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落難的貴族 上
「吁!」
雪發騎兵把胯下白馬的韁繩緊拉了一下,她在仔細打量了這個追上她的男人:漆黑色的直發覆蓋著方方正正的臉頰,厚重的雙眼皮也覆蓋著如同頭髮、鎧甲一樣漆黑的眼眸,只是那眼神了無生氣,彷彿一切進入到他眼睛的東西都是無聊至極的。
「我是雪瑞,這事輪不到哨兵去決定,你去找我們隊長吧,不過我們現在正在趕赴任務地點,恐怕沒這個時間。」雪瑞直接了當。
前面的騎兵隊都在看著這兩人一馬。菲德看著雪瑞的表情,那其中並沒有絲毫的隱瞞和推諉,更多的是眉毛微微皺起的著急。
「任務結束后如何能找到你們?」
「這很難說,或許你會在墳場裡面找到我們,」雪瑞拿出了防風面罩戴上,「不過你最有可能會在榮譽城,我們從不進入自由都市。」防風面罩后是瞳孔不大但卻異常尖銳的眼睛
菲德聽罷便自顧自轉身往回走,這種「不禮貌」讓向來大大咧咧的雪瑞都感到有一些不適。
「莫名其妙!像你這種傢伙要加入我們首先要端正態度,」雪瑞對著菲德的後背大喊,「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雜牌傭兵團啊!」但無論他有沒有聽到,他的態度都很少會因為別人說的話而改變。
從那個騎兵中隊的哨兵身旁回來后,菲德便一句話也沒有說,徑直往自由都市走去。珂絲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但也只好先跟著,格瑞夫當然也得緊跟著珂絲。
「你不是要去榮譽城嗎,怎麼往反方向去了?」
「你們沒必要跟著我了。」菲德也沒有回頭,就這麼回應了一句。
珂絲一下子就不幹了,用手想拉住菲德的手臂。但是菲德也在一瞬間把手臂抽開,讓珂絲拉他的力量丟空在空氣中。
「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珂絲雙手鼓著拳頭,猛烈的太陽和菲德的舉動一下子就點燃了她的憤怒。向來養尊處優的公爵之女怎麼受得了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和無禮,她氣沖沖地往菲德反方向走。格瑞夫眼裡面只有要保護的小姐,馬上就跟了過去。
這種事情以後還會發生。菲德心裡想,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陪伴,更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陪伴。
同一時間的自由都市港口前,聚集了三個傭兵團——這些以實力壓倒其他雜牌傭兵團的團長正坐在同一張木桌子旁喝著小麥酒。
「我說,你們兩個也是名聲在外的傢伙,怎麼也要來接這個單子啊。」一個少了一隻左耳的男人雙腳直直擺在了桌子上,眼睛盯著遠處的海域,彷彿那裡會飄過來金子一般。
「這些個貴族的命倒是不怎麼值錢,可是這是上面下的命令,根本和錢沒有多大關係。」其中一個傭兵團團長回答完后,側著腦袋,用一個手指擋住自己的眼角,看了一下最後那個團長。
「是嘛,那我可對你們上面的頭頭有什麼『安排』沒有興趣,只要是來自由都市的『客人』,都應該先讓我聽到,」獨耳男摸了摸自己剩下的那個耳朵,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就像是妓院裡面的老鴇,來找開心得首先來讓我試試!」
「嘿,那你這個老鴇還兼職當接客的了?」
「人家說你什麼爛任務都接,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啊。」
兩個團長在那一唱一和,但是少了個耳朵的傢伙卻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兩個。
在這個傢伙後面,站著一大群執劍背弓的傭兵,他們左邊的耳朵都用顏料塗成了黑色,而港口附近的建築物里除了擁擠在一起看熱鬧的普通人外,還埋伏了幾十個拿著輕弩的黑耳傭兵。加上港口兩旁的廣闊空地上的巡邏兵,這些有明顯標記的傢伙們都是一個傭兵團的。
「或者你們在海上有點話語權,但是到了這個自由都市,能凌駕在我蓋辛頭上的人還沒出生,就像早上那些不懂規矩的人一樣。」獨耳團長蓋辛把那個木桌子一腳踢翻,拿起自己的弓和劍徑直走開。而那兩個拿著木酒杯的團長被這一踹嚇得把手裡的小麥子都灑了一地。
「我干他大爺的!竟然敢弄老子……」
另一個團長用手擋住那個作勢要起來的團長說:「我們的人都在船上待命了,就算是和『假耳』拼起來也.……」
不過這個罵人的團長很快就恢復了溫和的表情,把手裡的木杯也穩穩地放在了地上說:「你別小看這個傢伙,他在自由都市還是有一點實力的,其實不是現在看上去的這一點。」他用手指指了一下那些看上去像是漁船的小船和附近的居民樓,又指了下港口遠處的一些虎視眈眈的雜牌傭兵團。
整個岸邊除了中央的廣場外,其他地方都被居民樓包圍,要離開廣場就只能沿著岸邊的大道走或者穿進去居民樓間的小巷小路。混雜的人群擁擠在廣場和小路小巷,這兩個團長所處的位置視野極差。
「這裡什麼都看不到,但是躲起來的傢伙,估計也不少……」
「按你這麼說,他的人馬可不只那幾百個黑耳朵。」
「『假耳』蓋辛也不是假檯子,」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聽說他那隻右耳是假的,如果他覺得某個敵人的左耳和他的右耳相像,嘿嘿。」
另一個傭兵團團長把杯裡面的小麥酒一飲而盡,「這些個貴族只要被安全送到目的地,就算讓我用自己兩隻耳朵去交換我都願意。」
「恐怕這有一點不夠啊。」
兩人相視暗笑。
距離上百米的海岸處,一艘和昨天菲德他們乘搭的客船差不多大的船正往自由都市的港口靠近,船的速度也開始放慢。
承載著十多個落難貴族的偌大客船估計都被貴族們包下了,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貴族僕從在船上舉起了一面大旗——橙色底三片紅色花瓣,那是科塞王國貴族的旗幟。
「看上去油水都被榨乾了,這買賣會不會有點虧?」「假耳」蓋辛的副手在旁邊嘟囔著,蓋辛立馬給了他一巴掌,副手那隻被塗黑了的左耳瞬間被打的紅腫了起來,看上去又黑又紅,就像是煤礦工人的小嘴。
「你爺爺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你小子最近吞併了一個小團就開始覺得自己本事了是不?」蓋辛用手輕輕地抓起了副手的頭髮說。
「屬下不敢。」副手用手按著被打的臉頰和耳朵,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沒有一個副手能夠在蓋辛身旁干滿三年,不是被蓋辛殺了就是被流放,他終於意識到即使幫這個團長做了多少貢獻,也不過是一條狗,不!狗還能有兩個耳朵。
蓋辛和另外兩個傭兵團的團長已經站在了岸邊,等候著那些落難的貴族。這些個貴族本來是科塞王國居住在薩林斯王國的重要邦交成員,但是礙於帝國的政治威脅,處於大陸最北方的科塞王國不得不把貴族們召回——至於回到自己的王國后還能不能享有優厚的待遇和地位就很難說了。
這個時候,有一個左耳也被塗成黑色的傭兵從很遠處跑了過來,對著團長蓋辛的副手輕聲報告了些事情,副手的臉色好像聽說家裡著火的樣子一樣,他左邊的又黑又紅的耳朵隨著臉色變青也跟著有所變化,彷彿是一隻變色龍的耳朵。
但是他並沒有立即向蓋辛回報,而是偷偷地走遠了一點。
就在客船快要到岸的時候,菲德已經從都市中心走到了港口。人頭涌動的港口處擠滿了傭兵和好事之人,清一色的塗黑左耳傭兵和兩艘停靠在港口兩側,還有那居民樓上的弩手,只是那些弩手卻沒有塗黑左耳。
顯然也暗藏著了不少傭兵的大船沒有讓他感到很驚訝,反而讓他感到一絲詫異的事情是月盾那五十多輕騎兵來得比他慢。按照他們剛才在沙漠的速度不可能還沒到。菲德心想。
菲德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確認珂絲和格瑞夫並沒有跟來后便隻身穿過人群,往碼頭的某處走去。
太陽慢悠悠地走到了人們的頭頂,用躲在耀目光芒後面的「眼睛」偷偷地注視著地上的生命。天空到地面港口的這段距離讓太陽感到十分安全,因為下面的生物都被殺意籠罩,而這其中的絕大部分,將不會看到明天的自己。
客船在緩緩接近,而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僕人把貴族們的旗幟收了起來,當船頭快要觸碰到岸堤時,這個僕人想往岸邊跳下來。突然從他的正面飛射來一直鐵弩箭。
「哇!」
僕人前腳還沒踩到岸的陸地,整個身體就被弩箭「扯」回進船,他在半空中被正面射來的鐵弩箭穿胸而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裝準備下船的貴族們大為驚慌,全部趴到在地。
岸邊的傭兵們都往射弩箭的方向看了過去,「假耳」蓋辛對著駐守房屋傭兵的方向大喊:「誰他娘的手抖了?!」但當他定睛一看,窗戶里獨耳傭兵團的傭兵都不見了,倒是有幾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傢伙拿著他們傭兵團的鐵弩。
這時月盾傭兵團的輕騎兵從港口的側邊列隊向蓋辛他們的方向奔來。
雪瑞揮舞著手裡的長刀高喊:「我們的目標是那幾個貴族!誰攔著咱們也讓他們嘗嘗貴族的待遇!」