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籌碼與人質 上
所有賓客和衛兵都抬起了頭,那房頂架樑上有數十條很粗的繩子,看上去很新很白。菲德和維托里奧一眼便認出那是他們在跟蹤義軍時,在馴鹿商會前發現的那些粗繩子。維托里奧本以為那些繩子是用來引燃「爆炸黑粉」的工具,難道說它們還有其他用途?
「不好!那些繩子裡面還有其他東西!」眼尖的維托里奧馬上看出了端倪。
魯茨看了一眼維托里奧,他笑了笑說:「還是你眼力好,那些繩子里是空的,不過被我放進了一些東西,其中就包括一包包粉末。」
粉末?!菲德立即想起了那個晚上在貨船上看到的黑色粉末,不過那些粉末不都早已經被燒毀殆盡了嗎?
凡德克立即讓下人搬來梯子,想要親自上去檢查那些繩子——竟然被人在房頂上放置了這種東西,絕對是他和梅麗爾的失責。這時就連奧爾丁頓公爵都讓身邊的下人呼喚女官梅麗爾,想要詢問對方這是什麼情況。
「魯茨,你究竟要做什麼?!」盧瑟斯又站前了一點。
魯茨大喝道:「所有人都不許動!誰要是敢離開座位的話,誰就會毒發身亡!」
魯茨的話讓所有處於驚慌狀態的賓客更加不知所措了,只有維托里奧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低聲地告訴了菲德:那些繩子里包含著另一種葯,只要繩子一斷,屋頂上的藥粉就會散落到所有賓客的臉上。恐怕那些飲品和美食早已經混進了第一種葯,兩種葯一旦同時進入人體,在場賓客就會像珀波公爵一樣立即毒發身亡。
菲德在無意中看了一眼薩林斯王國使團,蘿絲曼德異常鎮靜,而溫莉思也毫無異色。後者當然不畏懼那些粉末,因為她在整場晚宴之中都像是木頭一樣,沒怎麼碰食物,而且可以用全身鎧甲抵擋粉末掉進身體,不過為什麼蘿絲曼德也對現在的危急情況毫不在意呢?
沒有一個賓客敢離開自己的位置一步,就連那些手執利器的衛兵也駐足不前——奧爾丁頓公爵已經用手勢阻止任何人移動半步。
「這就是你的陰謀,也就是說,我的宮殿內部也有你的部下,」奧爾丁頓公爵看了一眼凡德克,又看了一眼蘿絲曼德,後者是負責統籌晚宴一切事務的女官梅麗爾的姐妹,「但你要是想把我們都毒死的話,你也不可能活著逃離這裡……說吧,設下這些陰謀陷阱的你,到底想要什麼?」
奧爾丁頓公爵在受到致命威脅時反而鎮靜了下來,其他賓客也從公爵主人的話中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恐怕只要這個義軍首領一聲令下,那些懸在房頂上的繩子就會被內應切斷,凡是吃過晚宴食物的人都會吐血倒斃。至於魯茨和李維爾他們當然會安然無恙,他們可能早已經服下了解藥。
魯茨也從激昂的狀態恢復到平靜,他的部下李維爾站了起來,站到了魯茨的身後,「我要什麼?難道曾經作為我父親的你會不了解?」
蘇珊娜冒著刺激魯茨的風險,毅然站了起來說:「魯茨!你是不是瘋了!?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坐在她旁邊的公爵夫人和莉奧妮都想伸手拉住蘇珊娜,但蘇珊娜還是堅決地站了出來。
「我已經在你的食物里放了解藥,還有莉奧妮和母親的,」魯茨看向蘇珊娜的眼神突然變得溫柔,「不過我的父親和兄長早已經死去,我所追求的理想才是我的父親,而不是一個惺惺作態,泯滅良知的殘暴統治者!」
坐在遠處的菲德無法理解魯茨的話,畢竟從龍鬚城到這裡,菲德都看見喜氣洋洋的平民想要給盧瑟斯勛爵祝賀。儘管公國的統治會有不完善的地方,但也比很多國家好得多。
坐在內宴席廳最遠處的一些貴族開始腳底抹油,偷偷地逃離了內宴席廳。不時回頭看向後方的李維爾並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魯茨,顯然義軍的目標最主要還是奧爾丁頓公爵,而不是那些身份不高的賓客。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也只是威脅我們是吧?殺死我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奧爾丁頓公爵單手托腮,冷冷地看著魯茨。
「哦?是嗎?」魯茨突然打了一個響指,然後指著站在數米外的盧瑟斯。盧瑟斯頭頂上的那條繩子突然斷裂開來,斷開的部分剛好在盧瑟斯的正上方!一小袋粉末從粗繩子中掉了下來,直接撒在了盧瑟斯的臉上!
奧爾丁頓公爵的怒吼傳遍整個內宴席廳,他那響亮的吼聲從憤怒轉為悲愴,因為盧瑟斯勛爵在吸引那些粉末沒幾秒后便開始口吐鮮血,甚至從耳朵和鼻子中噴湧出鮮血!這個剛獲得主教和天父賜福的新郎還沒度過自己的婚宴,便撲倒在了宴席廳的地毯上,死了個透。
絕大部分賓客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即便是膽子最大的人也不會想到魯茨會直接找他的親哥哥開刀——還是一個剛娶了冰公主的年輕貴族,悲劇只在幾秒中便完成。
瑪加蕾特也嚇得花容失色,不過也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盧瑟斯的屍體時,傑克突然出現在瑪加蕾特的身後,拉住妹妹的手往內宴席廳的深處逃去。
除了幾個相對鎮靜的人外,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瑪加蕾特消失了,更沒有人注意到菲德身後的不少貴族已經趁機逃出了宴席廳。一些宴席廳外的衛兵也湧進了內宴席廳,把宴席廳們擠滿,還有一些衛兵開始嘗試接近房頂的架梁。
盧瑟斯和魯茨的生母公爵夫人嚎啕大哭,蘇珊娜也忍不住想要衝出來抱住盧瑟斯的屍體,不過相對冷靜的莉奧妮扯住了她,這個管家的女兒也在落淚,但理智讓她保護了蘇珊娜。
魯茨臉上的表情在盧瑟斯倒下的瞬間凝固了,不過他很快就吞咽下親手殺死兄長的結果,「好了,公爵大人,馬上讓你的士兵停止接近房頂,而且命令他們立即退出內宴席廳,不然的話……」
奧爾丁頓公爵的眼神失去了聚焦,他好像正看著盧瑟斯口中流出的鮮血,一直延伸到蘿絲曼德的桌子邊,「讓士兵都退出去吧,退出去……」
站在不遠處的凡德克立即讓衛兵往宴席廳外退去,他是為數不多注意到瑪加蕾特被帶走的人,所以他也跟著衛兵一起離開了宴席廳,想要命令衛兵堵截綠鬼傑克。
維托里奧在菲德的耳邊說:「如果現在偷偷離開的話,估計李維爾和魯茨都不會阻攔我們,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
菲德看了一眼房頂,又看了一眼還被留在宴席廳內的重要貴族。包括瑪衛爾共和國的使團、安普沃侯爵、薩林斯王國使團、兩個奧古那帝國使團、教皇國使團都還在,沃爾特和托亞不知去向,奧蘭多則靠在一根柱子旁邊,一邊品嘗著美酒一邊看著魯茨和李維爾。這些人都成為了魯茨手中的人質,無論人的肉體如何千錘百鍊,無論手中的兵器如何鋒利無比,那繩子之中的毒藥粉末都會在瞬間置人於死地。不過菲德也清楚,事實和奧爾丁頓公爵所說的一樣,如果把人都殺光,魯茨設計這些複雜的陷阱便失去了意義。
「如果粉末掉下來的話,我可以把木桌掀起來擋住,」多克利也把頭湊了過來,他現在和菲德都搭在了同一條船上,「不過你們的反應要快!」
「那多克利團長你就保護好玫芙吧。」菲德也想過掀起桌子保護自己,但他發現利用桌布會更有效率,而且也更安全。
安普沃等到所有衛兵都退出去時突然大喊道:「使用這些小把戲就是你們義軍的做法嗎?看上去也不過是盜賊般的手段罷了!」
「這是讓最少人流血的辦法,我們義軍針對的人不是平民,而是那些不知悔改的統治者。」李維爾代魯茨回答到。
奧蘭多則趁機說:「是嗎?我可不是統治者噢。」
「你是統治者的爪牙。」
奧爾丁頓公爵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妻子還有蘇珊娜她們離開,不過這三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服下了解藥的人並不願意離開,蘇珊娜還想走到魯茨面前,阻勸自己的兄長,但被莉奧妮死死抓住了手臂。
「好了,我也應該說一下義軍的條件。」
「這就是你一開始所想的,甚至不惜把你的親哥哥殺死。」奧爾丁頓公爵把如死灰般的臉朝下。
「繼續爭論一具屍體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我想要奧爾丁頓公爵親筆寫下協議,先行釋放被你們囚禁在伊汶城監獄里的前義軍首領里昂。」
魯茨的話讓奧爾丁頓公爵忍不住發笑,「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我的次子有多出息,難道你就不能自己當義軍首領,然後率領你那群烏合之眾攻到伊汶城城下,把你老子的頭取下來嗎?!」
魯茨也用笑聲回應:「里昂有恩於我,同時這也是所有義軍幹部和首領的決定。第二,你和蘇珊娜兩人要成為我的人質,直到我和我的部下能夠搭上船離開這裡為止,我自然會派人把你送回伊汶。」
這次就連坐在一旁的安普沃和巴恩斯也失聲笑了起來,奧蘭多更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獨自走向餐桌旁邊斟滿了酒,毫不在意現在的情況。
奧爾丁頓公爵冷哼了一聲,「果然是小把戲。」
「第三,下達命令撤回所有在南部的貴族,那些城堡和城市從現在開始將會歸義軍所有。」
安普沃侯爵插嘴道:「乳臭味乾的小子好大的口氣…張口便要了諾奧公國四分之一的領土?」
奧爾丁頓公爵搖了搖頭,「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難道低賤的生活讓你變得愚蠢了?」
「我當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我需要你立即給南部貴族們傳遞命令,至於他們願不願意離開他們的領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魯茨絲毫沒理會公爵的拒絕,也不介意其他貴族賓客的輕視,看上去胸有成竹。
「就算我答應你的所有要求又怎樣?你真的以為你的陰謀計劃可以成功嗎?如果你現在投降的話,你就是我唯一的兒子了…不過我猜你不會這麼做,只是…」奧爾丁頓公爵用陰冷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次子,一些身手最好的衛兵已經在無聲地靠近,「你以你現在手中握著的籌碼跟我談判,恐怕連離開走出這個宴席廳都會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