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上京,宋沐言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今兒離京晚了很多,太陽已經掛高空了,她走得急,鬥笠忘了帶,隻剩下麵紗還維持在臉上。
越來越烈的太陽讓她看前方的路都開始模糊,已經第三天沒有“吃飯”了,陽光下更是加速消耗她的能量,她的饑餓感又開始了。
她憑著一股子怒火和倔強往前走,竟真的撐著走出了好一段路,進了一片林子。
林子擋去了不少光照,可宋沐言也隻覺得舒服不到兩個呼吸。難捱的饑餓感就衝掉了那點舒服。
小精靈在旁邊拚命給她鼓勁:“前邊有一隻野兔,你加把勁把那隻野兔抓了……”
小精靈突然噤聲,宋沐言正聽著她指的方向勉強前進,突然沒聲了。疑惑地抬頭——
前方有一支人馬,他們騎著馬兒慢嘚嘚地往前走,有五個人,全都穿著黑色鬥篷,戴著連帽,為首的一個,臉色非常的白,幾乎快和宋沐言剛變成屍醒來那會差不多的色號。五官長得很好,可整個給人非常的陰冷,像寒冬臘月從十八層地獄裏鑽出來的惡鬼那種陰煞凶惡的感覺。
其實這些都還好,可怕的是宋沐言一看到他,就出現了兩種非常極端的情緒。
一種是懼怕,無端端地對這人非常的恐懼,好像從骨頭就開始發抖發顫。
可怕到渾身發冷顫抖的同時,她對他的饑餓欲望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喝了他的血,喝了他的血,喝了他的血!
就好像.……天敵的碰麵!
小精靈不知道用什麽在她脖頸後紮了下,讓眼睛都紅了的宋沐言一顫,勉強撐住的神智讓她迅速背對著那五人,縮在“路”邊給他們讓出了路,跪坐在地上死死地低著頭。
五人慢吞吞地騎著馬越過宋沐言時,那個領頭的輕描淡寫又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宋沐言,很多人看見他們就會下跪,他對宋沐言的行為並不奇怪。
宋沐言敏感地感知的那一眼,渾身蹦得緊緊的。
她差點就被激得爆發。
縮在宋沐言領子裏的小精靈也屏息著,祈求著這五人趕緊走!
可偏偏,領頭那人抬了下手,他身後的四人無比精準地操控著馬兒挺下,多一步都沒有動。
領頭拍拍身下的馬兒,馬兒就回頭走到宋沐言旁邊,這才發現。馬的身上根本沒有套任何韁繩,隻有簡單的馬鞍提供馬主人乘坐,男人一手曲起擱在馬背上,順勢俯下身看著宋沐言:“抬起頭來我看看。”
他聲音有一種獨特的慢慢的調,幽緩的,但不拖拉。
宋沐言哪敢抬頭……要不是恐懼和欲望互相抵消拉扯,她現在還不一定能“安分”地跪坐在這裏。
可男人既發現了她的不對,又怎麽可能放過她,他手執馬鞭伸向她,眼看著就要碰到——
“古大人。”
男人,古幽頓住,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喚他的人。
阮南塵也乘著一匹馬,可比起古幽身下慢悠悠的馬兒,阮南塵的馬就顯得特別精神,也格外的凶巴巴,阮南塵這個主人隻是冷肅著張臉,他的馬兒已經凶惡地瞪著古幽的馬,鼻孔還噴了氣。
古幽的馬兒退了一步。
似乎所有的陰邪之物,都會懼怕正陽的東西。
古幽麵上沒有任何變化,就是冷冷懶懶的樣,他垂眸瞥了眼自己的馬,突然飄身而起,立在了馬背上。他一腳抬起不過一寸再踩下,腳下的馬兒一陣長鳴,隨著古幽再次飄身平穩落地,他剛剛臍橙的馬兒翻身到底,然後迅速的幹癟下去,最後就隻剩下馬的骨架子和一層皮。
阮南塵瞥了一眼:“古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狠。”
“狠?不過是處理了無用的東西罷了。”古幽背著手,哪怕站在地上,他的氣場也不落於阮南塵之後。
他看著阮南塵:“阮大人有空巡視上京外郊了?我可聽說上京進來發生了幾起離奇的命案。我聽說的時候,差點以為是異士所為,不過最後都歸於人為?”
阮南塵沒有對此做出回答,而是追問回去:“我也聽說獄影司近來接手了一件棘手的大案,古大人今兒回來,是已經解決了?”
兩人目光對碰,似有火花閃爍,無形地氣場,讓其他幾匹馬都維持不住陣型了,不安地踏步著。
古幽先撤回了目光,轉向地上跪坐的女人:“這是阮大人的人?”
“不是。”阮南塵語氣無波瀾,“我剛路過。大老遠地就看見古大人在這裏欺負弱小女子,現在既已是獄刑司的指揮使,該管的便得管,便過來看看。”他假模假樣地問宋沐言。“姑娘可還好?”
宋沐言自然無法回答,阮南塵就直指古幽:“古大人對她做了什麽?”
古幽:“……”
古幽冷笑:“都道阮大將/軍剛正不阿,鐵血正直,都是眼瞎。也該讓他們看看,阮大人這一肚子的壞水,指鹿為馬的手段。”
阮南塵那正直的臉看上去跟聽不懂古幽的話似的:“如果古大人真欺負了人家姑娘,那可能得跟本官走一趟了。”
“不過是看姑娘倒在這無人野地,以為怎麽了才好心過來看看罷了,既然阮大人在,那也不用我多事了。”
古幽毫不走心配合地這出戲,他往前走到阮南塵馬前,一字一字地說:“阮大人可得好好照顧人家姑娘,下次,可別再讓我遇見了。”
阮南塵淡淡地俯視他,兩人就這麽對視片刻,古幽越過他往前慢悠悠地走去,剩下的四人無聲地繼續騎著馬跟上。
那四匹馬始終落在古幽身後,任誰見了這一幕,都不會把古幽當成牽馬的仆人。仍隻會把古幽當成領頭的。
有些人的氣場就是那麽強,無視一切的環境和位置。
直到這五人走遠,阮南塵翻身下馬來到宋沐言身旁。
“言……小奴?”
他伸手想要將宋沐言從地上扶起來,可他的手還沒碰到她,先被她握住了,下一刻她將他扯了過去,他往前傾了下,而她已經非常快速地撲了過來。撲進了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頸,埋頭就朝著他的脖子——
撞?
阮南塵有片刻的疑惑,她好像就往他的脖側上撞?然後死死地抵在他的脖子上?
她在做什麽?
阮南塵頓了會,試著將她扯開一點距離,然後看到,她是用手掌拍在他的脖子上,然後——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背!
那狠勁,再咬下去怕是要把自己的皮肉都給咬下來了!
“你做什麽?”阮南塵驚怒,想要將她的手從她的嘴裏“掏”出來,可她硬是咬著不放,阮南塵如果硬扯,就真的要把她的皮肉扯下來了。
“小奴?”阮南塵在戰場殺敵,從未有過心軟,一刀一劍下去都是血都是肉,手腳分離算什麽,開膛破肚安又算什麽。
可他現在竟是拿人家手背上的那點肉沒辦法!
“小奴,張嘴,張嘴聽到沒有?小奴?”
他一抬頭,就對上她的眼睛,裏頭一片紅!
那赤紅的顏色裏印出了他的影子,那如餓狼般凶狠的、被欲/望充斥的眼神仿佛她咬的不是自己的手背,而是他!
阮南塵……在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明白為什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就疼得抽搐!
頭痛,也在這一刻驟然出現,毫無預兆……卻又理所當然!
“沒事了,沒事了!”
宋沐言在渾渾噩噩裏,感覺有人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後脖頸,就像小貓被母貓叼住後脖頸那樣,是一種全心地放鬆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