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維托里奧 下

  菲德的一個眼神便讓盧卡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騎兵小隊長立即在維托里奧還沒注意到自己前便把劍插回到劍鞘之中，菲德知道這是維托里奧還未取得所有人信任的表現。


  其他隊長看到維托里奧挺直了小小的身板，雙手擺在腰后，露出了淡定又老成的樣子。雖然所有隊長都下意識地往房間的兩側讓去，等維托里奧親自站到菲德的面前解釋一切，但當維托里奧那還稚氣未脫的聲音一出口，有兩個隊長還是忍不住被這嚴肅的場面和不搭的童聲給逗笑了，笑出了聲。


  「請免去我擅自闖入內部會議的過錯，這不是一個副團長應該做的事情，而我當然也清楚菲德團長為什麼沒有邀請我一同參加此次會議，因為這次會議正在討論著我的去留。」


  努爾雙手交叉擺在胸前，他用鼻孔噴氣，吹起了自己的鬍子，「知道就好，你自己也承認曾經在義軍組織里擔任過職務，就算在我們傭兵團工作了三個月也不能完全確定你的忠誠！」或許在努爾和一些隊長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把維托里奧當做副團長。


  菲德沒有說話，他只是和維托里奧四目對視，嘗試在對方的眼神之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眼神堅定的維托里奧並都沒有避開努爾的質問，坦蕩蕩地回答道：「我確實曾經在義軍組織內生活過，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但我現在已經是馬鈴薯傭兵團的副團長，與義軍組織存在的聯繫不過是因為我還有朋友在那裡，而那些朋友會給我們帶來有用的信息，鐵礦山脈的事情不就是嗎？」


  「話雖如此，但我們也有我們懷疑你的理由…」盧卡沒有把密探教師的事情說出來，不過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暗示。


  「我知道是誰在懷疑我，我也知道他們以什麼理由懷疑我，所以我現在才要站出來解釋一切，」維托里奧打斷了盧卡的話，然後掃了眾人一眼后說，「菲德團長，離當初的三個月協定也快到時間了，也是時候決定我的去留。」


  菲德想了想，維托里奧確實擔任馬鈴薯傭兵團副團長一職快三個月了，在這一段時間裡，菲德也看到了這個小個子商人的能力和潛力，如果他的身份足夠清楚明白的話，如果菲德能夠完全信任維托里奧的話，把他留下當做自己的副手將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其他人都安靜地等著維托里奧解釋，而維托里奧則從懷裡拿出了一份羊皮捲軸，在菲德的桌面上打開。這份羊皮捲軸的落款是和平墳墓軍事學院，看上去是一份該學院頒發給學員的證書。而捲軸的裡面則寫上了正式學員維托里奧的入學時間、畢業時間、學習過的科目還有通過考核的科目等信息。除了這些信息外，還有軍事學院學院長和一些維托里奧的老師寫下的簡單點評，這些一目了然的文字都讓維托里奧這個人顯得更加立體，讓菲德認識到關於維托里奧更多的事情。


  「竟然是在和平墳墓軍事學院里學習了八年的學生…這個時間還真夠長的，一般的軍事學院最多有五年的課程，」賽琳娜在菲德把捲軸上的內容讀給眾人聽后，第一個發言，「維托里奧你從小經商，現在只有十六歲，也就說你是一邊在軍事學院讀書，一邊當商人的，而且身兼兩事的同時還在義軍組織內部工作。」


  「可是捲軸里說，維托里奧三歲時便進入到和平墳墓軍事學院學習，這應該算是神童啊！而且經過那麼長時間的學習！所有開設的科目應該都被你學會了吧？！」薇諾琪也只是比維托里奧大三歲，這個眼大大的少女並沒有接受過正式教育，就連字都認不全，所以一聽到維托里奧的出身後，她立即雙眼發光，羨慕得不行。


  其他隊長也都對維托里奧的求學經歷嘖嘖稱奇，因為捲軸里不單介紹了維托里奧成績優異，而且從入學的第三年起，每一年都被評選為和平墳墓軍事學院里最優秀的年度學員。也就是說，六歲的維托里奧已經用學習能力和表現壓倒其他比他年紀大許多的同學，成為了和平墳墓軍事學院里最備受期待的學生，這樣的表現甚至被稱之為天才也不為過，所有隊長都能想象得到維托里奧曾經是一個天之驕子。


  不過學院長和教師們的評價則顯得耐人尋味，因為當中有教師的評語是：「維托里奧固然天資聰敏、才能出眾，但他的政治覺悟卻並不如其他學生，他對公國的未來抱有消極態度，他在許多問題上還沒獲得自己獨立的觀點，這將會阻礙他的發展。」


  「維托里奧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學生，但他不一定就能勝任公**官的職務，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那不合時宜的看法。」這是其中一條評語。


  另一條評語則是：「維托里奧是優秀的學生，但卻不是優秀的畢業生，我們需要靜待該天才學生的成長，如果他在成年之日依舊能夠表現出足夠的忠誠，馬哲尼公國應當重用於他。」


  這幾條被菲德最後讀出的評語讓聰明的隊長逐漸猜想得到，為什麼身為兩大軍事學院里最優秀的學生，維托里奧現在卻以十六歲的年紀，出現在一個外來傭兵團的內部會議之中；為什麼這個年紀輕輕的維托里奧會加入到反抗公國貴族的義軍組織之中；為什麼那些從黑沼澤來的密探教師會緊盯著這個捲毛的矮個子商人，看來這一切都和他的「政治覺悟」有關。


  「上面所說的是否全為真？」菲德看著維托里奧問到。


  「沒錯，我確實沒有選擇為馬哲尼公國的統治者效力，而是在畢業后選擇投身到義軍組織，至於從商則是我從小便感興趣的事情。」


  其他隊長都開始竊竊私語。


  政治本來就不是傭兵們應該考慮和接觸的東西，但維托里奧卻因為「政治」這兩個字變成了那些密探教師的眼中釘。除了像努爾這種魯莽粗心的人沒有意識到外，其他人都了解維托里奧的問題所在——他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那要加入義軍組織也不會讓別人質疑什麼。但維托里奧偏偏是馬哲尼公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學生，他在和平墳墓軍事學院的表現讓大部分軍隊的高層對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夠從學院的眾多學生之中脫穎而出，成為馬哲尼公國未來的主力將領。畢竟維托里奧三歲入學，十一歲畢業，一直保持著優異的表現，這樣的人真可謂是難得的可造之材，可他卻對作亂的義軍組織感興趣。


  「沒有把你殺掉然後再棄屍荒野也算是和平墳墓軍事學院仁慈了，竟然培養出一個和他們作對的軍事人才，難怪那些密探教師會讓我們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努爾在帕特里克的低聲解釋下，他才大概明白了一點維托里奧的「問題」所在。


  「即使是以前我當騎士長的時候，我的父親也告誡過我，騎士是為了保護首領而存在的英勇護衛、是劍與盾牌，但不應該和首領討論任何關於政治的事情，因為那是統治者需要去思考的問題，有過多思想的『劍與盾牌』就會變得非常危險。」賽琳娜在一旁說到。


  維托里奧回道：「沒錯，但政治也是我們的必修課，雖然我現在已經身不在義軍，但我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政治觀點，對於離開和平墳墓軍事學院這個選擇，我並沒有感到後悔，畢竟我是絕對不會為馬哲尼公國的貴族服務的。」


  小個子商人沒有解釋為什麼，但其實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這些一來，所有隊長便都明白到為什麼從公國首都前來的密探教師要讓菲德他們監視著維托里奧——因為這個年紀輕輕的天才的「倒戈行為」讓偌大的軍事學院無法接受。他們既不想白白浪費掉培養出來的人才，但又不希望他流入到反抗作亂的義軍組織之中，說不定現在維托里奧再回到義軍的話，就會在半路上被紐特等人暗殺掉。


  菲德心想，如果他是和平墳墓軍事學院的學院長，他或許會現在就把維托里奧抓回去看管住，甚至把他給殺掉，畢竟維托里奧對於馬哲尼公國的貴族來說，他已經與叛徒無異。


  「他們不過是想用我當誘餌，以為這樣就能夠把義軍的首領引出來，」維托里奧從懷裡拿出了一枚勳章放在了桌面上，是和平墳墓軍事學院的學員勳章，「但義軍的首領並不會聚在一起，而且那些義軍的最高級別成員里，還有其他國家的貴族甚至是王族。我充其量是像克萊蒙那樣的義軍幹部，想要利用我扳倒義軍組織簡直是天方夜譚。」維托里奧的話讓所有隊長都面面相覷，竟然還有王族身在義軍的組織之中？！

  菲德察覺到一絲異樣的味道，如果義軍背後真的有其他國家的龐大勢力支撐扶持著，那自己的馬鈴薯傭兵團不就是以卵擊石嗎？但維托里奧的話也不能盡信，他可是科科優異的軍事人才，究竟現在站在面前的維托里奧是恐嚇還是在說真話？


  無論真相是什麼，菲德已經意識到自己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紛爭漩渦之中，不單是想推翻馬哲尼公爵統治的義軍，也不單是一個可疑的副團長，還有許多自己不曾想象過的未知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