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叮——


  冷肅思緒一頓,看著跳出來的新進短信,眸色微深。


  霍去憂:麻煩請轉告顏焱,大院始終是她的家,這點永遠也不會變。


  短信是發給顏焱的,可話卻是明顯對冷肅說的。


  霍去憂。


  曾經被冷肅放在情敵第一位上的男人,此時此刻,已經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想著,冷肅指尖迅速點了幾下,回了過去。


  ——已如實轉告。


  再抬頭看向顏焱,她已經自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浮著眼藥,倒是還算平靜。


  “霍去憂說,大院還是你家,你隨時可以回去。看得出來,他很擔心你,你要不要回複他?”


  顏焱沉默了片刻,搖頭,“不了,大院是大院,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隻怕他們並不這麽想。”起碼,霍去憂看起來,倒像是恨不得顏焱立即回大院住著,一輩子都別出來。


  “我知道他們都非常擔心我,對我也很好,隻怕關於我的身世,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他們會選擇隱瞞我一輩子。但……我實在沒有什麽顏麵再回軍大院。那個地方在我這裏,一直都是神聖而偉大的地方,我無法帶著一身罪惡,心安理得的住在那裏。”


  “誰說你有罪?”


  冷肅掐住她下巴,力度沒把握好,令她吃疼發出一聲低喝。


  話題兜兜轉轉,終究就繞到這個問題上。


  顏焱扭過頭,下巴的刺痛讓她得到了自罰性的冷靜,聲音輕了幾分,“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在西厥家那幾年,我殺過人。”


  果然。


  冷肅對西厥家敗落前夕的資料裏,確實有這一條,西厥家大少爺攜未婚妻外出遇襲,兩人聯手殺人無數,往後數月被受害者嚴重幹擾。


  當收到這份資料時,冷肅確實有感到震驚過。


  但並不是對顏焱有任何抵觸,而是無窮無盡的擔憂與痛心。


  哪怕當時,他並還無法完全確認,顏焱就是當時的西厥家大少爺未婚妻。


  隻是不停的告訴自己,顏焱之所以消失不見,是另有目的,並且她的處境很危險。


  如今親耳聽到顏焱說,冷肅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並且——


  “但據我所知,你殺人是屬於正當防衛。”


  “是正當防衛,但我殺了人,這是事實。更何況……我的親生父親被我親手送上槍斃場,而我的……親哥哥,因我而死。”


  說到這裏的顏焱,整個人都不自知的微微顫抖著。


  冷肅心下一痛,伸手將她抱起摟入懷中,“那並不是你的錯,你並不知情。”


  “不知情才是最可怕的啊,冷肅。我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心隻想著為我的……養父母報仇。”


  第一次說養父母,她的喉嚨仿佛像是被堵住一樣,用盡全力才將那三個字說出口。


  “而我的親生父親,他也許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現在想來,他名義上是將我囚禁在西厥家,享受西厥家大少爺未婚妻的待遇,但實際上,他給我的傭人、保鏢……甚至是管家,助理,這些和西厥家大少爺的待遇一模一樣。他早就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也知道,我去西厥家的目的。我是去殺他的人,就是因為他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才毒瞎我的眼睛。我原本以為我隻是長得和他的情人相似,他想收我做情婦之類的,那次夜裏他喝醉跑來我房間,我以為他會對我做那些事情。”


  做那些事情——


  冷肅呼吸一緊,整個人的臉色變得陰沉的可怕。


  即便以前有過這類的猜測,但真正聽到,還是不可避免的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戾氣。


  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肖想!!

  “可他沒有,他隻是綁著我,盯著我看了一晚上。他什麽都沒有做,反而在第二天,告訴西厥楓——我是他的人。現在想想,他八成隻是想警告西厥涼,我和西厥涼不可能在一起。他那個時候,也許還不知道我隻是和西厥涼演一場為了愛情無心權利的戲。”


  然後從那一天開始,西厥楓對她時不時的說:


  “你是我未婚妻。”


  “叫聲哥哥。”


  “未婚妻,我是你哥哥。”


  “等這些事情結束,我當你哥哥好嗎?”


  ……


  好什麽呢?


  等那些事情結束,西厥涼在火海中自焚身亡。


  再也沒有那些哥哥不哥哥的了。


  顏焱呼吸變得加重了幾分。


  現在想想,西厥涼是她的大哥,而西厥又……


  那個什麽都沒有做錯的小孩兒,是他的弟弟。


  他們那一家子像是都知道她的身份一樣,卻都不告訴她。


  呼吸一窒。


  她像是走投無路般,無措的一把拽住冷肅胸口的衣服,低喃:“他們為什麽瞞著我?”


  “你——”


  “他們是不是都知道,我接近西厥家的目的?”


  “悠悠——”


  “他們明知道我要算計害他們,他們還……”


  還選擇縱容她。


  “他們這是……這是在向我表達……親人之間的……”


  親人之間的包容嗎?


  親人。


  親人!


  顏焱喉嚨發緊,眼睛也隱隱發酸發澀。


  這算什麽?!


  她連忙製止自己的想法。


  西厥楓是什麽人,西厥涼又是什麽人,更何況是現在那麽小就那麽壞的西厥又!


  他們那樣的人,和她,除了有血緣,還有什麽關係?

  她是她,西厥家是西厥家。


  她生在大院,長在大院,學習的是風月國世代傳承的人間正道。


  而不像西厥家。


  官僚權勢,貪婪永無止境。


  一想到這裏,顏焱又忍不住心存僥幸。


  會不會她並不是西厥楓的女兒,這其中也許還有內情。


  隻要不是西厥楓,她是誰的女兒都可以。


  這樣的想法。


  是奢望了吧。


  顏焱捂住嘴,控製自己沒發出失控的尖叫。


  憑什麽啊!


  就在她即將走向光明時,告訴她這件可怕的事情。


  “悠悠。”


  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


  “送你個禮物。”


  男聲聲線沙啞,就在她耳邊響起,讓她慢慢回過神來。


  “戴上它,以後去哪裏我都能第一時間找到你。”


  戴上……它?戴上什麽?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一個人。”


  不再是……一個人。


  “我們結婚,好不好。”


  顏焱驀然驚醒。


  她僵硬地鬆開手,並不知道男人胸口的衣服被她抓住了怎樣難以撫平的皺褶。


  “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冷肅歎息。


  將她蜷縮的身體抱住,攏緊了一些。


  大手順著她蜷起來的腿順勢而下,碰了碰她纖細的腳脖子上剛剛纏上的紅繩鈴鐺。


  “這算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禮物,要好好戴著,知道嗎。”


  顏焱一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伸手去碰腳腕處多出來的異樣。


  她看不見,但全靠著觸覺,能大概分辨出是一條係著一個小鈴鐺的繩子。


  那小鈴鐺一碰就會發出清脆的叮鈴聲音,在此時安靜的臥房中格外清晰悅耳。


  感覺智商受到了打擊。


  腦海空白了一瞬。


  之前關於西厥家的事情,也瞬間被擊退。


  “……為什麽送我這個?”


  “禮物。”


  “為什麽送我禮物?”


  “你眼睛看不見,我不在你身邊時,可以通過鈴鐺的聲音確定你的位置。”


  “??你這是什麽惡趣味兒?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冷肅微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起碼,剛剛消沉滿身絕望的顏焱消失了。


  也不打算讓顏焱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冷肅又半坐起身,從床頭櫃子裏拿出兩份文件,又拿出了鋼筆,翻到需要的頁麵,把筆塞到顏焱手中。


  語氣自然的問:“結婚協議,簽不簽?”


  顏焱呆住,“你說什麽?”


  “你手中拿著的文件是我事前擬定的結婚協議,我可以一條一條的將協議內容念給你聽。協議我的名字以及簽好了,就差你。”


  顏焱被這忽然突發的事情弄得頭都暈了,幹脆爬起來坐好,手中的結婚協議就跟燙手芋頭一樣被她丟到一旁。


  “不是,冷肅,你這事不是這麽辦的啊!你忽然那一份結婚協議給我——你騙婚呢你!”


  冷肅麵不改色把結婚協議撿回來,在手中掂了掂,“不想簽?”


  “你這不是廢話嗎,誰會簽這種東西!”


  “你不是答應嫁給我了麽?”


  “什麽時候!——我說的是如果過完年後我們還在一起。”


  “距離過年也沒多久,早簽晚簽都一樣。”


  “什麽一樣,哪裏一樣?……等等,冷肅,自從我回了北城,你就一直催著咱們結婚,你——你該不會另有目的吧?”


  顏焱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冷肅想和她結婚的次數幾率太多了。


  動不動就提結婚。


  跟催婚似的。


  現在更離譜,竟然趁她眼睛看不見,讓她簽結婚協議!

  不得不讓顏焱合理懷疑,冷肅那麽著急結婚的目的性。


  冷肅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見她臉色慢慢變化,便知道她腦子裏隻怕已經就結婚騙婚一事展開了樹狀圖分析延長。


  不錯。


  他惡趣味地彈了彈她腳腕上的鈴鐺。


  在她反應之前,低頭又親了親她的唇,按耐住笑意。


  “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說完,他翻身下床,刻意放大自己的動靜,出門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起,顏焱再也感受不到冷肅那熟悉的氣息。


  她慢慢鬆開自己緊繃的身體,往後一倒,滿腦子空白。


  冷肅腦子有坑,說一出是一出。


  什麽叫給她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威脅誰呢!


  她不願意簽,難道他還能逼婚不成?


  以為她眼睛看不見,生活遇到了坎坷,就可以隨意拿捏?


  更何況,她現在實在琢磨不透冷肅那麽著急結婚的目的。


  要說他急著定下來,看著不像啊。


  橫豎現在他們工作日常都在一塊,沒必要,真沒必要。


  除非說……


  顏焱惱怒的心情慢慢平複,變得複雜起來。


  下英雄碑的階梯時,冷肅說:


  回家。


  回他們的家。


  結婚了,才算是家。


  沒結婚,算什麽家。


  兩個人組合在一起,將名字一起寫在戶口本上,在婚姻狀態那一欄上寫上已婚,這樣的組合,才算是成家。


  冷肅是不是……


  隻是單純的想給她一個家而已?


  說實話。


  和冷肅重逢以來,他對她的好,顏焱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還因此恃寵而驕,享受著冷肅給予的寵愛與縱容,卻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隱瞞他千多萬多。


  冷肅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急著結婚,是不是因為……


  隻是單純的想給她一個家?


  因為擔心她的狀態,所以迫切的想給她一個家,讓她心有所依。


  是這樣嗎?

  顏焱迷迷糊糊地想。


  後知後覺的才想起,汪醫生給她開的藥敷裏,有助睡眠的成分在裏麵。


  藥效慢慢發作,她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沒在做噩夢。


  相反,夢裏,冷肅跪在她麵前,舉著手中的鈴鐺,問她:


  你願意嫁給我嗎?

  嫁給他。


  嫁給冷肅。


  在夢裏,顏焱記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回答。


  反正醒來時,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探身邊的位置。


  卻是空蕩蕩的。


  她猛地坐起身,摸索著身邊的空位。


  “冷肅??”


  “冷肅!”


  “冷肅?”


  “你……”


  去哪裏了?


  人去那裏了?

  顏焱慌亂的摸索著下床,腦海中慢慢浮出她睡前的事情。


  兩個小時後給他答案。


  兩個小時,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冷肅去哪裏了?


  現在幾點?


  她滿腦子都是疑問。


  更擔心的是——


  冷肅是不是走了。


  是不是因為她睡著前沒有答應簽下結婚協議,所以他……不要她了?

  像是陷入了恐慌的境地中。


  她茫然無措的坐在床邊,腦海中一片空白。


  半響。


  空氣中好像有什麽聲音。


  好像是……


  冷肅!


  她心下一喜,連忙站起身,遁尋著那細不可聞的聲音找去。


  智商也漸漸在線。


  這裏是冷肅的別墅,首先他不可能走。


  她睡的時間應該不長,這會兒也許還是晚上。


  冷肅沒在,可能是在外麵處理什麽事情。


  臥室的布局她記住了大半,速度雖然慢了些,但好歹安然無恙的摸到了門邊,開門。


  冷肅模模糊糊地聲音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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