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禁技
離開阿樓家,李知圖稍稍盤算了一下,目前的問題比較棘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了解對手是誰,有多少人,什麼實力。其次,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連夜摸黑尋人絕對是個高難度動作,他需要準備。
李知圖在縣城裡轉了一圈,發現城中即沒有百戶所也沒有縣衙,這是很不尋常的,起碼說明朝廷對這個地方缺乏控制力,這也給歪門邪道的滋生留下了很好的土壤。他並不打算再尋城中的其他住戶打聽情況,因為從頭天晚上那個老伯的語氣中他感受到一種因為過度畏懼而產生的迷信,迷信的人是無法提供準確信息的,有的只是偏激和誤導。
「唉……師父,您老人家要是在就好咯。」李知圖苦笑一聲,眼前突然又閃過謝一依的樣子,不僅心中一緊,「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得抓緊了。」
子夜時分,在城中位置最高的一處吊腳樓頂,李知圖盤膝而坐,凝神閉目,下一瞬,只見他極為迅捷的打出一套手印,印法晦澀卻並不複雜,從他體內氣息的波動上來看,此印不具備任何攻擊性。手印打完,只聽他一聲短促低喝:「解!心!」遂雙眼猛然睜開,迅速環視四野,這是沈師風傳授給他的的一套以九字真言為依託的觀運望氣之法,此法需在子時至丑時間才可使用。印法發動,李知圖迅速把目光鎖定在了城北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上,那裡正是平都山的一部分,此刻,他眼中景象已不再是普通的漆黑夜色,而是一團團籠罩在大地上的亮白霧氣,這些白霧都是正常氣運,但唯獨平都山一帶被青紫色霧氣縈繞,一看便知有古怪。
還是對那叫阿樓的青年不太信任,李知圖又耐下心仔細審視了一遍豐都城的的邊邊角角,在確認了城中以及平都山以外的其他方向氣運都沒有異狀后,他才縱身躍下吊腳樓,一路馬不停蹄趕往平都山。
再說那被人擄走的謝一依,等她迷迷糊糊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鎖在一個巨大的石陣中間,腳下地面與旁邊的幾根刻著符咒的石柱似是一整塊巨石雕成,然後再埋入地下,地面上的紋路較深,看上去像縮小的水渠,又似複雜的迷宮,所有紋路渠道最終匯聚在石陣中心的一個黑洞處,洞口只有巴掌大小,但卻給人深不見底的感覺。
石陣四周茂密的山林在夜風撩撥下沙沙作響,謝一依努力回憶自己是怎麼被弄到這裡來的,抓她的人有幾個,長什麼模樣,直到想得腦袋發脹也沒能回憶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唉,沒辦法了,鎖住自己的是鐵鏈,想割斷逃跑怕是沒這個本事,突然,謝一依聽到山林深處一陣騷動,像是有很多人沖著自己這裡而來,她立即條件反射的裝暈,只把眼眯成一條縫偷偷觀察。
不一會兒,從樹叢中陸續走出十幾個黑袍人,後面還牽著七八個百姓打扮的男男女女,他們一個個都駭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在月光下,謝一依注意到那十幾個人都是相同的打扮,誇張的黑色大袍子,臉上隱約紋著一些字元。
領頭的一個黑袍子走到謝一依身邊,冷冷說道:「醒了就別裝了,你也莫要怪我們,生死有命,運數憑天。老老實實接受命運的安排,助我們贏勾大人打開冥路,待你等往生后爭取早作輪迴吧。」這話一半是說給謝一依聽得,另一半自然是說給剩下那些被抓的人聽。
「陰使饒命啊,陰使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不能死啊!」
「陰使饒命……陰使饒命!我們不想死啊!」隨著一人跪地哭喊,其餘老少也都兩腿一軟個個磕頭如搗蒜,希望眼前這幫所謂的「陰使」能心一軟放他們一條生路,但這顯然不可能。
領頭的黑袍人已經開始不耐,一擺頭道:「行了,留著話跟判官說去吧,動手。」身邊十幾個黑袍一經得令,紛紛利落的從腰間抽出鐮刀狀兵器,把那幫跪地磕頭的百姓推搡著押向石陣中。
「你們這幫妖人有什麼資格這麼隨意決定他人生死,誰給你們的權力?!」謝一依美目圓瞪,大滴眼淚在眼眶中打旋但就是倔強的不流下來,此刻,憤怒已經蓋過了恐懼,她無法接受就這麼被不明不白殺死,這些黑袍人說起取人性命竟然如此輕鬆自然!
「給我們權力的人,你還沒資格知道他的名字,夠了。」領頭之人懶得贅語,轉身走出石陣,只留謝一依和那眾百姓引頸待死。一會兒,他們的血將灌滿整個的陣紋,最終匯入陣眼。到了那時……
謝一依這會兒有些後悔,當初若是跟著李知圖一起去巴州,興許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爹,娘,女兒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我們在那邊兒相聚吧,李知圖,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也罷,就這樣吧。」想到這兒,她螓首一昂,倔強得把眼淚噙了回去,「死便死!我絕不在這幫裝神弄鬼的下三濫面前示弱!」
月光下,十數把鐮刀閃著幽幽寒光,謝一依絕望的看著眼前緩緩升起的鐮刀倒影,旋即眾黑袍一聲齊喝,眼看下一瞬陣中之人就要身首異處,只聽得不遠處陡然炸起一聲尖厲劍鳴,隨後數道青色劍氣狂風般自山林中掠出,以雷霆之勢向著那十幾個舉著鐮刀的黑袍人席捲而去,劍氣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另在場所有人寒毛倒立,劍氣襲過換來一片凄厲慘叫,所有站在陣中的黑袍人全部重傷倒地,其中大部分已經沒了生氣。
「什麼人!」領頭黑袍大驚,喝到。
「把名字告訴一個要死的人,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吧……」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少年說著緩緩自黑暗中走出,少年背負一劍,手裡還提著另一劍,搭配很是與眾不同。
「知圖哥!嗚……嗚……」此刻的謝一依再也綳不住了,所有恐懼和委屈在看到這個少年的一瞬間同時爆發,這個稱呼,讓李知圖心中一震。
「一依,沒事了,沒事。」李知圖看向形容狼狽滿臉淚痕的謝一依忽然有些心疼,微笑安慰道。
「沒事了?!哈哈哈!小小年紀你好大的口氣!我不管你是誰,我只提醒你,你正在給自己惹解決不了的大麻煩,相信我,無論你是誰,跟我們屍王殿作對,絕沒有好下場!」領頭黑袍怒極反笑,惡狠狠道。顯然對於他來說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今天這種事情了,倒不是他多厲害,而是他背後的勢力實在太過駭人,足以使人聞之膽寒,談之色變。
「屍王殿?」李知圖真的沒聽說過,不過那晚的經歷告訴他,面前的黑袍人並非虛張聲勢,那些漫天的鐵鏈里裹挾著極為強大的氣機,這個是實實在在的威懾力,但是……眼下貌似那個強大而神秘的存在並沒有在這裡。
領頭黑袍人見少年面露思索猶豫之色,心中稍定,看來屍王殿的名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管用,正當他準備繼續擺譜嚇唬小孩兒時就聽對面少年低語了一句「沒聽過,裝腔作勢!」旋即毫無徵兆的突然挺劍刺來!
黑袍大駭,活這幾十年了,愣頭青見過,沒見過這麼不通人性啊!不過驚歸驚,能在神秘的屍王殿幹上這份兒差事要說沒點兒本事,那是開玩笑,只見他向後一躍數丈躲過李知圖的劍鋒,旋即沖著少年揮刀斬去,看這一刀的角度,速度,力度要是沒意外的話,削掉這小子的腦袋那是妥妥兒的。但可惜,真就出了意外,對面少年運劍如飛,劍影若飛燕遊龍一般無論哪個角度的攻擊都無法突破他的防禦,而且黑袍發現,自己每次與之斗劍,都有一種砍入棉花堆里一般的無力感,好幾次都差點兒失了身形,幾個回合下來,黑袍越戰心越涼,雖說自己是三品巔峰境界,但對手絕對不比他弱,加上一身古怪劍法,還隱隱佔了他的上風。
就在黑袍分心盤算之際,李知圖矮身躲過一擊,反手甩出一記漂亮劍花,準確點在黑袍的刀刃三分之一處,這是扶風劍法的精髓,萬鈞之力施與方寸之地,這一劍瞬間便將黑袍人手中彎刀攔腰震斷,隨後柳葉長劍去勢不減,在黑袍驚恐詫異的目光中乾脆利落的把他扎了個透心涼。
這一連串動作僅是數個呼吸間的事,跪在石陣中的百姓們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少年與黑袍頭領間的激戰便結束了。
黑袍人中劍倒地,很快便沒了生氣。李知圖迅速斬斷謝一依等人身上鐵鎖,並護送他們下山。
「知圖哥,我……謝謝你。」謝一依有些恍惚,驚嚇,傷痛,疲憊此時全部向她襲來,她迷迷糊糊說出那句話,就趴在李知圖背上睡過去了。
感覺到背後傳來的溫度和陣陣香氣,李知圖有些醉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吧,嘿嘿。
當李知圖背著謝一依一腳踹開阿樓家門的時候,正在睡覺的阿樓有點蒙了,他倒是真沒想到這小子能把謝一依救回來,對方可是謎一樣恐怖的存在啊,但事實說話,李知圖讓他徹底服了。
謝一依睡了整整兩天兩夜,期間只醒來喝了幾口水,她病了,大夫也沒辦法。在她的手臂上,李知圖看到了最不想看的東西,與豐都城其他人一樣的詛咒痕迹——陰王印。
而且更不妙的是,謝一依沒有命符,也談不上向所謂的陰王應卯,眼見她逐漸衰弱越發枯槁的樣子,李知圖心急如焚,就在他幾乎抓狂的時候,阿樓的一句風涼話提醒了他,看著李知圖認真的表情,阿樓真想抽自己的臭嘴。
「除非幹掉索命的陰王,不然誰也救不了謝姑娘。」這就是阿樓的建議。
自從遇到那伙黑袍人後,李知圖確定了一件事,背後搗鬼的不是什麼陰王,而是那叫做「屍王殿」的勢力,他相信,只要擊殺那個放出鐵鏈的東西,一依臂上的陰王印就能解!
隨後的幾天,李知圖一直呆在房間里閉門不出,阿樓也不敢去打擾,反正銀子不少他的,他也懶得多問。房中,李知圖翻來覆去的擺弄著師父送他的那方錦盒,希望有用吧!
盒中是一封疊的很厚的信,摸起來似乎裡面還有幾層,他迅速拆開第一層,只見上面用他十分熟悉的字體書著幾行字:知圖,拆開這封信,說明你遇到了強大的對手,武道崎嶇,煉心更難,但願為師沒有做錯,望徒慎用!——不周劍界,「大禁技,食佑否者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