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山脈出口
山地居民的咒罵聲一直在菲德的耳朵邊迴響,還有當初那個老人家的模樣,都還逐漸佔據了本來擔心阿婭娜的心情,讓菲德在看到那些山地人屍體的時候,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變成了惡魔的屠刀,甚至是真的惡魔;戰爭的蛀蟲,甚至是真的蛀蟲。
當年父親福克納也做過用武力鎮壓平民的事情,而且對付的人可是比山地人還要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那些被福克納殘殺的平民肯定也會咒罵詛咒他吧?父親的內心又會有什麼想法呢?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難道比得上父親所做過的?
本來菲德只是把殺死敵人當做任務,自己在攻入村落、殺死山地人和托馬斯的時候,所懷的心態和當初在杜羅鎮附近的山賊據點中的心態無異。那些人不過是一些自己目標之前的阻礙,不得不殺,也不需要考慮和顧及什麼。而且因為阿婭娜和其他被部下的遭遇讓菲德感覺到一絲殺戮的快感——一個無比合適的殺人理由,但為什麼現在卻會在那些山地人的眼睛和聲音中變得有點愧疚,難道我殺錯了?還是做錯了什麼?
這種感覺第一次出現在菲德的內心之中,但其他事務很快便讓他不再多想。指揮部隊出山的任務交給了茉莉和維托里奧,菲德被玫芙一直纏著,即使這個貴族大小姐腿部有傷,但她還是要求菲德走在她的擔架旁邊,不然就會不停地喊疼。
剩下的俘虜全部都被押送著,跟隨著馬鈴薯傭兵團,這次帶進鐵礦山脈的二百二十個好手死了不到一半,大部分都是受了傷,但利古的傭兵醫生醫術高明,絕大部分受傷的傭兵都撿回了性命,即使是重傷者也暫時做了緊急處理,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反倒是薇諾琪小隊長,她被幾個義軍包圍的時候,因為心急想要從丘陵上奔下來,不小心往下摔倒,雖然她看上去並沒有大礙,但是她的腦袋卻碰撞到了一顆很硬的石頭,導致她神智有點不清,現在還不能完整正常地說出一句話。
維托里奧走到菲德的身邊,「菲德團長,我的情報來源已經在今早告訴我,克萊蒙和托馬斯他們所指揮的這批義軍確實就是最後的一批義軍。其餘匿藏在鐵礦山脈里的義軍早已經分成了幾撥,往山脈的三個出口分別攻去。」
「賀曼的部隊都守在那些出口,也就是說那些義軍都自投羅網了。」
維托里奧點了點頭,他長得不高,即使非常捲曲的頭髮拉高了他的整體身高,也不過是到了菲德的肩膀處,「其中兩批義軍都中了賀曼的伏擊,基本上全軍覆沒。具體死傷人數未知,但應該會是留下斷後的義軍部隊的數倍;而剩下的那個出口好像被成功突破了,只不過能夠活著逃脫掉後續追兵的義軍應該不多,逃出的義軍也被獨木城的正規軍跟蹤追擊著,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其他收穫。」
菲德想了想,然後再看了一眼維托里奧自己提著的鐵籠,上面的白鴿好像比剛才看的時候少了一隻,「也就是說,那些被跟蹤的義軍會幫賀曼找到義軍的其他秘密據點?」
維托里奧搖了搖頭,他那捲曲得特別厲害的頭髮隨之抖了抖,「我也不清楚。」
你真的不清楚嗎?如果你真的是義軍的舊部,按理說應該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義軍的據點。菲德在心裡說到。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需要支援的?」
「因為負責斷後的克萊蒙善於耍計謀,他一向都自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而且還會留有後路,」維托里奧雙手擺在腰后,一隻手抓住另一隻手的手腕說到,「比如說他突然出現在你們的身後。」
菲德這才想起克萊蒙突然帶著一百多義軍出現在自己的突擊隊后,他和帕特里克在山上觀察村子的時候,確實沒有看到有克萊蒙的蹤影,而且昨天晚上克萊蒙也消失得很快,好像並沒有和他交上手,連對方的格鬥技巧如何也不知道。
「他們是設計好了陷阱讓我們跳的?」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但他肯定知道這個村落是鐵礦山脈里的必經之路。」
「我還聽到了一些義軍幹部和成員的名字。」
「那些回到獨木城再詳談。」
等到馬鈴薯傭兵團去到後面的兩個村子時,那裡的山地人大多為了躲避傭兵而逃進了深山之中,也有一部分留守在了自己的屋子中。那些山地人的表情和第一個村子里碰到的一模一樣,他們的大人都用手抱住自己的孩子,而孩子則把手放在嘴巴里,好像吮著一點什麼東西會讓人感覺到更有安全感一樣。
菲德下令讓所有傭兵不得擾民,也沒有任何人想要節外生枝,特別是方塔城的那些騎士們,他們沒想到小小義軍便讓他們失去了數個騎士夥伴,而且獨木城和方塔城的大小姐還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這個罪名可擔當不起。他們只想快點回去方塔城,然後把想好的說辭說給伊蕾夫人聽。
不久,馬鈴薯傭兵團就已經能夠看到山脈的出口,這個出口剛好不是那三波突圍義軍所選擇的出口,而且獨木城的爵士賀曼也出現在這裡,對方看上去非常得意。
「菲德團長!各位隊長都辛苦了!」圓頭圓腦的貴族沒有穿上鎧甲,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收到大部分匿藏義軍被消滅的消息。
「你這個爵士的運氣真不錯啊,自己的部下去死守山脈出口,而你這個地方卻那麼平靜!」努爾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所有人都看到了此處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但是在石頭和樹木後面埋伏著的士兵卻有上千人之多。
賀曼咧嘴大笑,「這全憑我舅舅指揮有方,他身在獨木城便已經預料到那些愚蠢的義軍會分散逃脫,所以才把各個山路出口堵死。要是那些義軍全部擠成一團衝擊某一個出口的話,結果還說不定呢?至於我為什麼要守在這裡,當然是因為背靠一個大鎮,能夠指揮著全局的戰事,如果有什麼情況還能請求鎮上的衛兵支援。」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自信,估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次的計劃非常成功,馬鈴薯傭兵團就像是伸進兔子洞的一根火把,而那些兔子都被等在其他洞口的獵人給抓住了。
受傷的玫芙也被賀曼注意到了,只不過對於自己這個任性的表妹,賀曼不但沒有走過去關心她,而且還裝作視而不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幸災樂禍。
「有一件事我想要確認的,」賀曼趁著其他傭兵坐在地上休息時找到了菲德,「這次馬鈴薯傭兵團有沒有碰到山地人的頑強抵抗?」
菲德想起了玫芙的話,「沒有,只有極少被煽動的山地人拿起了武器,但大部分山地人都安守本分,連自己的家門也沒有踏出。」
賀曼低頭看著地下,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邊說道:「是嘛…那義軍呢?山脈裡面還有沒有義軍?」
菲德這才想起維托里奧告訴自己,在今天的早晨,賀曼便會帶著部隊攻入山脈之中,但對方卻身在此處,「可能還有殘餘。」
「那也不怕,反正我已經派出了人入山了,這次絕對是大豐收!大獲全勝!」說罷后,賀曼便大搖大擺地走向遠處,一些他的親衛立即走過來阿諛奉承,慶祝著什麼。
這時盧卡神情凝重地走了過來,他在確認沒有其他隊長在菲德身邊時才慢慢地從懷裡拿出了信件,「菲德團長,是紐特給你的。」
紐特?難怪盧卡一個騎兵中隊長會跟來,原來是有秘密的信件。菲德隨即打開了信件,那個密探教師在裡面說到:「要注意維托里奧,看他有沒有趁亂保護並救下一些義軍,掩護他們從傭兵隊的眼皮底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