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精神層面 上
驚魂未定的貴族小鬼史迪克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他直接往已經倒下的山賊首領方向走了過去，而且他手裡還緊緊地攥住了珊瑚剛才丟在了地上的那根木棍。
范和珊瑚也都慢慢靠近了過來，只不過二人也一直保持著警惕，用兵器對準著可能還沒死掉的「熊雀」，畢竟剛才那些身手不凡的傭兵可是一個不留地被屠殺殆盡了，掉以輕心只會害死自己。唯獨阿維慢慢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身後撿取了「熊雀」的那條手臂。而當他用手觸碰到那戴在手臂上的臂刀時，一絲異樣的感覺穿過了他的腦袋，彷彿這件擁有黑色刀刃的兵器是正在哭鬧著的嬰兒一般，用手輕輕撫摸便能讓其安靜下來。
阿維把臂刀從斷掉的手臂上卸了下來，他注意到這片黑色的刀刃實際上是被鐵匠連接到那鐵臂環上的，而且刀刃本身就有一定長度，即使嫁接在其他武器手柄上也是可以作為其他兵器而存在。
「喂！那傢伙死了沒？」大鼻子范快走到阿維身邊時才高聲問到。
阿維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史迪克已經走到了「熊雀」的身邊，珊瑚還來不及阻止史迪克，貴族小鬼便已經用那根木棍去把面朝下的山賊首領翻了過來。
右手手臂失血過多，再加上腹部也中了一箭的「熊雀」看上去已經死了，但珊瑚和阿維走到這邊時，他們才發現這個山賊首領還有半點氣息，如果現在給他止血的話，或許還能救活他。
「還是救了吧，只要把他先綁起來就好。」珊瑚打著手勢提議到。
「要救你救，我可不救，」大鼻子范雙手交叉擺在胸前，他說完后便從山賊首領的身邊走開，往那個被砸中小腿，動彈不得的傭兵走了過去，「還不如去救那個傭兵。」
最後阿維同意了珊瑚的提議，先把山賊首領救起來再說。
眾人在阿維的建議下，商人們並沒有在當晚離開山賊據點。當晚阿維和還惴惴不安的當地人迪格比一同回到了小鎮里，聯繫上了當地的和隔壁鎮上的傭兵，還有那些回去搬救兵的傭兵。傭兵們在兩天之內先後進入到山賊據點內，把商人和那些被擄劫的商品運走。還有一些膽大的傭兵則把山賊的東西給拿走——迪格比「警告」阿維他們，說這一帶的山賊雖然各自成群，但是他們都會對「熊雀」馬首是瞻、唯命是從。現在阿維和他的同伴把「熊雀」給抓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對於策斯泥區來說是好還是不好的一件事。
中立地區里沒有任何法律可言，每一個城鎮的鎮長也不過是空有頭銜的非實權者，這裡的人都不敢接收「熊雀」。而山賊首領也在珊瑚的照料下恢復了一點體力，失去了一條手臂的「熊雀」被大鼻子范用很粗的繩子給綁得結結實實。阿維和范他們商議了一番后便決定快馬加鞭，直接將只剩下半口氣的「熊雀」先帶去薩林斯王國境內，離開這個被山賊監視住的策斯泥區。
在離開小鎮前，當地人迪格比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特意拿出了一幅策斯泥區的地圖給阿維。他說他之所以要幫那些山賊做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而且當晚偷襲山賊據點的時候，他是知道有其他小路能夠繞路進入據點之內的，只不過他沒敢說出來。如果從那裡進入的話，說不定能夠把還在睡夢之中的山賊首領直接抓起來，而不用損失那些傭兵。
阿維沒有說什麼，畢竟自己不是執法者，迪格比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他自己的選擇，就連「原諒」一詞也用不上。經歷了「正義裁決」之後，阿維便意識到許多事情並不是表明看上去的那麼簡單，盡量不要用自己的角度去批判別人，別人也不可以那樣對自己。
阿維帶著眾人一同根據迪格比給出的地圖走進了一條快速通道。這條路雖然要穿過一些小山，但是迪格比指天發誓，這條路絕對不會碰到山賊，肯定可以安全到達薩林斯王國的境內。
「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一下他。」阿維看著連嘴巴都被封著的「熊雀」，對方在路上一直被綁在了第四匹馬的背上，如果是普通的傷員，肯定已經因為顛簸而受不了。只不過這個山賊首領一聲不吭，就連喂他食物的時候也毫無反應。
大鼻子范拿著彈射鐵槍站在了一旁，而阿維則慢慢靠近到山賊首領的身邊，用手拿下了塞住「熊雀」嘴巴的一團布。
「熊雀」雙眼渙散無光，就連阿維蹲坐在他面前也沒有看阿維一眼。
「你就是策斯泥區的山賊首領？」阿維首先試探性地問到，可是對方只是微微張開了嘴巴，就像一個痴獃的傻子一樣。
阿維隨即從包裹里拿出了臂刀，放在了「熊雀」的面前。
「這件兵器真的是生命兵器嗎？」阿維直接問到。可是山賊首領不言不語，只是注視著那把臂刀好一會兒才閉上了雙眼。
「你不用對他那麼客氣！」大鼻子范則一邊說到，「這種傢伙可是山賊啊，他就算說了什麼話也說不定是在騙你而已！不如嚴刑拷問吧！我就怕這個！」
後來無論阿維提出什麼問題，對方都沒有回答，彷彿他已經看透了生死，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一樣。只不過在晚上睡覺時，阿維卻夢到了本尼科特，對方在夢中的出現讓阿維看清楚了前方。
「這裡是我的夢？」阿維發現自己坐在了一塊石頭上，而石頭的四周則是一大片汪洋，只不過這片寂靜無風的汪洋被黑夜籠罩著，無論是深不見底的海水還是天空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阿維沒辦法看清楚遠處和天空有什麼，只能用雙腳和雙手去感受那海水的溫度。
「這是你的精神意識層面，或許現在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讓我告訴你一些你很想知道的事情。」本尼科特的聲音從正面遠處傳來，就好像對方坐在了一艘船上，一邊慢慢地向他靠近，一邊說話一樣。
「精神.……意識層面？」
「沒錯，絕大部分人類都不會接觸到或是清楚認識到這個層面，」本尼科特的聲音並沒有變化，和十五年前那段記憶里的聲音一模一樣，「如果是用宗教概念去打比喻的話，就是你的靈魂還在你的身體內時，它所存在的空間。」
「靈魂.……靈魂的空間？！」
「雖然我也不知道是否有靈魂，但是我能夠輕而易舉地控制住自己的精神體，並且在自己的精神意識層面里自由活動。但有趣的是，我現在能夠控制住自己的精神體在你的精神意識層面里活動，雖然只是在小範圍內獲得了自由活動的空間，但對於我來說，這已經完全足夠了。」
阿維聽到這裡，他才肯定了一件事——在晶石墓室的那次奇遇，真的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竄進了自己的腦袋裡。如果本尼科特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麼對方的精神體就是憑藉著那次自己和水晶接觸的時機，「游」進了自己的腦里，也就是對方所說的精神意識層面。
本尼科特的聲音又傳來，「你想的沒錯，那一次晶石墓室的接觸確實是讓我們產生了聯繫，而我的精神體也借著那次機會進入到你的精神意識層面里。」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只要我想，我就能了解你的想法，至於原因，你可以視為是魔法的力量。」
坐在石頭上的阿維不敢說話，也不敢胡思亂想了。對方如同幽靈一般在夢中喚醒了自己，還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可怕的世界里，現在只能等待對方作出決定，而自己只能默默地聽著、任由宰割。
本尼科特的精神體：「你不用太過害怕，我現在不會傷害你。」
「現在？！」
「是的，當初我之所以能夠進入你的精神層面是因為你的精神力量非常有包容性.……或者說是生機勃勃。」
「.……」
「如果是換了普通人，或許我那僅存的殘餘精神力量是無法進入到對方的精神意識層面里的。但也因為我已經進入到你的精神層面里，所以假如你死了，我也會和你一同死去——又或者說是消失。」
「那為什麼說是現在？」
「因為總有一天你會和我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