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避著的人 中
菲德沒有回話，他靜靜地翻閱著其他情報信件。這些情報信件大部分是關於馬哲尼公國在這十多天時間內的情況變化的，其中關於科塞王國的入侵情況佔了一大半。由路德維希總督所率領的軍團從群山之中挺進馬哲尼公國的北部地區，行軍極快的他們已經拿下了將近十座城池。那些在北部區域鎮守的貴族們嘗試阻止過一次頗有規模的反擊，但躲藏在各處的義軍就像麻煩製造者一樣，把這些貴族部隊的情報送到了冬國人的手上，這也導致掌握情報的路德維希輕而易舉便擊破了反撲的部隊。那些出賣情報的義軍民眾紛紛表示是為了瓦解馬哲尼公國的殘暴統治，所以攻擊馬哲尼公國的他國人也會是義軍組織的朋友。
同時馬哲尼公國也派出了議和的使者，不過掌握著一切決定權的路德維希竟然把派來的使者直接斬首，還把抓起來的北方貴族統統送回到科塞王國的首都科塞弗提。
路德維希的無情進軍讓馬哲尼公國人心惶惶，這個人稱「雪豹之主」的年輕軍隊指揮官已經變成了義軍保守派之外更具威脅的敵人。路德維希好像只是向馬哲尼公國傳遞了一句話，「冬國和馬哲尼公國本無敵對關係，但首先攻擊鄰居的人是馬哲尼公國，冬國不過是來還禮罷了。」
這樣的宣言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所有有見識的人都知道科塞王國這一次的大肆進攻可不是為了償還當初被攻擊的仇恨罷了，他們有聯合東奧古那帝國瓜分馬哲尼公國的野心。
同樣往馬哲尼公國東部地區挺進的東奧古那帝國軍則進軍緩慢，一直在北線作戰的戈達拉將軍從與冬國交戰的地區抽身出來，搖身一變成為了侵略馬哲尼公國的前線指揮。由戈達拉指揮部隊進攻也從側面暗示東奧古那帝國與科塞王國已經暫時性停戰，雖然兩國並沒有發出任何聲明，不過內憂外患又實力孱弱的馬哲尼公國顯然更容易被視為目標。
沒有任何盟友的亞尼斯公爵沒有踏出過黑沼澤城一步，其他地區的貴族則自守家中，誰也不敢主動攻擊入侵者，因為每一個領主貴族都害怕一旦自己離開了城堡后，那些匿藏在城中的義軍潛伏者便會伺機製作混亂，奪取城市的控制權。
菲德從其中一封情報信當中得知，馬哲尼公國東面的某一城市便遭遇了這樣的變故，一個男爵帶著自己的部隊打算收復自己的領地，攻擊搶奪村落的義軍，誰想到自己的老婆和娘家人勾結了義軍民眾，把城牆的大門死死堵住，不讓男爵進入城內，這個男爵最終只能帶著剩下的部隊投奔其他領主。這個事情讓更多的領主和貴族不敢離開自己的城堡，因為義軍的主力很弱，但他們更多的是匿藏在街道上和農村裡，誰也不知道一個和善的平民會不會突然從抽出兵器，把領主的喉嚨割開。
另外有一些情報信和自己的馬鈴薯傭兵團有關。有一封情報信上赫然寫著「義軍同謀者菲德」，署名者匿名，不過菲德已經猜到發出這種情報的人很可能是黑鉤傭兵團的團長查韋斯。菲德知道賈多斯子爵不太可能會這麼做，因為當時在懸崖邊上的士兵都被菲德殺掉了，菲德也沒有看到有其他賈多斯的部下出現在懸崖上。反正傭兵不會和忠誠扯上關係，這樣的謠言也沒有必要理會，況且自己也準備卸下團長的位置了…菲德心裡想到。
阿婭娜也沒有說什麼，她就在旁邊看著菲德。等到菲德把那數十封情報信都看完后，阿婭娜才輕輕地說道：「你看得很認真。」
菲德愣了愣，「我以前也會很認真地看收集回來的情報，這些信息對於任何人都很重要…嗯，哪怕我要卸任團長的位置，我也會想要了解現在的形勢。」
阿婭娜點了點頭，她話鋒一轉，「要不要出去走走？」
阿婭娜和菲德離開的軍營，離開了方塔城，開始往城外的一條小河邊上走去。利古在營地口時看到了往外走的二人，不過他好像用眼神向阿婭娜示意，他不會把二人離開軍營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不過羅素叔叔的託付給你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剛走到河邊，河水流淌的聲音還沒進入菲德的耳中，阿婭娜那一針見血的問題便來了。
菲德就是因為這件事而在考慮著，卸任團長后便能以借用傭兵團的力量殺死柱祭司了，「我不知道，或許刺殺他，又或者…我再想想，但這件我答應了羅素前輩的事情，拚命也要做到。」
「或許你可以退一步，當一個中隊長，然後讓其他人當團長。」
「我辦不到。」
阿婭娜跟著菲德走到了石橋上，坐在了石橋邊，「辦不到什麼？」
「辦不到再承擔起責任。」
阿婭娜想不到怎麼接話，她把自己的鞋子脫掉，把雙腿垂在了石橋邊，雙腳放在了流淌的河水中。那腳下的河水清澈又冰涼，菲德看到阿婭娜露出了一臉的享受表情，不過他只是盤腿坐了下來。
河邊的樹上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二人就在沉默中感受著夏天的晚風輕輕吹過，誰都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穆斯選擇了托托中隊長。」阿婭娜側頭看了一眼菲德，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今晚是勸說菲德留下的時機。
「那很好啊，戰爭兵器會成為今後戰爭的關鍵，那些弩炮車比起一把鋒利的長劍和一塊厚實的盾牌更有用，也更加強大，」菲德想起在家鄉讀書時了解到的工程學知識，那時的他便注意到這一塊知識的特別，「我之所以會對托托委以重任，就是因為那些弩炮車能夠改變很多事情，他還應該得到更多的支持，研發更多的新兵器。」
「那騎兵隊呢？」
「騎兵隊也在發展完善當中，騎兵成為戰場的主力軍是一件好事，那麼士兵碰到的一部分危險便可以分擔給戰馬。」
阿婭娜顯然戳中了菲德感興趣的話題，她繼續提出類似的問題，盡量避開了那些容易讓二人陷入沉默的話題。菲德也像平日那樣和阿婭娜聊天，把自己所想的東西統統說了出來。
不過即便是菲德感興趣的話題，也有聊完的時候。當貓頭鷹的鳴叫聲更加響亮的時候，菲德便停止了談話，他站了起來，把目光看向了還有一點火光的方塔城。
「是時候回去了。」菲德淡淡地說到。
阿婭娜把鞋子提在手上，赤腳地跟在菲德的身後，「菲德。」阿婭娜突然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菲德的肩部，菲德轉身過來，他隨即發現個子不高的阿婭娜站在了原地。
「怎麼了？」
「我知道羅素叔叔除了把月盾交給了你外，還把我也交給了你，」菲德不太能看清楚阿婭娜的臉，不過那雙大大的眼睛還是很清晰的，「他希望我和普通女孩一樣，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這也是我的一個責任。」
「現在的我已經和普通人沒多大區別，而且還有一些朋友，也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傭兵團不應該成為你歸屬的地方，如果你選擇離開馬鈴薯傭兵團的話，那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菲德想起阿婭娜受過的重傷，他打從心底里希望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女能夠避開危險，他不願意看見阿婭娜再次受傷。
「我喜歡你。」阿婭娜突然低聲說到。
菲德脫口而出地問道：「什麼？」菲德看著微微低下頭的阿婭娜，他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喜歡一個人也是一個正常少女應該有的表現，對吧？」阿婭娜的雙手好像很不自然，她把背在身上的木弓拿在了手上時才說出這句理直氣壯的話。
菲德想了很久才回應道：「嗯，是的，愛情也是一個正常人應該…」
「我沒有說那是愛情，」阿婭娜把木弓握得更緊了，「我喜歡南格斯，也很喜歡薇諾琪…雖然我和她說話的次數不多，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對我也沒有戒心。」
菲德愣了愣，「嗯…確實喜歡別人不一定就是愛情…嗯…也可以是要好的其他關係…那就好，那就說明你正往羅素前輩希望的那樣成長著，不是嗎？」
「或許吧，」阿婭娜聳了聳肩，她抬頭看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菲德，「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留下來，不要離開那些喜歡你的人。」阿婭娜的雙頰已經變得緋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表白還是因為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出挽留菲德的話。
阿婭娜雖然沒有聽到菲德的回應，但她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溫柔，就像對自己非常關心的羅素叔叔和費奧叔叔一樣。
「留下吧。」阿婭娜再次重複這個請求，哪怕她在心中已經想過一些其他挽留菲德的話，但她還是沒把握說出那些聽上去可能更加有力的話語。
「留下吧！」
二人對視著，菲德好幾次張開了嘴角，但又立即合上。直到最後，阿婭娜只看到菲德默默地閉上了雙眼，莞爾一笑，彷彿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