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嗜殺守護 下
「該死的義軍小鬼！」那個被踹到下體的矮個士兵已經緩過神來，他狠狠地颳了阿葉一掌，根本不在意被殺死的阿鐵。而當他還想伸手打第二掌時，一把破舊的鐵斧突然從他身後飛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鮮血和腦漿濺射而出，矮個士兵還沒弄明白情況就一命嗚呼了。
「那個傭兵是義軍的同夥！把這個傭兵也一起殺掉！」大鵝高聲喊到。
天空的顏色已經完全變黑了，阿婭娜和盧卡走得最快，他們兩個人率先走到了懸崖邊上，「阿婭娜，快看那邊！」盧卡高舉著火把，阿婭娜借著火光隱約能夠看到懸崖邊的一塊空地上站著一個人，不過那身高看上去並不是菲德。
「是個孩子！」
「我們快過去！」
當阿婭娜距離那個小孩十多米時，她才看到跪在地上的菲德。菲德背對著她，好像沒感覺到身後的人。而那個站在菲德旁邊的男孩則注意到阿婭娜和盧卡，他先是往遠處走了幾步，然後舉起手中的長劍，警惕著阿婭娜和盧卡。
「是我的部下。」菲德的聲音傳來，阿婭娜才長舒了一口氣。
「團長！我們的部下就快…」盧卡快步走到菲德的面前，只不過當他看見菲德懷中的屍體時，他便把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菲德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遠處，他把一個女孩的屍體抱在膝蓋和大腿上，那個女孩已經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同時也失去了一條手臂。女孩的胸口有一記致命傷，從心臟溢出的鮮血把菲德的雙手還有她的衣服染成了深紅色，讓人感覺到很難受。
盧卡和阿婭娜還注意到菲德前方的不遠處有許多具屍體，約莫有二十個士兵的屍體，還有幾個小孩和幾個義軍部眾的屍體。那些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阿婭娜和盧卡根據菲德臉上的血跡已經猜到剛才在這裡發生了很激烈的戰鬥。
「你們是菲德團長的部下嗎？」還活著的小孩是阿木，他毫髮無損。
「沒錯，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麼？」盧卡第一次看見菲德團長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像是在憎惡和仇恨著什麼一樣，但同時又有幾分悲涼。
阿木把劍丟在了一旁，坐倒在地上，「這個女孩叫阿葉，她為了保護菲德團長而被一個士兵刺中了…」
「其實那一劍不會傷到我，」菲德打斷了阿木，他把阿葉的屍體輕輕地放在了地上，「這幾個孩子都被我害死了，如果我果斷一點，那麼他們就能夠活下來。」
阿木低下了頭，一些眼淚從這個堅強的孩子眼中流下，但沒有人聽到他的哭泣聲。阿婭娜和盧卡都沉默了，二人只是靜靜地看著菲德拿走他們手中的火把，就地燒掉了那個女孩的屍體。同時還燒掉了其他幾個小孩子的屍體，就像當初火葬小隊長倫納德一樣。
等到帕特里克和努爾帶著其餘部下來到這片懸崖時，那幾具被菲德點燃的屍體已經快燒完了，阿婭娜和盧卡也巡視過周圍，發現懸崖下方的湖邊營地重歸了平靜，只有零星的火光出現。
「盧卡，我們帶一些部下去看一下情況吧！」努爾提議到，盧卡立即挑選了五十多個部下開始往懸崖下方的湖邊營地出發。菲德一個人站在了懸崖邊上，阿婭娜則對帕特里克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走到了菲德的身邊。
「那個叫阿木的義軍小孩，你打算怎麼安置他？」
菲德沒有回頭，「如果他願意跟著我們離開的話，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他，因為是我把他們帶離義軍營地的，所以我會對他們負責。」
阿婭娜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你要負責的東西已經很多了…」阿婭娜想到了羅素託付給菲德的自己，還有那還未完成的復仇，還有馬鈴薯傭兵團，還有…
「可是我卻做不好！卻沒有做到！！」菲德第一次在阿婭娜面前怒吼！他跪倒在了地上，狠狠地用拳頭擊打地面，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站在不遠處、還在安撫著阿木的帕特里克也走了過來，他也是第一次看見菲德的情緒如此激動。剛才那聲對著天空的怒吼好像包含著許多的不甘心和痛苦，還有誰都看得出來的自責。
阿婭娜和帕特里克都不敢說話，而菲德則在停止了喘氣后緩緩地說道：「我從來都厭惡著責任，厭惡那本不應該由我許下的承諾…那是因為我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最終只會讓我看到對方失望的臉，還有無盡的自責！」
「我有時也會因為在競技場上的表現而感到自責，但那是正常的事情，人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完美。」
「這不是我能接受自己的借口，因為我的遲疑和猶豫，那幾個無辜的小孩死在了嗜血的士兵手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菲德低垂著頭，他在說出「錯」字的時候已經很小聲了，但帕特里克和阿婭娜還是能夠聽到那裡面帶著的悔恨。二人對視了一下，誰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菲德的話，因為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菲德是外表和內心均冷漠的人。曾經在戰場上殺死無數的菲德竟然會因為幾個義軍的小鬼而如此自責，自責得失去理智。這樣的菲德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阿婭娜開始覺得是這段時間和義軍相處的日子改變了菲德。
直到第一個傭兵從懸崖下方回來時，在懸崖邊的三人都沒有說一句話。這個傭兵向帕特里克報告，湖邊的義軍營地已經看不見正規軍和賈多斯子爵的蹤影，那些義軍部眾也不見了，還留在營地內的大多是受了重傷的義軍部眾。他們還發現連接地下根據地的洞口都被堵上了，那些洞口好像都有從內部設置的機關，能夠被完完全全地封堵上。盧卡還在個別洞口處發現了柴火，看樣子賈多斯子爵所率領的士兵曾經想過要用煙熏這個辦法把地下根據地的義軍逼出來。
「洞口前有不少義軍民眾的屍體，湖邊也一樣，他們好像沒能成功躲進這座山的地下洞窟里。」那個傭兵報告到。
菲德在盧卡和努爾回來后便恢復了正常的模樣，他把指揮權交到了帕特里克和盧卡的手上，而自己則一言不發地走在隊伍的最後方。阿婭娜一直跟在菲德身後，菲德連阿婭娜背著的「噤聲」也沒有多看一眼。
經過三天的行軍后，菲德才安全回到方塔城。渾身臭烘烘的他在讓人照顧好阿木后便一頭鑽進了自己的營帳內，就連其他隊長還有玫芙的求見也拒之門外。
「菲德團長，穆斯想和你見一面。」帕特里克的聲音從菲德的營帳外傳來。
「穆斯是誰？」
「就是那個義軍小孩阿木，他的名字叫穆斯，只不過他的夥伴都親切地稱他為阿木。」
「讓他進來吧。」
剪了一個平頭的穆斯穿上了玫芙送給他的白色衣服，看上去和幾天前那個髒兮兮的孩子不是同一個人。除了穆斯外，帕特里克也受其他隊長所託，進入到菲德的營帳內看一下他們團長的情況——在回到方塔城的兩天里，就連阿婭娜也不被允許進入菲德的營帳，她只能把飯菜放在營帳門口。
帕特里克剛踏入營帳內便聞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坐在地上的菲德沒有脫下黑甲，而且也沒有洗澡，油膩膩的黑色長發和稀稀落落的鬍子搭在一起更顯頹廢和憔悴。
「團長…」帕特里克注意到菲德的黑眼圈，菲德的眼皮耷拉著，彷彿三天三夜沒睡好一樣。
「阿木，你叫穆斯是吧？」菲德看著穆斯的雙眼，他沒有喝酒，但看上去比宿醉者更加不清醒。
「沒錯，菲德團長，我就是阿木。」
「你今年多大了？」
「九歲！」
「你有什麼打算？如果你想要回到義軍組織，那我就讓人護送你回你指定的義軍根據地，如果…」
「我想留在菲德團長的身邊！」穆斯一臉堅定，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我要為阿鐵和阿葉他們報仇！」
菲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仇恨只是一種毒藥，而且我們是傭兵團，不是孤兒院，你的條件還不足以成為一個傭兵。」
「那我就丟掉仇恨，只要讓我留在菲德團長的身邊，讓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帕特里克在一旁插嘴道：「穆斯這個孩子已經知道了義軍新生派的內訌事件，他沒有父母，也不想回去當義軍，如果菲德你答應的話，我就讓他呆在里夫斯身邊，或者呆在托託身邊做事。」
菲德想了想后說道：「穆斯你的路應該由你自己選擇，雖然你只有九歲，但如果你一心要留在馬鈴薯傭兵團當一個傭兵的話…」
「我不是要當普通的傭兵！我要當一個能夠守護平民的傭兵！」
菲德愣了愣，「正規軍才是守護平民的人，傭兵不是。」
「殺死阿葉她們的就是正規軍，而守護我們的是菲德團長你啊！」
穆斯的話讓菲德呆住了，無言以對的菲德只好把頭微微側開，避開穆斯那充滿決心的目光。
「菲德團長不是一般的傭兵，馬鈴薯傭兵團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傭兵團！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傭兵會為了保護幾個義軍小鬼而對正規軍舉劍相向！」穆斯大聲地喊著話，就連在外面偷聽的幾個隊長也都聽得一清二楚。沒有離開方塔城的茉莉她們都已經得知湖邊營地所發生的事情，她們都驚訝於菲德在懸崖邊的舉動。
菲德舉起了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臉，「我打算讓帕特里克、茉莉又或者賽琳娜當馬鈴薯傭兵團的團長，所以應該由他們決定穆斯你是否可以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