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提過去
鄧普斯的狂笑讓蓋層的獄卒也被吸引了過來,阿維等人沒辦法像鄧普斯一樣擠出笑容,失去國王的混亂局面不是他們想要的。
「很多年前,我還是一個騎士的時候,我就曾立誓要幫助薩林斯王國的國王明辨是非,成為一個忠於國王,忠於王國的騎士,」鄧普斯不再狂笑,那兩個獄卒也走遠了,「可是天父卻把一個愚笨無知的國王送到了薩林斯王國!拜倫是上一任國王的獨子,他還在風花雪月時,我便已經為蛇槍騎士團效力多年,如今他的結局正正印證了我當初的看法,他一定會栽在女人的手上的!」
阿維和菲莉斯蒂都吃了一驚,「鄧普斯團長!你知道年輕的蘿絲曼德王后已經掌握了馬爾洛特的實權了?」
「我不知道,但那個女人的野心寫在了臉上,這種容貌美艷卻蛇蠍心腸的女人最喜歡黏上沒有腦子的權貴,拜倫就是那個最沒腦子的一個。他沒有吸取當初安索王子母親的教訓,竟然還在晚年又娶了一個新的王后,很好,天父也要給他一些報應了…」
鄧普斯顯然是一個光明教的信眾,阿維不清楚他所說的「安索母親」是誰,但既然安索王子是一個私生子,那他的母親肯定不是明媒正娶的貴族女人。如果傳言是真的話,那同樣信奉光明教的拜倫國王確實應該為自己的婚姻不忠而遭受懲罰,沒想到這個懲罰會影響整個王國。
約安盤坐在地板上,用拳頭撐著自己的臉頰,「鄧普斯團長,就算拜倫國王辜負了一些女人,那也不應該成為你憎恨拜倫國王的理由啊…你還沒給我說為什麼你要帶著蛇槍騎士團逃出馬爾洛特,難道就因為其他貴族大臣的誣告?」
「最想剷除蛇槍騎士團和鐵牆騎士團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拜倫他自己。」鄧普斯的雙手已經伸了出來,死死地握住鐵欄,就像是握住一把巨劍,想要斬殺掉眼前的惡魔一樣。
在鄧普斯向約安繼續說起以前的事情時,阿維才意識到蛇槍騎士團和鐵牆騎士團遭受到的冤屈。作為「王國雙騎」的兩支騎士團並不會因為國王的更替而丟掉自己的使命,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保護在首都的王族。
那時的拜倫國王剛剛接過「霹靂王」的王座,薩林斯王國的力量在休養生息多年後正處於最強盛的時期,對外既無戰事,對內亦無紛爭。拜倫成為國王並戴上王冠的時候已經年紀不小,他和「霹靂王」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他只會親近那些懂得奉承、不從嘴巴里說出煩心事的貴族大臣。像福克納和鄧普斯這種軍人出身的騎士團長根本就無法獲得拜倫的喜歡,雖說不至於厭惡,但拜倫會把更多的重任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哪怕對方只是一個負責搞情報工作的赫克,又或者是書卷氣很濃、沒有什麼實幹能力的紅隼學院學院長都戈爾都比鄧普斯要更受信賴。
逐漸被疏遠的鄧普斯和福克納變成了馬爾洛特內的「孤兒」,福克納的弟弟埃文更是因為兄長失勢而經常把所有休息時間放到了白色孤兒院里,在那裡和孤兒們一起度過閑暇的時間。這樣的失衡讓鄧普斯等務實正直的重臣感到心寒失望,有不少跟隨「霹靂王」征戰四方的大臣紛紛告老還鄉。因為團長失勢而被輕視的「王國雙騎」也變得可有可無,特別是在拜倫國王那極度溫和,溫和得像綿羊一樣的對外政策上,本來非常崇尚軍人的薩林斯王國開始發生了變化。更多的人選擇經商而不是參軍,選擇學習手藝而不是學習刀槍劍戟,以保護王族為使命的騎士團也因為拜倫國王從不離開王宮半步而變成了只會出現在校場上的閑散軍人。
鄧普斯和福克納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他們也不甘心就此離開已經付出了無數心血的蛇槍騎士團和鐵牆騎士團。
「直到後來拜倫國王被發現有了一個私生子,這個污點足以被放大,足以用來制衡拜倫,」鄧普斯逐漸鬆開了雙手,「一些別有用心的大臣聯合了王后家的貴族,打算削弱拜倫的權力,同時把有心擴大薩林斯王國版圖的年輕貴族安插在馬爾洛特中。沒想到本應進展順利的計劃卻因為王后急病去世而功虧一簣,現在還擔任情報大臣的赫克立即把所有涉事的人抓住,其中絕大部分是王后家族的人。」
阿維再一次聽到薩林斯王國歷史書上沒有的內容,這些敏感的過去從來不被記載歷史的史官寫在紙上,或許他們會記在腦里,不過後來者都難以知道這些事情。
「已故王后的家族已經被完全消滅,牽連的人也大多受到了懲罰,和福克納關係特別密切的鄧普斯團長也洗脫不了關係。」約安在一旁補充到。
「不,其實這件事和福克納的關係也不大,我認識的福克納是絕對不會背叛薩林斯王國王族,他之所以被判為謀反,是因為他替那些人說的一句話。」
「一句話?」阿維在問這個問題時,菲莉斯蒂突然回過了頭,看向了那黑漆漆的監獄通道。
「王國是我的家,沒有人能夠在我面前傷害它,我也絕不允許有人把這個家被帶向衰落!」一個深沉的聲音從阿維身後傳來。
「你來了,我還以為我沒機會在見到你了,福克納。」鄧普斯咧開了嘴巴,大笑了起來。阿維和約安都看向了那通道的遠處,由於那裡並沒有任何火光,所以他們根本看不清楚站在那裡的鐵牆騎士團團長福克納。反倒是菲莉斯蒂已經轉回了身,彷彿已經看清楚福克納的臉一般。
「沒想到我的一句心裡話會變成火禍害你的根源,鄧普斯你也很清楚,所謂謀反的事情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為我強出頭也落得個『同謀』的罪名,被迫落草為寇的滋味很難受吧?」
「哈哈哈,有什麼難受的?我可是逃離了馬爾洛特的人,而你呢?你卻要在這裡丟掉尊嚴,保護那些一直跟隨你的部下,面對著廢物和垃圾們的白眼非議,卻還要一直忍受著…箇中滋味是我都無法完全理解的。」
阿維已經把身體靠向了牆壁,現在站在自己兩邊的人就是薩林斯王國的「王國雙騎」——兩個年邁的原騎士團團長,兩個都被拜倫國王敵視著,被人誤解著的軍人。
「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提起。」
「好!!我聽你的!從這一刻起,那些被冤枉的事情只會留在我的肚子里,一直陪伴到我屍骨枯爛為止,我都不提起一個字!」
福克納沉默了半刻,「我重新回到馬爾洛特是因為一個值得效力的人,一個值得我重新執起騎槍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一個好好的教書先生突然放棄平靜的生活,離開了家鄉,我就知道你肯定另有所圖,」鄧普斯閉著眼睛,阿維看到他臉上的皺紋和細小傷疤一樣多,「說吧,你支持的是哪一位王子?」
「你能猜到我來監獄的原因嗎?」福克納沒有回答鄧普斯的問題。
「來看望我?不,這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
「我是來放你走的。」
「哈哈哈哈,我要離開這裡簡直是易如反掌,況且當初可是有人和我約定,那個人將會把我想看見的繁華盛世重現在我的面前,所以現在的我還不需要離開這裡,等我能看到那個景象時,我自然會走出來。」
約安想插嘴說點什麼,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畢竟在這種大人物面前插話可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福克納團長!」阿維在聽到「值得效力的人」時便想說這句話,「福克納團長!你是站在布萊德利王子這一邊的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兩位團長都能夠支持布萊德利王子,幫助他儘快結束這場紛爭!」
阿維不曾想過在大人物面前說話需要多少勇氣,他在紅隼學院的生活被拜倫國王的急病徹底改變了,他的未來掌握在三位王子和王后的手上,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是阿維能夠做的,那就是堅定地選擇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人,給他儘可能多的幫助。
鄧普斯和福克納都沒想到會有人插話,福克納隨即回應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維,是紅隼學院的學員。」
「你所支持的儲君人選是布萊德利王子,還是說你就是布萊德利王子的追隨者?」
「我…布萊德利王子有恩於我,而且大王子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很有才能的人,我希望看到由他來平定現在的亂局。」
鄧普斯再次大笑,不過他沒有對阿維說什麼,反倒是菲莉斯蒂輕輕地拉了拉阿維的衣袖,這個紅髮少女正看著福克納的方向。
「既然你相信布萊德利王子,那就堅定自己的信念,忠於自己的內心,有了明確的方向自然就有著力點…現在年輕的一代大多是迷茫又不安分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卻對自身的責任視而不見、棄之不顧。」
鄧普斯笑得更大聲了,在場的人只有鄧普斯一人知道福克納所說的年輕人特指誰。
「他走了,」菲莉斯蒂指了指通道那一邊,「走路輕的人會聽到更輕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