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擬了離婚協議
過了幾分鍾，歐陽媽媽放下了水杯，笑了笑，說：“玉蓮，媽今天來，是想跟你賠禮的。” 賠禮？
我一陣懵，問：“什麽？”
“順天都跟我說了，涵涵的事情都不是你做的，而是於思夢，之前……是媽錯怪了你，還打了你，是媽不對，媽對不住你。”歐陽媽媽說著，臉不自覺地低下了幾分。
原來是這個，我笑了。
不管她我受了多少委屈，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這些我都不想追究了。
“沒得事的，我都不記得。”我口氣淡淡的。
歐陽媽媽一聽，有些驚訝，我隱隱覺得，眼前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了。
我表現得毫不在乎，是不肯諒解麽？
想著，她就湊近我，握住了我的手，說：“玉蓮，媽曉得，之前媽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昨天也想了很多，媽有些時候，的確會因為涵涵變得腦子糊塗。
我也反省了，以後篤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你諒解媽，好嗎？”
我笑笑，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地說：“媽，我諒解，您以後也不要在意了。”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一句“對不住”，一句“諒解”就可以抹滅一切。
我所受的那一切痛苦，誰又能懂呢？
何況，經過了這麽多，我也不想再困惑這許多事了，也不想再煩惱。
而歐陽家的人，我也不想有任何的關聯了。
歐陽媽媽看著我這般疏離的樣子，心裏微微發酸，就更加羞愧了。
想當初，她還是很喜歡我的，可現在，貌似是自己一步步地把我推向了遠方。
“玉蓮，媽曉得，你還在怪我。”歐陽媽媽有些委屈。
畢竟拉下臉長晚輩認錯，也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
我又笑了，為什麽說了還不相信？
隻好說：“媽，我真的沒得，真的已經諒解了。這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也不想再提了。”再想，隻能徒添傷悲而已。
這些天，她真的傷心夠了，不想滿身都是負能量。
見我一臉坦誠的樣子，歐陽媽媽也就相信了九分，笑了笑，說：“玉蓮，謝謝你。媽希望你能忘掉那些，畢竟不好的情緒對孩子也不好。”
孩子？
現在才想起孩子，這個時候，我真的覺得有些好笑。
自從曉得她懷孕以來，歐陽爸爸歐陽媽媽從來沒關心過，直到曉得自己錯了，才來關心孩子。
他們不曉得，太晚了麽？
這樣的關心，我基本不需要。
不過，我還是壓住了自己的脾氣，說：“我曉得了。”
短短幾字，充滿了疏離。
而歐陽媽媽好像沒感覺，看我不抗拒這個話題，就繼續往下問：“玉蓮，你現在有什麽反應嗎？
記得我當初懷順天的時候，天天吐，折磨得我不行。
然後，我就折磨你把，讓他給我買這買那。
要否則給你請個家政服務生，來照顧你？”
“不用了，我現在還沒得什麽反應。何況，圓圓會照顧我的。”我輕輕地說道，心裏在思索，看來歐陽媽媽還不曉得，我想要把孩子給打掉。
歐陽媽媽有些急了，說：“那怎麽行了？必須請一個專業的，這樣才能好好地養胎。這可是我們歐陽家的孫子呢。”
說著，臉上便掛滿了笑，這大概是很多為人奶奶的幸福樣子。
“媽。”我喊了一聲，眼睛瞅著歐陽媽媽看。
歐陽媽媽抬起頭，臉上還是笑著，問：“怎麽了？”
然後，歐陽媽媽就聽到我說：“我會把孩子給打掉。”
“我會把孩子給打掉。”
這句話在歐陽媽媽腦子裏重複了很多遍，過了好幾分鍾，她才真的接受，我究竟說了些什麽。
“玉蓮，你怎麽能這麽做呢？”歐陽媽媽問道，臉上由剛才的笑容變成的微怒的狀態。
就曉得歐陽媽媽會不同意。
我悠悠地說：“媽，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我想我和順天也不再可能了，所以孩子還沒得生下來的必要。”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也曾十分困惑，後來下定決心。
既然不能給他幸福，又何必把他生下來。
“不管你和順天之間發生了什麽，孩子終歸是無辜的啊。
再說，你作為一個媽媽，怎麽能這麽狠心？
這麽地不負責任？”
歐陽媽媽有些急了，口氣也不好，聽起來像是在教訓我。
不負責任？
我怔了怔，口氣堅定地說：“正是因為對他負責，所以我才要把他給打掉。”
“我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聽到這個，我笑了，果然兒子和母親是步調一致的。
“媽，您不是還有涵涵嗎？”我說。
歐陽媽媽聽到“涵涵”兩個字，愣了一下，隨後像想到了什麽，說：“玉蓮，你是不是怪媽寵著涵涵，怕媽對你肚子裏的孩子不好。你放心，這兩個都是我的孫子，我篤定不會有所偏愛的。”
“不是，我是覺得，既然已經有了一個孫子，那也不缺另一個。”我說著，不禁覺得心有些痛，自己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玉蓮，你……”歐陽媽媽被氣到了，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看著歐陽媽媽，突然地心生涼意，剛才想出門時的好心情立馬消失無蹤。
好像現在，我們之間的關聯，就隻有一個孩子而已。
怎麽？李玉蓮，你竟然還在留戀嗎？
不，怎麽可能！
我的腦子裏兩邊在打架，最後才狠心開口：“媽，也許這次是我最後一次叫您‘媽’了。打掉孩子，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誰說都沒用。”
“你怎麽能這麽做？”歐陽媽媽的口氣裏充滿了沒得辦法，充滿了怨氣。
我也沒管她，徑直說：“我有點累了。您要是想坐在這，就隨意吧。”
說完，我就走進了臥室，一碰到臥室裏的椅子，便直直地坐了下來，整個身體就像軟成了一灘水，找不到支撐。
“寶寶，對不住。”我羞愧地說著。
我以為我自己足夠狠心，可是當有人責怪我的時候，被我封存的情緒就被放了出來。
其實我又何嚐忍心，隻是這樣的情勢，我又怎能安心地把孩子給生下來？
這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啊。
沒得人曉得，當我曉得自己懷孕時，我的第一反應是有多麽地激動。
可是，激動過後，卻是無窮地難過。
“寶寶，你要怪就怪吧，是我爸媽媽不好。”
是我和歐陽順天不好，所以才會讓一個未出世的小孩為他們承擔後果。
我有無數次地幻想過，寶寶出生後，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笑，是先喊“爸爸”還是先喊“媽媽”，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
可是，這一切也隻是幻想而已，隻能存在於想象當中，這個孩子注定是來不到世上了。
“寶寶，下次記得要找個好人家。”我說著，心裏是滿滿的心酸。
“寶寶，你不曉得，我有多想聽你叫我一聲‘媽媽’，那時候我篤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寶寶，我曾經很期待你的，還為了你的到來，做了很多準備。可是，後來我爸不要我了，他有了別的孩子，也愛上了別的女人。”
“寶寶，你要曉得，媽媽是愛著你的，很愛很愛。可媽媽，也是一個很怪很壞的女人。”
“寶寶，真的很對不住。”
神不曉得鬼不覺地，眼淚爬滿了我的整張臉，偌大的空間裏，我隻有一個人。
……
兩天後，歐陽順天終於可以出院了。
不等歐陽爸爸歐陽媽媽來接，他就來到了應圓圓的公寓。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得見到我了，有多麽地想念隻有他自己曉得。
他敲了敲門，過了好長時間，門才被打開。
見到是我，便一把抱住了我，滿含深情地說：“玉蓮，我來了。”
我有些恍惚，我記得歐陽順天說過要我等三天，原來這麽快就過完三天了。
那天我一個人在房間裏哭了很長時間，直到應圓圓下班回來開了燈，才曉得已經到了傍晚。
應圓圓問我怎麽了，我也沒說，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
這麽快，歐陽順天就出院了啊。
我聞著歐陽順天身上熟悉的味道，有些心酸。
想不到心死後，還會因為愛人而覺得心痛。
過了幾秒後，我才從歐陽順天懷裏掙脫出來，轉身，往客廳走去。
歐陽順天看著我消瘦的背影，很是心疼，短短幾天，我就瘦了這麽多。
他跟了上去，坐在了我的旁邊。
“玉蓮，我們回家吧。”歐陽順天輕聲地說。
這幾天，他最希望的不過是跟我重新過上以前的日子。
家？
我的嘴角扯著一絲苦澀的笑，說：“我哪還有家？”自從看到了那份鑒定報告，在我心裏，我和歐陽順天的家便沒了。
“當然有，有我的地方是你的家，有你的地方是我的家。”歐陽順天說著，眼睛瞅著我，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把抽開，移了移，與歐陽順天拉開了一些距離，說：“我想我們的關係還沒得這麽親密。”
怎麽沒這麽親密呢？我們是最親密的夫妻啊！
“玉蓮，你別這麽說。”歐陽順天蹙了蹙眉。
我看了看歐陽順天，站了起來，走到櫃子邊，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眼前，說：“既然你出院了，那就快點解決我們之間的事吧。”
歐陽順天看了一眼“離婚協議”幾個字映入了他的眼睛。
我已經擬了離婚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