂下殺人的罪名。」
「哦哦哦,我知道了!」小青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沖白夭夭道,「他是聽信了冷凝那個妖女的一面之詞,覺得殺人的是小白你,所以才會這麼做!他這麼做,是因為愛你嗎?」
白夭夭垂眸,哀戚道:「若是如此,便是他不信我,他心中認定了我是殺人兇手……他卻不知他這樣做,我會有多傷心嗎……我既不願他不信我,更不願他為了我付出生命……」
「愛情果然麻煩,猜來猜去的,還動不動就要為對方送了命……」小青不解地皺眉,看白夭夭滿臉傷痛,便又關切地問,「小白,我們要救許宣嗎?」
「自然,我必須要證明自己清白,也決不允許他為任何人頂罪……」白夭夭朦朧的雙眼漸漸有了神采,「小青,你說紅芯會不會知道什麼?」
小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畢竟紅芯對小王爺用情至深,肯定不會和冷凝共謀殺了小王爺的。」
「也對,是我想岔了……她若知道冷凝要做什麼,是定然不會離開小王爺身邊的……」白夭夭面上晃過一絲焦急,又漸漸變成堅決,「眼下,只有驗屍了!」
白夭夭此話一出,小青和齊霄都是一驚。
小青望了眼衙門前站的兩個差役,忙將白夭夭拖到一邊:「小白,我雖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小王爺的屍身,怕是不太好驗到吧……」
白夭夭眉目糾結地點頭:「我失了法力,自然沒辦法,但你可以……小青,你務必要幫我這次……」
小青雖然害怕,但觀白夭夭的神情,更知她對許宣的情深意重,便鄭重地點了點頭:「姐姐,眼下天快亮了,我同齊霄先送你回去休息片刻,明天夜裡我想法子來驗屍。」
到此等要緊之時,白夭夭才覺失了法力是多麼不便,小青修為不高,想要接觸小王爺的屍身自然需要一系列謀划,急是肯定急不來的……於是便蹙著眉頭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回去休息,小青笑了開來,踹了一腳地上頹喪坐著的齊霄:「走啦!」
齊霄這次是真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化眼神為飛刀,狠狠從背後射向那晨光里的青色妖嬈身影。
待將白夭夭送回了府,天色已是大亮。小青同齊霄一起走出來,後者掐著喉嚨不斷咳嗽想發出聲音,卻絲毫無用,小青看的喜上眉梢,故作不屑地拍他肩膀:「喂,白費功夫了。許宣用的不是法術,用金針封了啞穴,誰知道你會不會做一輩子啞巴?」
齊霄瞪向小青,拍開她的手,再嫌惡地撣了撣肩膀。
小青眨了眨眼,優哉游哉地道:「你瞪我也沒用,到時候許宣被咔嚓一刀掉了腦袋,你呀,恐怕只能啞巴一輩子了。」
齊霄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小青眼中精光閃爍,「不如咱們先幫小白拿回法力。到時就算不能證明許宣的清白,咱們的也大可以一起劫法場嘛!」
齊霄駭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拚命搖頭。
「有什麼問題嗎?我看戲文里都是這樣寫的,還說什麼快意恩仇?」見齊霄臉色蒼白、表情驚悚,小青又湊近他問,「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齊霄皺眉思考半晌,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
小青得意地拍了拍他肩膀:「這就對了,做人呢,最重要就是知恩圖報,你欠姐姐不少人情,也欠著許宣不少診金,不出點力是說不過去的。這樣吧,咱們兵分兩路,你去驪山想辦法替小白拿回法力;我呢,就留在這裡保護小白的安全,兼伺機去驗屍。」
讓他去驪山?他一個假啞巴去驪山要怎麼說才能給白夭夭拿回法力?而且之後還要劫法場?什麼快意恩仇,這隻蛇怕是瘋了……
齊霄說不出話來,只能死命搖頭。
小青故作不懂,擺出冷漠臉:「我看不懂你的意思,總之你不說話,我就權當你答應了。」
齊霄哪裡說得出話來,「啊啊」了半天,只能眼見著小青面上綻開笑靨如花。
「嘿嘿嘿,你答應了!」
說時遲那時快,小青用力一踹,齊霄往後一避,小青忙跳回門內,笑得賊兮兮地說:「齊霄,一路順風,萬事小心啊!」
齊霄想要進門,小青將門一閉,只露一個腦袋:「你答應過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然會啞巴一輩子的!」 話音一落,小青便將門一推,徹底關上了。
齊霄撞了腦袋,揉著腦門哀嘆不已——
他什麼時候答應過!
都是她說的好不好!
好不好!
半晌終是泄氣,認命般轉身離去。
小青透過門縫,望著他喪氣的背影捂嘴偷笑:「齊霄啊齊霄,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
2
次日,白夭夭和許姣容在牢房外守了一天,試圖見許宣,卻未果,分明牢頭都已經買通,可許宣卻說不願見她們,只想見冷凝一人。
連冷凝自己都有些不解,遲疑著緩緩走進了大牢。
白夭夭望著她身影,失魂落魄地想——許宣這是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了嗎?
許姣容則開始在一旁斥責數落白夭夭:「那日大殿里一共三人,許宣必定是為了替你頂罪,才認下的官司。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弟弟若是出什麼事,我這輩子跟你沒完!」說著竟是要上來扭打,旁邊的李公甫見狀,趕緊將她拉住。她便又開始打李公甫,「你到底是幫誰的?你看她丟了魂似的那個樣子,肯定是心虛!」
這時小青也回來了,擋在白夭夭面前,沖許姣容斥道:「我早就說了,冷凝才是殺人兇手!」
「冷凝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殺小王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護著她早晚要後悔!」
白夭夭拉了拉小青,低聲問:「驗屍的結果如何了?」
小青有些黯然地搖了搖頭,又瞪了眼許姣容,將白夭夭拉到一邊,悄聲說:「我派小灰去放了個火,引開了侍衛,但是……他停靈的那間屋子四周全是符咒,厲害極了,我根本沒辦法接近……」早知道就不讓齊霄去驪山了……
白夭夭聽了也是十足低落,這該如何是好呢?
「不過……」小青見她神態哀傷,趕緊說道,「我化作侍衛模樣,混跡其中與其他人攀談小王爺的死因,一個稍微懂些殺人法子的侍衛說是胸口一個極細小的傷口造成的,一刀戳入心臟,手法利落的很呢!還說果然許宣精通醫理……但是大家都沒商量出究竟是什麼兇器造成的……」
「極細小的傷口……卻能深及心臟……」白夭夭蹙眉思忖,片刻后終於恍然,「是簪子!」
與此同時,許宣從懷中掏出一支女子佩戴的朱釵,緩緩插上冷凝發上。
冷凝渾身開始不住顫抖:「這簪子怎麼會在師兄手中……」
許宣輕嘆:「還記得是簪子何時弄丟的嗎?你做事還是這麼不小心。」
冷凝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許宣:「是你?那日師兄撫摸我的頭,不是安慰,是取了簪子?那天,你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不是擔心我,而是疑心?!」
「事出突然,那樣短的時間內,我必須將事情釐清,所以藉機摟住你,是為了確定真相,」許宣面上笑容盡去,眸中光線無限制地冷了下去,他再度拿下冷凝的髮飾,「我匆匆撇了一眼小王爺的屍體,胸前的創面極小,一擊致命直入心臟,應該是被極為細長的針狀物所傷,但現場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兇器,所以我猜想兇手一定將兇器藏在尋常人猜不到的地方……」
許宣將發簪遞到冷凝眼前,只見簪上掐花的部位,還殘留的有血跡,他緩緩搖了搖頭,冷冷道:「還有,兇手對人體極為熟悉,所以才能夠在黑暗的環境中,瞬間避開胸前的肋骨,直接將兇器插入小王爺的心口。」
「有這樣的本事,這個兇手不是仵作那多半便是習醫之人。」
一邊說著,許宣一邊將簪子指向冷凝的胸口,冷凝忍不住一個戰慄……
她深吸了幾口氣,依舊抑制不住聲音深處的顫抖:「所以今日師兄找我前來,並非顧念師兄妹之情,而是想告訴我,你不信我……一入殿,你便已知真相,卻在眾人面前惺惺作態,故意傷了白姑娘的心,這麼做又是為什麼?」
許宣有些黯然地垂下眸光,唇邊笑意溫柔卻苦澀,滿懷歉疚地道:「因為我背叛了對她的承諾,我有何顏面面對她?她舍了一身法力要當個平凡人,我卻辜負了她……」
「你不用辜負她啊,你既心心念念全是她,那為何還要替我承擔殺人的罪名!將我供出來償命便是了!你們自可以相守一生!」
許宣抬眸,看向眼底滿是恨意的冷凝,有些悲涼地輕嘆道:「若無師父當初相助,我與姐姐流離失所,恐怕這一生都過不上一天安生的日子。這些恩情,我還不了給他,但你是他唯一的女兒,我欠師父的情,我用命還給你,於藥師宮是兩清了。」
冷凝眼角濕潤,她猶自倔強不願眼淚流下,伸手撫上許宣面龐,低聲道:「我不要你用命還我,我要的你一直給不了我……」若是許宣愛她,她也願意為他付出生命呵。
許宣神情冷漠地將她手從自己臉上摘下:「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冷凝後退兩步,苦笑著搖頭:「師兄,你不要用這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好不好?你以前最疼我了……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動手?當日小王爺將我攔住,圖謀不軌,我為了自保情急之下才會殺了他,不是我的錯啊!」
「殺人之事或許錯不在你,但栽贓白姑娘,卻是你犯下的大錯。」許宣依舊神色淡淡,只在心口深處,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痛心。
冷凝笑了兩聲:「你處處維護她,難道從一開始就從未懷疑過她?」
許宣此時方露出一點極真切的笑容:「我對她,向來深信不疑。」
冷凝終於死心了,原來十八年的朝夕陪伴,親昵相處,終究是比不過的……淚意無止境地湧上、泛濫,冷凝咬著嘴唇低聲道:「是你們兩人將我逼到這個境地,逼的我最後竟殺了人。」
許宣不認可地搖了搖頭:「能將一個人真正逼入絕境的,從來不是外人。」
「師兄……」
許宣不再看她,只將那朱釵遞向她,再轉身對著牢房牆壁上的小天窗道:「如果忘了師兄,能讓你好好活下去,你就當許宣從沒出現在你的生命中……我只囑託你一件事,好好守著藥師宮。」
冷凝看著他冰涼的側影,淚流滿面,半晌,才失落地道:「師兄!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涼薄的人。」她奪了許宣手上那朱釵,轉身跑出了牢房。
甬道上,冷凝竟將那朱釵一點點掰碎丟棄,再將沾血的掐絲紅寶花給貼身藏了起來。
師兄,我不會捨得讓你死的……
冷凝唇邊一點點勾出了詭異的微笑。
大牢外,聽了白夭夭所言的小青,眼神也瞬時亮了起來,拍手道:「對的!你向來不戴這些,定是冷凝了!」
白夭夭望向牢房,輕嘆道:「可惜我們多半是找不到原證物了,也沒有辦法證明我素日不戴這些……」這些證據遠遠不夠翻案的……
「那該如何是好?」小青焦急地跺腳。
「如今之計,唯有從許宣身上下功夫,」白夭夭貝齒緩緩刮過下唇,「只要他願意翻供,就可以拖延時間,另尋良策……」
小青一聽,立馬將胸部拍的「啪啪」作響:「這就包在我身上了,現在小白你沒有法力在身,這闖大牢的頭功,我領定了!」
白夭夭搖頭淺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眼下就算沒有法力,我也必須親自去牢中見許宣一面。」
小青又義氣滿滿地道:「不如我這就召集人手,索性咱們打進縣衙,把他救出來!」
白夭夭忙拉住說風就是雨的她:「你若真去劫獄便坐實了許宣的罪名。此事宜靜不宜動,切不可走漏風聲。」
小青泄下氣來:「那怎麼辦呢……以齊霄的速度,不知道今天到驪山沒有……他說不定也要後天才能趕回來。」
白夭夭咬了咬下唇:「或許真的等不及他了……最遲明天,我務必要見到許宣。」
小青沉悶了會兒,忽地眼睛一亮,不懷好意地笑了出來:「老辦法!」
白夭夭有些無奈的笑了。
眼見冷凝的身影逐漸出現在牢門前,白夭夭拉著小青轉身離去,而身後許姣容又沖她們罵罵咧咧兩句,就去找冷凝關心許宣的情況了。
3
九奚山上,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青帝與白帝正在府中對弈,旁邊紅梅開得正好,香氣幽幽撲面,而再觀棋局之上,白子已然失掉江山。
白帝搖頭,投棋認輸:「不下了,甘拜下風。」
青帝微微一笑:「我這盤棋你可以認輸,但人間的那一局,卻不可輕言放棄。」
白帝愣住。
青帝便索性說個明白:「我從司命處查了紫宣今生的命盤,七殺格仍在。」
白帝眉眼一垂:「『殺、破、狼』三種命格天生帶煞,有禍亂天下之象,好在紫宣、凌楚二人天生仙骨,唯有貪狼一直尋找不到。」
青帝將棋子一粒粒收進棋盒:「天帝為免三界蒼生生靈塗炭,一直著手此事。只是想不到這兩人再世為人,仍是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白帝搖了搖頭:「如今世上已再無紫宣,唯有許宣。可他當日既入了藥師宮,可見仍有仙緣,也仍需歸於九重天。」
青帝揶揄一笑:「哈哈,想不到你也在暗中關注此事。」
白帝冷傲地哼了一聲:「你那寶貝徒弟,自己操心去吧。我不過是為了凌楚,愛屋及烏罷了。」
「言歸正傳,許宣命格單薄,註定一生孤寡,命中無子。」青帝說到此,竟是有些哀嘆之意。
「那又如何?」白帝卻依舊是不屑一顧,「待他在人間吃夠了苦頭,自可修成正果,屆時位列仙班,人間的歷練遭遇不過黃粱一夢罷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帝緩緩搖頭,「他能否歸位全看自己的造化,我等本不該橫加干涉。可壞就壞在那日司命貪杯誤事,他一時口快。此事被仙鶴聽去,已傳入白夭夭耳中了。」
白帝正幫著收棋子的手一滯,沒好氣地將棋子擲回玄冰棋盒內:「哼,驪山老母教出來的好徒弟,她必定不會照天命而行吧。」
青帝黯然點頭:「依那白蛇的性子,定會想盡辦法為許宣扭轉命格。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無知小妖,殊不知逆天改命有違天道,屆時不光紫宣難回天界,連她自己也將萬劫不復。」
「所以……我才來托你。」
白帝並不想招攬此事,便漠然回絕:「你自己的徒弟,自己管教。我才懶得去問。」
青帝卻是把住了他的命門:「此言差矣,你別忘了,凌楚也在凡間歷練,若能助紫宣度此大劫,對他來說,豈不是功德一件,也好早日回到你身邊。」
白帝雖然一向自私又好大喜功,卻也當真是心疼自己的大弟子的,遲疑了片刻,便問青帝:「那你的意思是?」
青帝鄭重看向白帝:「讓齊霄找機會拆散兩人,應天命!」
白帝聞言,摸著手中的白玉棋子,良久才緩緩道:「這一步棋事關重大,待我好好籌劃一番。」
驪山山巔之上,齊霄正泄氣地坐在地上,憤懣不已。
他千辛萬苦幾乎把所有的體力用盡,才跑過來,驪山一脈居然說因為驪山老母外出雲遊而閉門不見……
唯一好處卻是將他嗓子給醫好了……
望著懸崖下的無邊雲海,齊霄沒忍住斥了兩句:「枉費白姑娘與你們是同修,分明是見死不救!」
斥完之後,齊霄心情稍好了些,抬起頭來準備起身,卻忽然在草叢裡發現了一朵白色的花……
陽光照耀之下,純白的花瓣幾乎透明,閃著冰藍色的光澤,竟是分外耀眼。
齊霄湊近去,定眼一看,便是喜不自勝:「月白花!怎會長在驪山呢!」他忙不迭地伸手摘下,這下好了,天無絕人之路,真是老天爺幫他……
眼見齊霄離去,仙鶴現出身來,望著他背影嘆道:「凌楚啊凌楚,算你機靈,不枉我一片苦心,故意將月白花種在此處,但願你能物盡其用,替許宣保住性命。 」
青帝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仙鶴背後,語調冷清地說道:「那你可知,恣意妄為干涉凡間,是何等重罪?」
仙鶴見青帝,忙回首低頭認錯:「小仙知罪,不敢有任何狡辯之詞。只是小仙不明白,難道青帝您真打算見死不救,任由紫宣與小白受盡磨難不得善終?」
青帝輕嘆一聲:「當初凌楚逆天而行,我早已法外開恩,為他們留下一線生機。他二人此生若不能順利度過人間的劫難,便會灰飛煙滅再無任何轉機。」
仙鶴緩緩搖頭,臉色蒼白地說:「小白用了千年才找到許宣,她只想幫他。求青帝開恩,成全他們兩人吧。」
青帝卻是不以為然:「白夭夭大逆不道,妄圖扭轉天命。他三個人的未來只怕會毀於她一人手中。」
仙鶴渾身一震,臉色越發慘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