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殺手別殺
太初、太一謂之兩儀,踏入半步太初境的李知圖此刻有信心與當先前陽龍大墓中的戾屍劉芸正面一戰,若是此時再戰,他自信即便不用陰陽玄術也一樣擊敗對方。
這倒不是自負,原本在一品境時就能與馬超、趙雲兩大半步少陰境怪物周旋的李知圖,此時步入兩儀,無論是氣海容量還是氣機凝練程度都較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加上一身沈師風親授的玄妙劍法,對付劉芸不說綽綽有餘起碼也有極大的勝算。
正午時分,驕陽當空,一般選擇這個時間段趕路的不是發配就是發瘋,但李知圖卻偏撿了這個時辰,為何,原因很簡單,這個時間段由建昌城北上的驛道幾乎處於閑置狀態,打馬狂奔的話,三個時辰可以跑出三四百里路,比起走普通山道快上數倍不止。
李知圖現在是個富人,從劉芸地宮出來的時候,他在無意間發現了兩頭黑黢黢的鎮墓獸,離近了一看乖乖隆地咚,兩尊近千斤重的鎮墓獸竟是用沉香雕成,這可值了老錢了,雖然沒有金銀珠寶,但顯然這個東西更貴更便攜。
看到這從天而降的富貴,李知圖是斷斷沒有手軟的理由,手起劍落毫不猶豫的切了十幾塊下來打包帶了出去。從那刻起,少年便是個不再需要為路費盤纏發愁的富家遊俠兒。這也直接促成了他選擇走驛道離城的方式,財大氣粗的少年一出手,光是川地有名的建昌馬就買了三匹,準備一口氣跑到黑。
雖然建昌是個大城,但一個少年騎一牽二獨佔三匹馬的景象還是非常奪人眼球的,李知圖走街過巷,路人紛紛咂舌側目。少年倒並不享受這種目光,只管走自己的,就在來到北門門樓下時,一張貼在城牆上的海捕文書躍入李知圖眼帘,倒不是沒見過通緝告示,只不過這張格外惹眼,既有通緝行文,又配有畫影圖形,還在最下面書上了聯捕通報。
乍一眼望去,那畫影圖形描繪的應該是個頗為俊秀的青年,但李知圖怎麼看那眉眼都有幾分女相,許是畫的不準,他接著看行文,看著看著,少年眉頭不禁微蹙起來,海捕文書上說,近三個月來,自北直隸、南直隸、山西、陝西直到四川,幾省連續發生官員、兵丁被殺兇案,兇手手段極為冷酷殘忍,手下少有活口,就連追捕他的官差也十之八九命喪其手,可以說是個窮凶極惡之徒。
不過,這些不是李知圖最在意的,讓他感興趣的是,文書最下面還有一段特地用硃筆書寫,起頭幾字:聯捕通報,巴州府私通邪教法宗欽犯謝氏舉族三十六人,押解京城途經寧羌州遇劫,押守差人俱卒,欽犯皆下落不明,特此發告併案聯捕。
「巴州府,謝氏一家!」
定是謝一依的家人沒錯了,這下總算是找到了一絲頭緒,謝家人在寧羌一帶失蹤,從文書的內容來看,似乎沒有提到他們遇害的說法,也就是說那個殺手只挑官家動手。
時間緊迫,李知圖只盼馬上殺到寧羌州尋得一依家人下落,不過在那之前,少年看了看身後的兩匹建昌馬,輕笑道:
「時間緊任務重,能不能早日趕到天師洞,就看你們哥兒仨的了,出發。」
旋即,少年兩腿一夾馬腹,三匹快馬一前兩后循著城外驛道絕塵而去。
兩日後,青山鎮聚緣酒肆。
在酒肆二樓的一個雅間兒里,有兩人對面而坐,中間葷素搭配著點了幾道菜,只不過似乎兩人都專註與談話內容,面前的酒菜一口未動。
「花大俠,小人早就聽過你的大名,從南直隸一路殺到我們這四川地界,連官兵都奈何不得你,也虧了小人這些年一直經營這倒騰江湖消息的買賣,不然想找到你老人家的下落,可還真是難如登天啊!」
兩人中一個年紀略大,身體虛胖的中年男子搓著手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一句正經的沒有,要是你有膽子拿花某人尋開心,小心你這顆禿頭。」
被喚作花大俠的這位青年生的一雙丹鳳眼、柳葉眉,挺翹的鼻子輪廓精緻,白白凈凈一張瓜子臉一點兒胡茬的痕迹都沒有,粉嫩麵皮吹彈可破。一個男人生的如此妖艷,倒也是世間少見,聽那微胖漢子絮絮叨叨半天沒個正題,似是也有些發火。
「花大俠莫急,其實是這樣的……」
正當兩人交頭接耳之際,從樓梯又上來一位客觀,見裡間已經有人,便順勢挑了隔壁一間坐下,二小尾隨而至,那客觀看了看餐牌這就開始一一點過,明顯餓得不輕。點了酒菜小二抹布往肩上一甩一路哼著邊下了樓,此時樓上僅剩三人。
似是怕隔壁聽到談話,那胖男人起身將房門關上,頓在那裡稍微聽了一下這才放心坐了回去。不過依著隔壁那人的修為境界和感知能力,恐怕一扇門一堵牆還瞞不過他的耳朵,這人是誰不言自明,正是騎垮了三匹快馬兩晝夜就趕到青山鎮的李知圖。
他本來並沒有在意隔壁坐的什麼人,但此時對方的反應卻激起了他的好奇。
「哼,這麼神秘,定是在謀划什麼蠅營狗苟的勾當,待本真人聽來。」
旋即,少年凝神策動全身感知開始仔細分辨隔壁的對話,很快,兩人的對話聲清晰傳來。然而這一聽不要緊,倒是讓李知圖暗吃了一驚,怎麼這兩人中有一個人的聲音跟那賈奉君賈掌柜如此相似,又分辨片刻,他已斷定,不是相似,而是就是其人!
細細感知下,李知圖發現賈奉君對面之人竟有修為,從氣機波動上來判斷起碼在二品竟,雖然這個境界對李知圖來說沒有任何威脅,但撒到茫茫江湖中,二品境卻也已經可以開宗立派了,當初那合和門還有清水幫的首領也都只是這個水平,興許更次一些。但有一點讓身為陰陽師的少年頗為在意,此人殺氣極重,身上纏有不小的業障。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那姓花的男子起身離去,留下賈奉君一人坐在房中狼吞虎咽,這可都是他的錢買的,事兒談完了,請人辦事的定金也付了,依然出了血,這頓飯可糟踐不得。想想自己憋在胸中的這口惡氣馬上就要出出來,賈掌柜揚起粘著飯粒兒的嘴角,神經質的笑了一下,就在賈奉君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個他聽起來頗為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數日不見,賈掌柜本事見長,如今也學人干起買兇殺人的下作勾當了。」
聽到有人這麼說,正悶頭髮大財的賈奉君瞬間滯在那裡,連頭都沒抬,下一刻竟猛然起身將八仙飯桌整個沖著說話之人掀了過去,說話少年輕蔑一笑,躍起一腳飛踹直接洞穿飯桌借勢印在賈奉君胸口,賈老闆那身子骨怎受得住李知圖一腳,瞬間噴飯倒飛出去,撞牆落地后趴在那裡半天言語不出聲。
知道賈奉君不是習武之人,李知圖這腳雖然看似力大,其實力道都泄在那張八仙桌上了,賈奉君倒沒受什麼傷,緩了半晌,賈掌柜這才垂頭喪氣的看向眼前曾救過他一命的少年,這一眼看去不免又想起了當晚,立時老淚縱橫,直道他心有不甘,不殺一兩個仇家的人覺得對不住孩子的娘,先前聽說有個唐家堡的小閨女兒到了鎮上,就準備自己動手,沒成想人家帶了那麼多護衛,貼身的似乎也都是高手,正沮喪的時候,竟然被他的消息網意外尋到了朝廷正在懸賞通緝的頭號大刺客花大俠,幾番說請下,對方願意以紋銀五千兩的價格替他解決那唐家堡的丫頭,剛剛一頓飯就是在敲定這個事情。
李知圖從頭到尾一個字沒問過,賈老闆卻竹筒倒豆子,該不該說的都說了,很顯然,做這件事並不符合他的本心,但他已經被喪妻之痛折磨的失去方向感了,此刻李知圖出現,賈奉君所有壓力、委屈、悲苦一同爆發,當場就崩潰在那裡,老淚如注。
李知圖也沒安慰他,在他旁邊大大咧咧席地而坐,拍了怕他的肩道:
「那唐家堡的丫頭與你無冤無仇,殺了她,你只會更痛苦。」
「殺了她?我……我要殺了她?不,不不不,快去叫住花大俠,人我不殺了,錢我白給他,人不殺了,不殺了……」
賈奉君如夢初醒的表情讓少年看得心痛,這麼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叔,如今哭的像個孩子,這便是江湖。李知圖隨手拿起地上半壇酒,隨意灌了一口,遞給神情有些恍惚的賈奉君道:
「不殺,誰也不殺,那花大俠我認識,我去與他說,你帶著兩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吧,只要你們好好活著,我相信賈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說罷,少年邁步走下樓梯,出了酒肆后,左右看了看,隨後循著一個方向信步離去。待李知圖離開有小半柱香的時間了,一直坐在地上的賈奉君這才回過神來,一個激靈站起身來,風風火火追下了樓,向著李知圖離開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
青山鎮中心地段有個格調相當高的客棧,裡面酒肆、茶座、棋牌、堵庄一應俱全,這裡原來是個叫聚豐的茶樓,後來掌柜出了點兒事,地方就盤了出去,建成了現在的客棧,此時,唐念兒、於淼、閻廷方、老呂還有五個獵戶營里挑出來精幹隨護就下榻在這間客棧中,來到青山鎮已有近兩日,唐念兒一直念叨著要找的賈掌柜,仍是杳無音信。此刻幾人正三三兩兩圍在幾桌激戰正酣的棋局旁看得投入。
「請問店家,還有客房嗎?」
一道沙啞的很不自然的聲音響起,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相貌極其妖艷的男子正站在店門口,一面詢問一面若無其事的四下打量著店內的陳設,一雙丹鳳媚眼寒芒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