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入天師洞
眼皮沉的像灌了鉛一樣根本抬不起來,李知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清楚自己躺在什麼地方,他奮力把眼睜開一條縫兒,映入眼中的是正上方雕工極為考究的稱為「承塵」的床蓋,這種床蓋獨屬做工奢華的架子床,一般小門小戶可是很難置辦得起這種床榻。
他試著起身,卻發現自己除了眼皮,身上沒有哪個部件兒是聽使喚的,渾身又酸又痛,骨頭都像散了架一般。看來,禁術的後遺症很厲害啊。他腦海中冷不丁閃過一個女孩的身影,一依,也不知道現在她怎麼樣了。
強忍酸痛,李知圖努力想坐起來,忽然聽到房外傳來一陣對話,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是向著自己這邊走過來了,他趕忙重新躺下眯起眼裝睡。
「大師哥,香兒真的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這絕品天麻精每半年門派才會給少數弟子派發一顆,你真的就不考慮考慮?這麼好的東西拿去救個廢人,大師哥,你中邪了啊。」
聲音的主人是個少女,甜美嗓音如山泉般傾入李知圖耳中,不過話的內容倒是不怎麼中聽,很明顯,這個女孩兒並不是很贊同她的大師哥救他。
兩人站在門口,並未馬上進門。
「尋香師妹,我知道你替我擔心,怕我浪費了天材地寶耽誤了自己的修行,不過大師哥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先前山谷中的那場激戰,雖然我們沒趕得及親眼見證,但從後來我對現場的觀察,我基本可以猜出大概經過,如果我分析的沒錯,屋裡的那位小兄弟,絕對不簡單。」
這位大師哥聲音渾厚,氣息悠長,中氣十足,一聽就知道此人內家功夫不淺,再加上他走過來時的步伐節奏張弛有力,按李知圖的判斷,他起碼有二品境。
「好吧,既然師哥決定了,香兒也就不多說了,不過,我可不進去看他。」話落,一串輕盈細碎的腳步漸行漸遠,看起來那個叫香兒的丫頭實在是對李知圖這個病秧子提不起什麼興趣。
門外之人長嘆了一口氣,片刻后推門而入。
「這位兄弟,我知道你已經醒了,如果沒力氣說話,也不要緊,我說你聽就好了。」大師哥把手中的絕品天麻精隨手放在桌上,然後搬了個凳子就著李知圖床頭坐下,笑眯眯的說道。
「我姓張,單名一個重字,是天師洞大弟子,哦,對了,忘了告訴你,現在這個地方,就是天師洞的山門駐地。所以呢,不管你之前有什麼仇家,眼下絕對是安全的。」
李知圖睜開眼看向張重,算是回應。
張重笑了一下,繼續道:「天師洞這個名字想必你或多或少都會聽過一些。在西蜀一帶,習武之人不知道西蜀三大的,恐怕寥寥無幾。」
西蜀三大,講的是四川巴蜀地區的三個頂尖大派:天師洞,老君閣和上清殿,三派底蘊深厚,實力相當,並稱於川地。李知圖在此地混了有些日子,自然是了解一二的。獲知自己身在天師洞山門,自然是放鬆不少,起碼屍王殿還沒猖獗到敢直接殺上人家駐地的地步。
既然人家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將自己安置在山門重地,李知圖也就不再瞎擔心多琢磨了,蘇醒后雖然身體還是很虛弱,但這會兒也慢慢適應起來酸痛感明顯減弱了很多,他努力坐起身,張重欠身要去扶他,被他制止。
「張兄,在下姓李,名知圖,取知恩圖報之意。張兄和天師洞對我有恩,如果日後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我絕無二話。」
「呵呵,好名字,從名字足見知圖兄弟家世磊落,我張重是個直人,不會繞圈子,事情我就直說了。」
「張兄請講。」李知圖坐直身子,看向張重時眼神微眯,他不確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受傷太重導致出現了幻覺,因為他發現張重周身環繞著一圈一圈微不可查的黑氣,這層黑氣如霧似煙,雖然淡薄,卻絲毫不受氣流影響,結結實實籠罩在張重全身。
很明顯,對於這圈黑氣,張重絲毫沒有察覺,他繼續道:「是這樣,前不久,我帶幾個師弟師妹外出歷練,順便前往古家坪完成師尊交代下的任務,不巧的是,在那裡跟老君閣的一眾人馬遭遇了,你該知道,我們雖然並稱西蜀三大,其實三派之間也是間隙不小齷齪不斷,平日在外遭遇,互相出手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李知圖邊聽邊不斷點頭,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張重周身的黑氣上,他隱約記得幼時跟隨師父修行,師父曾經提到過一種人不用催動內力結印誦訣就可以直接觀運望氣,只不過這類人不像修身習技的武夫,他們的能力基本上類似於天賦,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大小也基本是天定,不是靠修鍊就能提升。即便有靠著後天努力提高能力的,那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這種人叫什麼來著……對!陰陽師!李知圖清楚的記得,師父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陰陽師,只是因為在之前隨師修行過程中自己沒有展現出任何陰陽師方面的天分,師父才沒有在這方面多提。現在看來,如果眼前縈繞在張重身邊的黑氣不是李知圖的幻覺的話,那麼自己很可能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開啟了陰陽師的天賦。畢竟,肉眼望氣,普通人,即便是四象境大能的巔峰武人,也無法做到。這便應了那句:隔行如隔山。
見李知圖眼神有些飄忽,張重以為他累了,便停了下來,關切道:「知圖兄弟,要不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們改日再說吧。」
李知圖回過神來,忙道:「不不,我聽著呢,沒事,張兄請繼續講。」
張重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道:「老君閣的那幾個人,實力其實並不比我們強,擱在平時,交手也就是平分秋色,點到即止,不過要說見面完全不動手也是罕有的事情。而這次怪就怪在這裡了,對方竟然一反常態,出奇的客氣,不僅沒有找茬動手,還殷勤的幫我們完成了任務。」
說到這,張重頓了頓,眉毛微微皺起,全身緊繃似是在策動內力,旋即,他放棄了,泄氣皮球一般無奈得看向李知圖道:「你該發現了,我剛剛想催動內力,但失敗了,不僅如此,我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與外界的天地氣機形成溝通,這樣一來就連最普通的打坐修習補充體內氣機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簡而言之,目前的我,已經是半個廢人,而這個情況,是我們跟老君閣的那幾個弟子分手后我才注意到的,我懷疑他們中有人對我做了手腳。」
「張兄為什麼要把這麼隱秘的事情告訴我?」聽完張重的話,李知圖現在已經大致猜出了那團黑氣的作用,很明顯,這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要阻礙張重修習。但目前的他,好像也沒什麼有效的辦法去幫這位倒霉的張兄。
「實不相瞞,平都山山谷中的那場大戰,張某並非完全沒看到,知圖兄弟與那老怪的最後一搏,我是結結實實看在眼裡了……無論知圖兄弟怎麼自謙,實力就是實力。」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說實話,憑我現在的狀態,好像還真的沒法幫你解決你先下的難題。」李知圖有心幫忙,但此刻的他,情況也是著實不好,他甚至感覺不到體內有一絲氣機的存在。
「我知道知圖兄弟是個高人,現在狀態不好是因為受傷過重,這都無妨,你且安心養在這裡,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張重似乎是個極其自負的人,對自己的判斷從來沒有任何懷疑,他認定了自己救了一個世外高人,在獲得證實之前,怕是沒人能勸得動他了。
張重見李知圖沒有反對,繼續道:「張某敢問,知圖兄弟師從何門何派?」
李知圖張口答道:「無門無派。」這是沈師風交代的,無論何人打聽,李知圖都當毫不遲疑的回這麼回答。
張重聽聞大喜,趁熱打鐵道:「知圖兄弟可願加入我天師洞!」
「我不同意!絕對不行!他都成這樣了,師哥,你讓他入派何用!」李知圖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房門被踢開了,一個小丫頭氣急敗壞的吼著跳了進來,皺著眉頭怒視張重,來人正是先前假意離去後來趴在門外偷聽了大半晌的香兒小師妹。
此時張重真的有點兒生氣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突破口,幾乎馬上就要勸動李知圖加入天師洞了,這鬼丫頭這個時候跳出來攪局,不是胡鬧嗎!這天師洞上上下下,除了掌教師尊,也就張重敢對這個小師妹訓斥幾句,平日一向嬌慣,現在可縱容不得,他冷下臉訓斥道:「沒有規矩!香兒,你真是越發的無禮了,回頭將此事告知師父,看你十天半個月還想不想下山。」
香兒一下愣住了,她萬沒想到一向對自己溺愛有加的師哥,如今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又一身是傷的廢人責罵自己,萬般委屈霎時匯成兩行清淚,小鼻子一簇,竟然站在那裡哭開了。
見狀,李知圖瞬間進入「人事不省」狀態,扔下張重一人,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才好,隨後伴著張師兄的賠罪聲兩人推推搡搡離開了房間。
餘光瞟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李知圖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回天師洞的年輕一輩,好像是遇上事兒了。」因為他注意到,那個叫香兒的小師妹,周身也彌散著一圈圈同張重身上一樣的黑氣,而且似乎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