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落葉人何在
“都快點!快些出來,女子站這邊,男子孩子老人站那邊。”
嘈雜聲越來越大,我心下有些緊張,趕緊包上頭巾攏住頭發,在鍋底上抹了一把,把臉和手稍稍抹黑一些。
好在素日裏已是粗布衣衫便不用換衣服了,匆匆跟著人流走了出去,站到女子堆裏。
“官老爺,咱們這裏的女子們都到齊了,全在這裏了。”老村長殷勤招呼著,一名官差帶著一隊士兵拿著畫像一一比對著。
“官老爺,這是在找什麽呀?咱們這兒沒有作奸犯科的人啊,都是老實巴交的山裏人。”老村長討好著。
“不該問的別問,搞快些,都把頭抬起來,本官沒工夫跟你們這些泥腿子耗,今日還要趕好幾個村呢。”官差十分不耐煩,指揮著士兵:“仔細比對。”
“是。”士兵應了,一一讓人抬起頭來,與畫像比對。
我胸如擂鼓,緊張的不行,眼看著士兵離我越來越近,我便越來越害怕,緊緊地捉住自己的衣角不敢抬頭。
“你!抬起頭來。”
終於還是輪到我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也別無他法,隻好抬起頭來。
“咦?”
士兵疑惑地打量了我半晌,喚來同伴:“哎,你看看這個像不像?”
另一個士兵湊過來看了我一眼,:“你花眼了吧,咱們找的那可是皇貴妃娘娘,能做皇貴妃那肯定是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兒啊,這個嘛,一般般。”說著撇了撇嘴,繼續去看別人。
看我的這個士兵仍有些疑慮,拉過旁邊一個嫂子:“你認得她嗎?叫什麽名字?是你們村的人嗎?”
嫂子看著我:“認得認得,自己村的人怎麽不認得,劉雲嘛,死了男人的寡婦,就在我屋後住的。”
士兵放開她,不再理會我,繼續去看其他人。其實方才瞄見他手中的畫像,我便放下心來了,那副畫像應當是宮中的畫師畫的,我並未請人畫過相,也甚少見人,外臣從未打過照麵,甚至自小在蘇州長大,京中都無人見過我。
這畫師許是聽魏廷煜的描述來作畫的,畫的甚美貌一位貴妃模樣的女子,媚態風流十分美麗,可惜我本人姿色平平,與之相差甚遠,又無甚胎記。想憑借這幅畫像來找我,隻怕是難於登天了。
折騰了大半日才鬧哄哄地散了,官差們無甚收獲,由老村長陪著用了頓酒菜便走了。
我長舒一口氣,回到自己屋裏繼續做飯。剛簡單炒好兩個小菜,春娘便在院外頭喊我,我匆匆去開了門:“春娘,你怎的來了?”
“聽說今日官差來尋人,我怕是尋你,著急告了假回來看看,你沒事吧?”春娘拉著我急急問著。
我笑笑:“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那你忙吧,我回了。”春娘見我沒事轉身欲走。
“哎~”
我忙拉住她:“難得來了,正好飯得了,就在我這裏吃一口吧。”
“嗨,不用,我回去吃。”春娘客氣著。
“就在這裏吃吧,我雖不怎會下廚沒有你燒的好,好歹是我一番心意。”我拉著她。
春娘不善言語,憨厚笑笑,答應了。同我一起進屋,添了兩碗飯,對坐吃起來。
我同春娘邊吃邊閑聊著,她誇我手藝不錯,其實我知道她是在鼓勵我,兩個菜一個淡了,一個鹹了,春娘也不嫌棄,吃的很香。
我也慢慢吃著:“也不知怎的,我似乎燒不好魚,明明是按你教的法子燒的,吃起來還是格外腥氣。”
春娘聞言,夾了一塊魚嚐了嚐:“還好啊,不腥。”
我便再嚐一嚐,怎知夾著魚塊還未來得及送進嘴裏,光是聞著氣味兒便一陣惡心幹嘔,急急丟下碗筷,側過身嘔吐起來。
“哎喲,這是怎麽的了?”春娘嚇了一跳,急急來拍我的背:“可是天冷了涼著胃了?”
幹嘔了半天什麽都沒吐出來,我撐著桌角坐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也不知是怎的,近日時常幹嘔。”
春娘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你……是不是有喜了?”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
春娘被我嚇了一跳,張了張嘴,沒說什麽。執起碗繼續吃著飯,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要不,還是請個郎中來瞧瞧吧,即便不是有喜了,也得看看是不是害病了不是?”
我心下忐忑地很,沒做聲。
“那便這樣吧,明日我去上工,回來時去鎮上請個郎中來給你瞧瞧。”
“好。”我應了。
吃完飯春娘便回去了,我洗好碗洗漱完躺回炕上,心下越發不安,算起來,倒確實幾個月未來葵水了,隻是我月信一向不準,以為是勞累所致,便未曾放在心上而已。
若真是有孩子了,那可怎生是好?我苦惱地拉過被子,蒙住了自己。
次日晚間,春娘便引著郎中來了,郎中取出腕枕,替我診脈。
郎中側首垂眸,診了良久:“劉娘子請換隻手。”
我緊張地望了一眼春娘,伸出了另一隻手腕。
郎中覆上紗巾,搭上手指,感受了良久:“確是滑脈無疑,恭喜劉娘子,有喜了。”
我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還是春娘機靈,見我這般模樣,主動去問郎中:“那大概有多少時日了?”
郎中撫了撫胡須:“隻怕是三四月有餘了,具體還需劉娘子按月信推算日子。”
“孩子好不好?”春娘十分欣喜。
“脈象滑而有力,很不錯,我再開兩副安胎的方子吧,劉娘子的孕吐便可稍稍緩解,便不會如此難受了。”
“哎,好,多謝郎中。”春娘一一應著,替我收了藥材,送走了郎中。
春娘回來的時候,我還坐在桌邊發呆,春娘來我身邊坐了:“好事兒啊,日後你便有個伴兒了。”
我垂下頭:“也不知將這孩子帶來這世上是不是件好事。”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春娘詫異地看著我。
我垂首不語,春娘歎了口氣:“還是要吧,無論遭了什麽罪,孩子都是割舍不斷的血脈親情,若是來了,便是緣分。”
春娘拍了拍我的手:“你若是覺得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困難,咱們都可以給你幫忙,日後孩子大了,你也有個盼頭不是?”
春娘見我仍是垂首一言不發,不禁有些傷感,起身往外走去:“唉,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